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玥刚坐下,江南就将一堆资料递了过来,口气仍然清淡的说:“苏玥,这是最近要移管的项目,你先拿回去熟悉熟悉,等忙过了三月份,公司准备派你一个人去冲绳研修。”然后就又低头去翻看别的文件,只留给苏玥不能拒绝唯有接受的份儿。
经历了那次长途旅行之后,苏玥再也不想跨出这个城市半步,她只能用商量的语气说:“江部长,能不能换人,我不太想去。”
江南合上手头的文件,抬头看向她,然后口气严厉的说:“那给我一个不想去的理由。”
苏玥皱着眉,她对江南建立起的那一点点人类的感觉,也就少了一大半,“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去,我觉得包打听更适合这次研修。”
江南将胳膊支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苏玥,我想提醒你一下,整个日本部,哪个员工适合做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苏玥不语,但是表情却是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江南看了她一眼,然后抵下头,尽自忙乎着,“明天把你的护照送到部长室,需要给你办理加急。”
“我没有护照。”苏玥赌气地说,估计增加难度,她想护照怎么也得半个月吧,还得申请签证,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月,在这种人为的苦难面前,说不一定江南就会放弃他的初衷。
“那就从护照开始办理。”江南仍旧没有抬头,他的口气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苏玥支到冲绳去,不去还不行。
苏玥气愤不已,只要这人打定了主意,其他人就别想动摇,偏偏每次的境况都是自己跟他硬碰硬。
“我都说了我不想去,你干吗还强人所难。”苏玥仇视的瞪着他,口气却任性至极。
江南听辨出她的语气里抵触情绪严重异常,只能抬头,“苏玥,现在是在工作,谁教过你可以跟上司讨价还价?”
苏玥憋在那里,只能继续任性,“反正我就是不想去,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很多人都在等这个机会,干吗非要我去。”
江南被她惹怒,毫无征兆的抗衡起来,“这的确是个机会,但并不适合所有人,你还是好好认清现在的状况。还有,苏玥不要每次对我的命令都说不,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看着不语的苏玥,江南再一次埋首忙碌,并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明天去办理护照。”
苏玥现在只想上前,掐着他的脖子问:你为什么总难为我?为什么?
现在的江南在她的眼里又恢复到兽类的级别,实在不是她不够善良,而是江南的做法每次都都让自己很难受,所以她的想法就又兜回了起点,她断定江南一定是对她的有成见,从一开始就有。
“江部长,你看我就是不顺眼吗?非要看到我不舒服你才开心吗?”
江南简洁的答:“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就有,所以你才故意整我的!”苏玥信誓旦旦的说,似乎她是这幕戏的导演一样。
江南被她的语调弄得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被气地笑了出来,“苏玥,你胡思乱想的时候,脑袋是不是濒临缺氧的状态?我再跟你说一遍,没有人要整你,更没有人看你不顺眼,明白吗?”
苏玥憋在那里不语。
“你如果想不通的话,就坐在这里继续想,直到想通为止,我没有时间奉陪,半点还有一个会。”说完,江南开始整理桌上的材料,然后合上电脑,一股脑拿起这些东西,就绕过桌子,经过苏玥身边时,还轻松的说:“想累了的话,里面有休息室,你可以去那里躺下继续想,不过无论你怎么想,结果是不变的。”
直到门被关上,苏玥都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失望透顶,暗想:江南这种人就不能跟他来怀柔的,就应该挺着不屈的傲骨,然后拿鼻孔对着他,牛气十足的拍着桌子喊:江南,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然后看着他卑微的对自己求饶:不去就不去吧,一切都按你说的办,还不行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但是想着想着,她又软了下来,这种场景啊,估计也只能想想,就刚才那一来一往,自己就没占到任何便宜。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去冲绳,实际上,她很想往那里,传说中日本的夏威夷,而且风景如诗似画,尤其是大海,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但是更偏向于蓝,像虚化一样的蓝,水润润的。还有那两处伟岸的美军基地,以及小家院庭的风格。就算是研修按部就班,没有任何闲逛的机会,她也愿意去感受那里的一切,但是她为难的是她的护照,翻开她的护照,她那空白的两年,就被一张张签证暴露了,从进公司开始,她就想让自己全新的开始,全新的活,可是江南偏偏就让她不安生,连做梦的机会都不给。
她站起来,绕到江南的座位前,这人的桌子上总是堆着厚厚的书籍和文件,苏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框,里面是忘年会时他发言时的照片,苏玥左右端详,时远时近的看,默念:怎么看都是个气宇非凡的人,怎么实际上就是个兽类呢?
