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周遭嫔妃们如何反应,比格阿哥如愿以偿地重新获得了自己的胖狐狸玩偶,他的两只小白爪搂住胖狐狸玩偶的脖颈儿,用三个多月的幼崽不该有的力气拖着它,企图将它和自己一同拖进齐东珠温暖的怀抱里藏起来。
他努力得小毛脸儿都皱了,齐东珠汗颜,连忙趁其他嫔妃不注意,调整了姿势,将胖狐狸玩偶和比格胖崽并排裹进怀里。
此刻,齐东珠内心其实苦笑连连。在她做这个胖狐狸玩偶的时候,她心中想的是让比格阿哥又一个称心的小玩具,用来培养他和周遭环境与人的互动,避免之前那种无论奶母拿什么逗弄他,他都爱搭不理的冷漠样子。
可谁知这不能说没有效果,只能说效果显著。齐东珠每天都和胖狐狸玩偶一起陪比格阿哥入睡,比格胖崽已经习惯了用小白爪搂着胖狐狸玩偶的脖颈儿,将他在齐东珠眼里同样毛绒绒的小脑袋和胖狐狸玩偶靠在一起入眠。
这场面治愈又暖心,毫无危害性,让齐东珠千算万算,没算到胖狐狸玩偶有朝一日竟成了比格阿哥变身大耳尖叫驴的理由。
至少,如今比格阿哥对于玩偶和周遭的环境是有反应的了。
齐东珠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以积极正面的心态去应对比格阿哥大闹自己百日宴的事实。
比格阿哥刚才哭得猛,这回儿虽然得偿所愿,搂住了自己的胖狐狸玩偶,还藏进了齐东珠的怀里,却还打着哭嗝儿,嗓子里还挤出了奶狗嘤嘤的声音,讨要齐东珠的拍哄。
可在这种场合,面对如此多的妃嫔,齐东珠哪儿能像往日一样吸吸他的头毛,拱拱他的大耳朵,亲亲他的豆豆眉。只能隔着襁褓,轻轻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身子以示安慰。
他们这隐晦的交流自然没有逃过关注着比格阿哥的嫔妃们。多数人并不在意,只是瞧个新鲜,乌雅贵人却轻轻蹙了眉,目光又看向被四阿哥抱在怀里的白色玩偶,继而垂下了眸子。
“乌雅贵人,何必在小阿哥的百日宴上还这般紧绷着?”
佟佳氏温柔的目光还凝在那胖乎乎又灵动的四阿哥身上,余光却瞥到了乌雅贵人那垂下的眸子。她心知宫廷规矩重,生母不能抚养亲子,可在这庆贺孩子百日的宴席上,生母难得见到孩子的面儿,本该是借机亲近的,谁也挑不出个错儿来,可这乌雅氏未免也太矜持了些,那可是她自个儿的孩子呀!
那么胖乎乎软绵绵的一团
儿,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乌雅氏怎也不急着亲近呢。素闻她注重规矩,也因此得到皇上爱重,如今却是见识过了。佟佳氏轻声一叹,她身畔的大宫女逢秋便上前,捧上了一个精致的长命锁。
"百日宴本就是为小阿哥祈福之用,愿爱新觉罗家的子嗣茁壮康健,愿四阿哥福寿绵长。"
佟佳氏声音轻轻柔柔的,亲手将那精致的小锁挂在了比格阿哥圆墩墩的小脖子上。生人靠近,比格阿哥本是不太喜欢的,往日若是其他奶母靠近,齐东珠很有可能将他放进其他奶母怀里,这可踩了比格阿哥的雷区了。
而今佟佳氏靠近,小奶比在齐东珠怀里扭了扭他肥嘟嘟的身子,很没有安全感地抬起小毛脸儿,
黑亮的小眼珠向上,窥探齐东珠的脸色,小毛嘴儿咧开一条缝儿,露出光秃秃的小牙床来。
殊不知,甚至自家毛崽崽什么德行的齐东珠也正在向下看,死死盯着这不省心的小毛崽的反应,见他咧开了小毛嘴儿,当机立断地腾出一只手,飞快地合上了他的嘴筒子,而后又欲盖弥彰地将那只手放回了原处,低眉顺目地任由佟佳氏靠近。
可千万别尖叫啊比格崽,那可是佟贵妃!
