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陆怀砚给江瑟带回来的佛跳墙她是一口都没吃上。
在沙发上讨了半小时的抱,匆匆卸妆洗漱便钻被窝里睡了过去。
半夜被热醒,差点以为自己又发起了低烧。
昏昏沉沉的意识归拢,才知是身后这男人抱她抱得太紧。
他赤着上身,与她裸露在睡衣外的皮肤紧密相贴,直接贴出了一层汗。
要搁从前,江瑟多半要推开他这么个热源。
可现在,或许是习惯了他这样近乎霸道的拥抱,她慢慢眨了几下眼睫便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她睡得格外沉,连陆怀砚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起来时微信里躺着一长串的消息,全是来自郭浅。
浅浅:【图片jpg】
浅浅:【没有我郭浅浅搞不来的照片。】
后续配了个把她给牛逼坏的动图。
江瑟笑了粉扑-儿文=~学)笑,也没往下,直接点开对话框里的第一张图片。
是一张老照片。
光线称不得明亮的桌球室,站在最中央的男人便是陆怀砚。
他倚着球桌,正低头给球杆上巧粉。
在他身旁站着岑礼和郭颂他们几人,郭颂手里也拿着一根球杆,显然是在同陆怀砚对打。
球室宽敞,除了七个男人,也有几个女孩儿在。
挨着窗口正在往球桌的女孩儿便是朱茗璃,她的目光注视着陆怀砚,身后那扇半开的窗户里却出现了一道擦身而过的身影。
那道身影就在朱茗璃侧后方,打眼去,两个人隔着半樘窗扇巧妙地合了一张照。
江瑟盯着照片里傅韫的侧脸,轻轻地笑了粉扑-儿文=~学)。
这张照片是在某场宴会里拍下的,没记错的话是她二十岁那年,郭家办的一场生日宴。
那时朱茗璃同傅韫应当是十分熟悉了,沆瀣一气了好几年,怎么可能不熟悉?
偏偏不管在什么场子,这两个人起来就同陌生人一般。
江瑟到这会都想不明白,从来心高气傲的朱茗璃怎么会上傅韫?
思忖间,指尖不小心一撇便划到了下一张照片。
到照片的瞬间,江瑟目光微微一凝,很快面色恢复如常。
指尖继续在屏幕拨动,接下来十来张照片全是陆怀砚同关嘉颐的照片。
俊男美女的组合,即便是在拥挤的员工餐厅,也十分养眼。
这些照片的角度千奇百怪,远远近近、高高低低,一便知是偷拍下来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恰好抓住了关嘉颐望向陆怀砚的那一刹那。
女孩儿手里捧着一杯低卡饮料,啜着吸管偷偷抬眼他,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全是他。
男人始终低垂着眉眼,仿佛并未觉察到她的目光。
照片拍得很好,简直就是偶像剧里才会有的一幕景。
江瑟没有在这张照片过多停留,没一会儿便完了所有的照片,照片后面是一段视频。
阴沉沉的落雪天,样式复古的圆拱形窗棂,雪花簌簌飘落,落满半扇窗沿。
男人就坐在窗边弹着钢琴。
他弹得很专注,根根分明的眼睫静静垂着,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
这段视频只有不到30秒,开拍的时候音乐便已经来到了尾声。
江瑟几乎听见第一个音符的时候便知这是德彪西的《月光》,是她成人礼那日给自己挑的曲。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男人抬起了眉眼,惯来淡漠的瞳眸有尚未褪去的温柔。
他抬眼来的瞬间,一声清脆明媚的“阿砚”紧跟着落下。
是关嘉颐的声音。
视频就结束在她这声充满悸动的“阿砚”里。
江瑟面色平静地点了退出,回到对话框往下一扒拉,果然郭浅后面的消息全是关于陆怀砚和关嘉颐。
一目十行完,江瑟将手机撂在床上,起身洗漱。
她约了治疗,得好好做个准备。
-
江瑟上次见还是元旦那日,那天岑明淑火急火燎地将她从陆怀砚的别墅里逮出来,二话不说将她带来的办公室。
已经从岑明淑那里知道江瑟回了北城。
她是中英混血,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江瑟一进来治疗室,她便笑着问:“最近睡得还好吗?药还在吃?”