然后她看到桌子上的笔,信手拿来,在照片上江南的脸上左添两笔,右添两笔,然后在脑门上写了个大大的“王”字,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边笑边摇头说:“这样才是真正的兽类。”
她心情大好,把相框放回原处,然后拍了拍手,乐颠颠的离开。
下午的时候,她意外的接到了孙小惠的电话,“苏苏,我们到楼下的星巴克坐坐吧。”
苏玥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能推辞,只能答应十分钟后下去。
走之前,她跟“包打听”交待了一下行踪,这属于公司基本常识,只要十分钟不在座位上,就要提前通知组内的负责人,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有序地交代给下一个人或者准确的答复营业的业务电话,这个也是江南三令五申过的,她可不想再被他抓住什么把柄,被他咬一口,那滋味不好受。
孙小慧见到苏玥后,先是聊了一些很家常的话,左避右闪的就是不说主题,苏玥终于忍不住了,“小慧姐,你叫我下来有什么事啊?别绕了,绕的我,头都疼。”
孙小慧毫不掩饰:“我听说你们组有新项目移管,江南的意思是派你去,可是你把他否了?”
苏玥点头,□□大会开始了,“他就是强人所难,我都说不想去了,还非让我去,小慧姐,你说他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通情达理,他一点都不会。”
孙小慧笑而不语,慢慢的搅着咖啡,直到苏玥发泄完,而且脸上劳苦大众的表情也重复了数遍后,孙小慧才开口,“苏苏,其实我觉得这次是你不对。现在移管项目的难度都很高,上次我们部门的移管项目就是我亲自去的,但是江南不懂日语,这是他的劣势,所以他只能把重任交给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来担负。而且,就算这次不是你们部,换成另一个部的话,作为一部之长,肯定是要派一个稳妥的人去。这次业务移管后,日方不再插手,全部的责任都是中国日本部,我觉得江南这种安排没错,甚至觉得他很有眼光。以前的新项目都是日本人带过来,而这次江南主动申请派人过去,为的就是证明我们行,我们可以,而且这是公司的一种变相福利,你不觉得机会难得吗?”
孙小慧说的头头是道,苏玥无力反驳,她只能叹气说:“小慧姐,我怎么觉得你是江南的说客呢?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但我又不能拂了你的好意,对你说不。”苏玥只能叹气,垂头丧气的快要把脑袋低到桌子上了。
“江南这样做,只不过希望工作能够更好地进行下去,他觉得你对他抵触感很强烈,这样的情绪很不利于工作,上下不齐心,工作无法开展,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啊?”孙小慧试探的问。
苏玥连忙摆手,“没有,小慧姐,你想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我景仰他还来不及呢,洪水猛兽般的。”
孙小慧对苏玥的比喻只能摇头,“那就好,那你就把手头的工作作收尾处理,然后提前熟悉一下研修内容,我提前跟你打声招呼,项目很有难度,要不然江南也不会连我也搬出来了。”
苏玥心想:的确,如果不是迫在眉睫,江南是不是借助外界的力量来游说自己,看来这次任务的确挺重的。
苏玥喝了最后一口咖啡,保证道:“小慧姐,放心吧,我会好好研修的,充分体现出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给中国员工争脸的,那我回去工作了。”
孙小慧点头,目送走了苏玥,边慢慢的搅着咖啡边自言自语道:“江南还真知道这丫头的弱点,可怜的苏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