番外
我是周国的皇帝,一国之君,可是却护不住一个女人,一个我爱的女人。
她着了盛装,缓缓的走向我,却也是一步步的离我远去,流苏隐了她的脸,让我更加看不清楚,这样也好,看不清她的脸,也就看不清她脸上的哀怨,看不清她眼中的心伤。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的皇妹,我大周引以为傲的福荣公主,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也是我放在心底的女人,即便是她自己,恐怕也是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楚。
十几年前的她,也曾这样一步步的走向我,只不过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小的小丫头,连走路也是刚刚学会,走不稳当。
“一狗狗,一狗狗,”她奶声奶气的喊着,小手里抓了朵已经被她蹂躏的看不出原样的花,踉踉跄跄的往我这里走来,身后的宫女生怕她摔着,想抱起她,可是她却倔强的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死活不肯让宫女抱,只急得两个宫女满脸通红,弯着身子护在她的周围。
那时的我并不喜欢她,而且还有些讨厌她,讨厌她总是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讨厌她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讨厌她总是把好好的“钰哥哥”叫成“一狗狗”。
“抱抱,狗狗抱抱,”她终于踉跄到了我的跟前,抱着我的腿,开心的喊,我皱着眉看看她,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含笑看着我的母后,无奈的把她抱了起来,真沉!她真像个小肉球,我恨恨的想。
其实,当她两条短短的小胳膊环在我的脖子上,软软小身体依偎在我的怀里时,感觉也不错,如果她不用她的口水来给我洗脸的话。
以后的日子过的很快,作为一个皇子,一个皇后的嫡生子,我每天的时间都被占满,学一个储君应该学的一切,甚至弓马。随着我的渐渐长大,身边的人看我的眼光也有了变化,不再是宠腻,而成了敬畏,就连以前和我玩在一起的表兄表弟们都不再和我打闹,见了我也开始恭敬的喊一声“太子殿下”,只除了她,她依旧喜欢缠我,依旧喜欢做我的小尾巴,唯一变化的就是她总算不再把“哥哥”喊成“狗狗”。
我的母亲是大周的皇后,她的母亲是父皇最最宠爱的贵妃,在所有人的眼里她们都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可是,她们偏偏成了最最要好的朋友,我一直不明白在这钩心斗角,一句话就可能要人性命的皇宫里,她们怎么可能成为朋友,直到有一天,在母后的寝宫中我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才知道原来她们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因为她们爱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我的母后以我的父皇为天,而她的母亲,心里装的却是那个姓沈的侍卫,一个整天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的神秘侍卫……
也许就是从那天起,我不再把她只看作我的妹妹。
在她九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看着她痛哭的样子,我只觉的自己的心也是疼的,母后也很怜惜她,把她带入自己的宫中抚养,她渐渐长大,性子也变的沉默起来,静静的看书,静静的写字。
慢慢的,成了我喜欢呆在她的身边,喜欢看着她的静静的做她的事情,喜欢看她眼底眉梢的浅浅笑意,喜欢在自己内心烦躁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
情愫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生长起来的吧,犹如野草,再发觉时,已经是长疯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和我有着一般的心思。
后来,父皇薨了,丢下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周给我,随后,母后也紧跟着父皇走了,临走时,母后放心不下的不是我这个皇帝儿子,而是已成为孤女的她。
“给荣儿找个好人家,不要大福大贵,只要她平安。”母后拉着我的手说。
我没有开口,因为我无法答应。
母后的气息更加不稳,手抖的更加厉害。“……你不能,钰儿,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猛的抬起头来,盯着母后,“我知道,她不是。”
“她是!她必须是,也只能是你的妹妹!”母后怒道,脸憋的更红,“你想置你父皇的脸面何在?”
是啊,父皇的脸面,皇室的脸面,让她只能是我的妹妹。
紧接着,北边的瓦勒人打过了边山地区,就在我还没来得及整治吏治的时候,曾经两次率军击退过瓦勒人的尚王叔已经不在了,瓦勒人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偌大的朝堂之上,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带兵的人来,二十年的安逸生活让周国的武将都忘记了怎么打仗。
割城,赔款,一个帝王所不能容忍的一切我都忍了,我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让周国再次强大起来的时间,所以,不管是多么屈辱的条件,我都忍了,可是没有想到那瓦勒的皇帝会提出让福荣公主去和亲的要求,那一天,我砸了寝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江山与女人,我从来想过它会成为摆在我面前的选择。
为了江山,我终究是舍了她,她跑来求我,眼睛里满是哀怨,她说不要去和亲,不要去嫁那个老头子,她宁愿一辈子不嫁,只留在宫里陪我。
我转过身去,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让她看到我眼中的伤痛,只硬着心肠,冷冷说道:“你必须得去,为了大周。”
她不再哭闹,只静静的回去,看着她缓缓走出殿门,我竟虚脱般的瘫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我告诉自己,我是个帝王,儿女之情永远不能成为最重的,只要给我时间,我会再重新夺回她,给她尊宠,给她一切。
那个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东西一旦失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也更没有想到,她留给我的那个背影,竟然是如此的绝决。
后来我想,如果当时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会让她离开么?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时会不会拉住她,告诉她我爱她,不是兄妹之情,而是一个男人在爱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因为从来就没有过如果,因为我那时已经是一个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