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牵手,穿越温婉如丝、安静如水的小巷。
分手总是那么令人惆怅,但我们必须各回各的家。
她晚上出不了门。我孤枕难眠,每夜都要到她窗前徘徊。虽然明知道见不着,但离近点儿,心里就会舒服点儿。
多年以后,我写了一篇散文,名字叫《年少的时光,简单的事》,讲的就是我跟苏敏的故事——
“一个遥远的春日下午,你站在校门口,站在温柔妩媚的阳光里,等待圆脸爱笑的她。
昨日你在她的书包里,放了条毛毛虫,吓得她捂着脸尖叫。
今天你利用还橡皮的机会,在她文具盒里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毛毛虫其实是还没长大的蝴蝶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
放学已经十分钟了,她还没来。莫非她没看见那张纸条?莫非她当废纸给扔了?你的心乱了。
来了和你要好的男生,约你去玩,你推说有事。
来了和她要好的女生,冲着你笑,心事仿佛被戳穿,你红着脸,蹲下身,系鞋带。
鞋带拉开又系上,才发现刚擦过的鞋又脏了,掏出纸,蘸点口水,仔细擦。
眼前多了双白色松糕鞋,镶花边粉红袜,空气里多了股比栀子花还要含蓄的芬芳。你知道是她。你手忙脚乱。你猛地站起来[奇Qisuu.Com书],慌里慌张,手足无措。
她用手背掩着嘴儿,整个身子都含着笑。她比春风里的杜鹃还要娇媚,她比雨后的草莓还要鲜嫩。
你搓着手,傻笑着,张嘴儿又忘了词儿,于是搔搔后脑勺,继续搓手,傻笑。
她别过头,强忍住笑,盼盼云,顾顾你,慢条斯理地问:
“纸条是你写的?”
“是。”
“蝴蝶儿——是——毛毛虫,不,毛毛虫是蝴蝶儿,也不对,咦!你写的什么呢?”
“毛毛虫其实是还没长大的蝴蝶。”你红着脸老老实实地说。
“哦!毛毛虫其实是还没长大的蝴蝶。看不出来你还满有学问的嘛!你的意思是你该拿毛毛虫吓我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
“哦——哦——编不出来了吧!说!是谁指使你的?”
“没,没谁。”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过后果吗?”
“我……我其实……”
“其实什么?不许吞吞吐吐的。”
“我其实就是开个玩笑。”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你低着头不敢吭声儿。她拧着眉头,像研究外星人似的看了你一会儿,凶巴巴的说:
“罚。”
“罚什么?”你小声问,一副认罪悔罪的样子。
“现在还没想好,先送我回家再说。”她说完转身就走,你诚惶诚恐跟上。
夕阳挂在树梢,鸟儿憩在夕阳上,幽静的林中小径,只有你们俩。
她说要想个恐怖的办法来罚你。你现在当然不信,因为她的小手此刻正握在你的掌心。你要她闭上眼睛。她问你干嘛?你说闭上就知道了。她听话地闭上。你飞快地,像蝴蝶触碰花瓣似的,吻了一下她的脸。她啊的,一声轻呼,睁开眼,满脸通红地跺跺脚,要打你。笑,躲,追……
年少的时光,简单的事啊!”
第十八章 离家出走
我那时不知道咋想的,就觉得活得没劲儿,想离家出走,带着心上人归隐山林,或行走江湖。现在想来是觉得幼稚,可以说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生活空虚得找不到方向了。我二十一岁那年,已经是孩子的爹了,有一次想离家出走,跟一个同学去浪迹天涯,结果被萧红发现,没走成。后来,我酒后杀人被关进看守所,第一个念头就是——哎呀!我怎么就失去自由了呢?我还有那么多山山水没走过呢?咋就坐牢了呢?