比格阿哥被捏上了嘴筒子,从喉咙里挤出嫩嫩的哼唧声,似乎见齐东珠抱着他的手依然稳健,没有把他交出去的意思,便也只咂了咂小毛嘴,不再作妖,任由佟佳氏将那寓意极好的长命锁挂在了他的脖颈儿上。
金制的长命锁有点儿沉,压在了比格阿哥肥嘟嘟的小肚子上,使比格阿哥皱起了豆豆眉,低头看那垂在他肚子上的新奇玩意儿。可惜他下巴上叠了好几层肉肉和毛毛,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肚子,便抬起一张小毛脸儿,看了看齐东珠,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温柔地对着他笑的佟佳氏。
佟佳氏被这么一双黑亮又灵动的眸子看着,心里喜欢极了,伸出手指轻柔的摸了摸四阿哥柔软的头毛,见四阿哥没什么反应,便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胖到鼓起来的小脸儿,方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对周遭嫔妃笑道:
“当真是一脸福相,多惹人欢喜。”
"姐姐说的是,宫里水土养人,听说接回宫来的三阿哥也长胖了不少。"
一直默不作声的惠妃突然开口,倒让佟佳氏转头看向她。大皇子还养在宫外这事儿宫中都知道,今岁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三阿
哥都从宫外接了回来,这使大阿哥成了唯一被养在宫外的皇子。
惠妃这话儿说的不咸不淡,倒让荣妃马佳氏有些不自在起来。旁人或许不知,她自个儿却是知道三阿哥能回宫,她可是暗中出了不少力。可这些事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马佳氏挤出一个柔弱的笑来,轻声道:
"劳惠妃姐姐费心了,胤祉贪食,这事儿都快成后宫里的笑话儿了。"
其他低位的嫔妃纷纷配合地掩嘴笑了,倒是佟佳氏轻轻抚了抚惠妃的手臂,全做安慰。
惠妃知道佟佳氏是个性子绵软的老好人,也体会的到她这份安慰的心,便对她挑了挑唇角,而后转向一旁垂眸不语的乌雅贵人:
"这幼儿长得极快,此刻还在襁褓里,下回儿见到可能就满地跑了。乌雅贵人今日可为四阿哥准备了长命锁,一道给小阿哥系上吧。"
她说这话儿既是有感而发,因自个儿错过了大阿哥胤褪头七年的人生,知晓母子分离的时光多么残忍,也是因为卫双姐的缘故。
卫双姐和乌雅玛禄、万哈琉妞妞一批被选为秀女入宫,对她们二人感情也深。在延禧宫住着的时候,还时常念叨着玛禄姐姐、妞妞姐姐,想来入宫之后因为双姐年龄最小,没少受她们照拂。
乌雅氏低眉顺目地一福身,轻声对惠妃说道:
"回惠妃娘娘的话儿,嫔妾备下了。"
她说着,召唤她的大宫女上前,取出一只金色小锁,其规格和分量都远不及佟贵妃备下的,想来是知道自己份位低,不能压了在场任何一位妃嫔的风头去。
"嫔妾份位低微,备下的东西简陋,便由奶母一道收起来吧。"
她接过宫女手中的小锁,将之轻轻放在了齐东珠的臂弯里,全程低眉顺目,甚至没有触碰四阿哥。
虽知如此是最合规矩的,在场各位份位低的贵人们也都心有戚戚。皇家规矩森严,亲生母亲不能养育亲子。孩子被抱走不说,是生是死都由不得亲生母亲置喙半分,生育后只见过自己孩子一面儿的大有人在。
谁都道乌雅贵人是个幸运的,诞下的孩子是除却正宫所出的嫡子,头一个儿被养在宫中的皇子。可如今见她在自己孩子满月上还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难免起了心绪,有些是
为自己的份位低微唏嘘,感同身受了,有些是觉得乌雅氏此番作态着实有些装模作样了。
这儿都是宫中姐妹,又没有皇帝或者太皇太后在场,且不说皇子生母虽然不能养育亲子,也没有规定说母亲对亲子半分不能触碰亲近的,这乌雅氏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或者,这乌雅氏又是防着谁呢?难不成真觉得在场的人会为了这点儿人之常情的事儿嚼她的舌根不成?
和乌雅氏同期晋封贵人的郭络罗纳兰珠翻了个白眼儿,不顾自己亲姐的阻拦,说道:
“乌雅姐姐,您快给孩子带上吧。您再这么肃着一张脸,这小阿哥一趟满月宴下来,都认不出您这个亲生额捏。"?
这话儿说得委实不中听,便是连一向好脾气的佟佳氏也没有接话儿。本来起了这个话题的惠妃淡淡地扫了一眼乌雅氏,见她还是一脸肃然谨慎的模样,便冷着脸站在原处,任由深受皇帝宠爱的郭络罗贵人出言讽刺乌雅氏。
惠妃何等聪慧,若是之前还好心提点,如今看到乌雅氏行事作风,怎还不知道她是何等性情的人?惠妃是看重规矩之人,在这宫廷之中生活,若是没有规矩,早就被撕扯干净了。可她却是不喜过分循规蹈矩之人,于她而言,规矩是浮于表面的行径,而不是刻在骨子里面儿的桎梏。
若是人真和规矩融为一体,那她活得像个人,还是像块儿精雕细琢的木头?
她不喜乌雅氏的作态,便也对此视而不见了,佟佳氏瞥见了惠妃冷下来的脸色,便知这位气性又上来了,怕是指望不上,正打算随口说上一句,给乌雅氏解了围,便听到乌雅氏转向郭络罗姐妹的方向,声音平稳道:
"四阿哥是皇子阿哥,我是区区一个贵人,按照祖宗规矩,我确实不该与他亲近。"
她说得循规蹈矩,就连脸上都没带上半点儿伤心难过之情,却着实噎到了正值圣眷的郭络罗·纳兰珠。她入宫不久,年纪又轻,和她不声不响的姐姐不同,刚入宫便因为性子泼辣活泼,深受皇上喜爱。
乌雅氏这个贵人位是她生下四阿哥换来的,她的可是仅仅凭借圣宠晋升的。
前些日子皇上翻了几次她的牌子,她这几日偶感异样,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她准备今日回去便招太医来看看,说不定肚子里正有龙嗣。
>这道理便是,按照乌雅氏如今的作态说辞,她郭络罗氏若日后生下了龙子,是不是也得忍着憋着,作这种冷情的姿态,半分无法亲近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低份位的贵人,你乌雅氏又何必将姿态做这么足,让日后想亲近自个儿孩子的低位嫔妃又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