江瑟“嗯”了声,将手包放凳子上,慢慢坐上躺椅,说:“那种感觉又开始了。”
“什么样的感觉?”
“被人在黑暗中盯着的感觉。”江瑟说,“就跟当初双手被缚、双眼被蒙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黏在我身上,随时要把我撕裂、吞噬。”
安静听着,着江瑟的目光很柔和。
治疗室里的窗帘关拢着,灯光很暗,小姑娘面色平静,但眼睛里却翻涌着各种情绪。
恐惧、失望还有无法压抑的怒火。
同她十岁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小姑娘一脸执拗地同她说:“所有人都说那个人是我臆想出来的,可我知道不是。”
这样的执拗坚持了两年,到了第三年,某一次治疗结束后,她忽然轻轻地同她说:“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而现在,她仿佛又回到了病情最重的时候。
窗帘再度拉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白晃晃的光从窗外渗入,拿起写诊断,随即望着江瑟微笑道:“我给你多开了一些药,原先的药也加大了剂量。”
将处方递给江瑟后,她低头整理病例,将录音放进文件盒里,用闲聊的口吻淡淡道:“你小姑姑总是担心你病情加重,我曾经同她开玩笑说,有时我也分不清你究竟是病得很重还是比任何人都清醒。”
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仿佛真的只是一句同岑明淑说的玩笑话。
说完这话,她便从架里取下一本,道:“你下回见到郑欢了,替我把这本带给她,这是我老师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最研究。”
江瑟同郑欢约了月底见面,接过便颔首道:“她月底便会回来,我会将带给她。”
深棕色的眸子映着江瑟的脸,她笑道:“谢谢,见到她了记得让她来找我,她跟你一样,都需要治疗。”
江瑟一上车便将那本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放在副驾。</p>
到家时,她拿着进房间,正要给郑欢发信,郭浅的电话便打了过来。</p>
郭小姐今天发来的那上百条微信都没收到回复,忍到现在大概是忍到了极致。</p>
果然,电话一接通,郭浅的嗓门压都压不住。</p>
“你说陆怀砚怎么回事?刚跟孙唯传完绯闻,又马不停蹄地招惹起关家那位。瑟瑟我跟你说,那个视频就是他在关嘉颐英国那别墅里拍的!”</p>
“那别墅是关嘉颐外祖母的屋子,”江瑟将放入架,平心静气道,“就算真是关嘉颐的别墅,我都没气你气什么?”</p>
“关嘉颐现在就在北芭做首席,一有时间就往陆爷爷那里跑,想做陆爷爷的孙媳妇想得不要太明显。”郭浅说到这,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江瑟,“你回来北城也有好几天了吧,见过陆爷爷没?”</p>
江瑟放的手蓦地一顿。</p>
她刚回来的第二日,陆怀砚便问过她要不要去老宅找那只金刚鹦鹉玩,说还能顺道陪祖父吃顿饭。</p>
但她拒绝了。</p>
“没,我这几天都在忙。”江瑟平静道,“浅浅,每个人都有堂堂正正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关嘉颐喜欢陆怀砚,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与你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p>
郭浅闻言便默了默:“瑟瑟,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没有在认真谈这段恋?我还以为——”</p>
以为什么她没说,但江瑟明白郭浅想说什么。</p>
她是第一次谈恋,还是同曾经喜欢过的人谈,要搁别人身上,多半是会陷得很深。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儿,不说发通脾气吃坛子醋,至少不会像她这么平静。</p>
江瑟垂下眼睫:“你别总操心这些事,好好毕业了再说。毕业后不想回来联姻,就赖在国外,小姑姑不会不管你。”</p>
她刚到桐城时,郭浅还拍着胸口说已经找她外公救急,还说要给她分一半的救济金。老人家兴许是觉得郭浅太过胡闹,前脚答应的事后脚又改了口。</p>
要钱可以,回国再说。</p>