在我提笔写这篇文字的时候,离刑满释放还有六个多月。我写信请求萧红同我复婚。我在信上说——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么我将去追求除你之外的另一个梦想:徒步天涯,当一名流浪文人最后死在路上。
邻家小妹罗燕,人如其名,活泼可爱。她初潮时,跑我床上哭。幸亏我多多少少懂一点,买来卫生巾,耐心教她。深夜以大群少男少女压马路,她累了就会喊我背。星期天赖床时,她常跑来拖我起床,拖不起来时,就跟我躺一个枕头神侃。她其实就小我几个月,因为健康曲线清晰。我对她从没起过黄色念头,很珍惜这纯如水晶的兄妹情。
罗燕跟苏敏同班,男友肖林也同班。罗燕约会常抓我当灯泡,还跟肖林在我床上挤过几晚上。本来我是想跟他俩腾二人空间的,但罗燕不准我走。我跟她基本上不存在秘密,离家出走的想法第一个告诉她,她举双手赞成,还要跟着一起行动。
罗燕拉我找肖林商量。肖林也支持,还说会种米,会盖房子。罗燕怕生病,肖林说带本《本草纲目》就行了,山上草药多的是。我们又一起去找苏敏,她也赞成。我们又商量如何走?到哪座山?……憧憬着魔域桃源般的生活。
我们在一个涂满梦想的黄昏出发,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少年侠侣,跃马江湖。实际上我们走的不远,就桃花电站柳波儿那儿。柳波儿的父亲提前退休,让他当对换工进了电站。我们去柳波儿那儿的原因是:第一、我们四个人总共才带了五百元钱,玩几天够了,建设家园就差太远。第二、我们不晓得该去哪座山?柳波儿出过省,应该能提出好建议。
没想到柳波儿根本就不赞成我们的行动,而且用恶劣的语言打击我们幼小的心灵——
“户口呢?没户口你们当黑人呀!那座山都归中国共产党管,哪儿都有派出所,你们一没户口、二没身份证,去哪儿都要被遣送回来。更何况,你们以为深山老林的日子好过呀!蛇、蜈蚣,各种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有毒的虫虫蚂蚁,还有野猪、狼;夜里再刮点风下点雨,一场感冒就把命给你收了。算了,就在我这儿要几天,然后回家,该干啥干啥,别东想西想的。”
柳波儿一番话,说得我浑身冰凉。罗燕他们笑嘻嘻的,无所谓,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隐居,此次出来本身就是陪我玩离家出走。沮丧。烦躁。郁闷。苏敏眼神脉脉含情,握我手,以示安慰。
三杯酒下肚,听燕儿高歌一曲《好大的风》隐居的问题就吹印度尼西亚去了。柳波儿乘酒兴,卖起“打药”,什么“嘘嘘眼,对对眼你们杵弄点儿;近视眼,鸡母眼,把你们的眼睛睁大点……”还有“看稀奇,看古怪,看我的猪八戒谈恋爱……”笑得我们前俯后仰,乱成一团。苏敏禁不住柳波儿一劝再劝,,起身唱了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她的歌声让我倍感骄傲——方圆八百里就她配唱伊能静的歌。
那时候的感情是多么天真纯良啊!像十六岁的月光,像山谷里的小溪,像草原上的第一抹新绿……但是爱不仅仅是一种感情,否则哪来神圣的光环?爱如果仅仅是一种感情,谁敢说他一生只爱一个人?谁敢说婚外恋不对?谁敢说“二奶”不好?如果情来则聚,情去则散,爱情岂非虚无缥缈,根本就不值得追求?我想爱情应该不只是一种感情,它还是一种信仰,有着宗教般的虔诚。否则我们就不可能理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们就会嘲笑抱柱而死的尾生。婚姻的基础不可能是钱,因为人生难免有波折坎坷;也不可能是色,“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更不可能是单纯的感情,因为感情是最最虚无缥缈变化不定的;它只可能是信念。还是那句老话“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情是时间的馈赠,早恋之所以不会有结果,是因为它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就是纯如水晶的恋情。
灭灯,月华如水,青春如酒。苏敏偎我怀里,手伸我衬衫里,在我的温柔爱抚下,安然睡去。睡另一头的罗燕肖林,安安静静相拥。那种感觉甜蜜又温馨。我们都没有干那种事的欲望。真爱一个人,你自然就会尊重她,同时还会变得卑贱,她肯施舍手指头那么大的温存给你,你都会满足,吃的饱饱的。
早上,我先醒,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再给苏敏接盆水端到床前,准备侍候她起床。
苏敏还在睡,我坐床沿等。她熟睡的样子真可爱,忍不住亲了又亲。她醒了,觑我一眼,又闭上,摸到我的手,牵来放胸前。我轻轻抚摸她,她舒服得就像晒太阳的猫。
苏敏说:“你晓不晓得我的同桌,那个跟我同样叛逆却又非常为亲人设想的女孩已经回家了。她走后,我觉得自己更孤单了。右边没了同学,左边也没了同学。一抬头,空荡荡的;一回首,空旷旷的;教室里似乎只剩我一个人在苦苦煎熬。前几天,我的一个好朋友也被老班骂了。她像个天使,我怕她也快要被毁了吧!那天,我还跟杨静发生了不愉快。别的我也不跟她计较了。她乱说我跟你的事,说的好难听。后来我才晓得她嫉妒我,原来她喜欢你,而我抢了你。她不服气。她先跟你好。是她说的。我也不想管真假,我觉得对不起她,我如果早晓得她喜欢你,我就不会跟你好。但现在我已经不气她了。我的老婆,一个勤劳善良的女孩。她跟我说,我看起来就像她的弟弟。她弟弟才十岁。我老爸也经常说我还不如表弟懂事。有一次,一个男生看我半天,叹口气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