郭浅的救济金就此打了水漂。</p>
郭浅说:“我知道,我正在找实习机会呢,以后大不了去给小姑姑打工。”</p>
这话题一转开,郭浅总算不再说关嘉颐同陆怀砚,嘁嘁喳喳说起她的宏图大志。</p>
一通电话打完天都黑了。</p>
漫漫暮色压不住万家灯火。</p>
江瑟把开的药搁床头,进去浴室洗澡,出来客厅时一眼便瞥见了角落里的钢琴。</p>
又想起了陆怀砚在视频里弹的那支曲子。</p>
他弹的《月光》。</p>
那是她最喜欢的曲子。</p>
江瑟也会弹钢琴,小时候的音乐启蒙,他们都是先从钢琴学起。</p>
乐理基础打好,才去学的小提琴。</p>
七年前伤了手后,她再不能拉小提琴。</p>
钢琴倒是能弹,只不过左手尾指使不上劲儿,弹出来的曲子也跟着不得劲儿。</p>
她从来不会嫌弃她身体里的每一道伤口。</p>
曲子弹得再不得劲儿,想弹便弹,也不怕旁人笑话。</p>
江瑟走过去掀开琴盖,在琴凳坐下,将一直盘桓在脑海里的旋律慢慢倾注在指尖。</p>
琴声如诉。</p>
门外,刚从电梯走出的男人没急着开锁进门,手臂挽着件西装外套,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听。</p>
直到一支曲子弹完,才开门进屋。</p>
江瑟见他回来,便要将琴盖合拢,结果正在低头脱鞋的男人就跟眼睛长头顶似的,直接来了句:“等一会。”</p>
说着挂起外套,解开衬衣的袖扣,边挽袖子边朝她走去。</p>
“我来做你的左手。”他在她身后坐下,两条长腿大喇喇撑在她腿侧,说,“就刚刚那首《月光》,我用左手弹,你用右手弹。”</p>
江瑟回眸瞥他:“这怎么弹得了?”</p>
“别人可能不行,但我们可以。”陆怀砚侧头亲亲她额角,说,“敢不敢试试?”</p>
“有什么不敢的。”</p>
江瑟扭过头,右手架上琴键,也没给他准备的时间,兀自敲下第一个音符。她存了心使坏,节奏时快时慢,不到五分钟的曲子被她生生玩到七分钟才结束。</p>
偏偏这男人,不管她怎么变速都能追得上。</p>
胡搅蛮缠的一曲结束,陆怀砚搭在她腰侧的右手往她腰窝一掐,说:“大小姐玩够了没?能好好弹了吗?”</p>
他掐的那处是江瑟的痒痒肉,掐得她没忍住笑了粉扑-儿文=~学)声。</p>
之后倒是没再戏耍了。</p>
手摸上琴键,对陆怀砚说:“开始了。”</p>
“嗯。”</p>
他们同时按下琴键,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在落下音符时衔接得几乎没有任何瑕疵。</p>
就好似真的是同一个人在弹,他真的成了她的左手。</p>
琴音的震颤与共鸣响彻在灵魂的最深处。</p>
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音在空气里消散时,他们都沉默了片刻。</p>
江瑟听见陆怀砚说:“头转过来。”</p>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做的也是她想做的,头偏过去时主动张开了齿关。</p>
他吻得很温柔,绵长而温柔。</p>
可温柔的表象下,是无法遏制的澎湃的欲望。</p>
那样一首轻灵而朦胧的曲子点燃了他们骨子里对彼此的渴望。</p>
陆怀砚再急切也没想在钢琴上弄,轻轻阖起琴盖,单手抱起她,边侧头与她亲吻,边往她房间走,右手同时解着衬衣扣子和腰带。</p>
卧室的窗帘本就拢着,满室阒然,情欲在黑暗里不断发酵。</p>
陆怀砚发觉这姑娘今天好似带了点火气。</p>
肩膀被咬出个很深的牙印,出了血,以至于他俯首吻她时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p>
偏偏他还挺享受她这在床上的这点坏脾气。</p>
两人刚开始好的时候,这姑娘明明缠他缠得就同一根藤蔓一样,但她从来不咬他,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也不会在丢的时候唤他的名字。</p>
现在不仅喜欢咬他,还喜欢叫他名字。</p>
他弄得有些狠,江瑟没忍住又咬了一口。</p>
陆怀砚由着她咬,扣她腰间的力度却愈发大,落她耳边的嗓音低沉暗哑:“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我的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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