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怔在那里。
蓝丝语不由自主地轻笑,“苏玥,你我本可以相安无事的生活,拥有各自的幸福,可是命运偏偏就把我们牵在了一起,这层关系才是逼我们走上绝路的罪魁祸首。”
她冥想,扬了扬头发,似要把积压在心头的秘密,她轻柔的发问,脸上的表情更是柔和到眩目,“你知道蓝正凯吗?”
苏玥点头,虽然这个名字她只听过一次,但是他们的关系显而易见。
蓝丝语轻轻的笑,带着甜美和温暖,“他是我爸爸,给我的生活带来阳光和亲情的爸爸。”她渐渐的走到边缘,毫无顾虑的蹲下身,然后坐在边缘上,将腿柔顺的垂下,惬意地摇晃着。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他们都有爸爸,而我没有。每次当我问起爸爸的时候,妈妈总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然后就泪光闪闪的,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又惹妈妈伤心了,所以我就再也不问了。那个时候,妈妈的身体不好,我每天只能守着她,她的头经常疼,疼起来的时候连表情都扭曲了,我每次靠近都被她喝止住了,我只能立在一边看她独自消磨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什么叫做痛苦.除了头疼,妈妈时不时地还会晕倒.妈妈第一次晕倒在我面前时,我被吓坏了,就知道哭,不停地摇晃着她,可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无论我怎么使劲,也都扶不起她,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和无助,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样小,什么都做不了.渐渐的,我对自己说我要坚强,妈妈需要我的照顾,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得相依为命的走完这一生。”说完,她把眼神投得很远,似在回味那段苦难的时光,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苦痛,只有麻木到底的平和.
苏玥的心也不再振颤了,她被蓝丝语的陈述打动,她的童年很快乐,可以朝父母撒娇,也可以发一些小脾气,更可以偎依在父母身边得到无微不至的疼爱,而蓝丝语却在那幺小的时候就开始面临磨难,童年的阴影也不可避免的深深印入她的骨髓.
“就这样,我慢慢长大,但仍旧会被童言无忌所中伤,有的时候他们把我围起来,骂我是野孩子,一开始我还会反抗,渐渐的,我觉得没意思,只是静静地站着,等他们玩累了,他们也就自动散去,我也可以回家照顾妈妈了。苦日子只要适应了,也就不觉得那么苦了。后来我的世界里降临了一个男人,伴着拯救来到了我和妈妈的身边,来守护我们这个家,他就是蓝正凯,我的爸爸。”她慢慢的转头,露出鄙夷的笑,“我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爸爸,至于苏明宇,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虽然他最后来到了我和妈妈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妈妈,但是我觉得他那是赎罪,他这样做只不过想让他的良心好过一些,一个这样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所以我折磨他。”
蓝丝语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很柔和,轻柔的说:“有一天,我仍旧被那群垃圾围住,他们重复着百年不变的话语,我面无表情的静听,也许是我无所谓的表情激怒了他们,其中一个人毫无征兆的上前狠推了我一把,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重重的摔倒了,腿擦伤了,血一直留,像哭泣的眼睛,我想站起来跟他们拼命,可是我打不过他们,我只能红着眼睛,死命的瞪着那个男孩,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那个男孩嘲讽的说:你爸爸不要你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你是野孩子。被他这么一说,其他的小孩也跟着起哄。就在我忍无可忍想要起身跟他们同归于尽时,爸爸出现了,他推开人群,拉起我,对着那群垃圾说:‘我是她的爸爸,如果你们以后再敢欺负她,我就揍你们。’然后爸爸温和的对我说:‘小语,跟爸爸回家吧。’我对他露出久违的笑,他也回我温暖的笑,他蹲下身,用蓝格子手绢替我清理伤口,还关切地问我疼不疼,一直以来从没有人关心过我是否疼痛,但是他问了,用最亲切的语气,我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扑到他的怀里,伤心地哭,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来,那天我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的腿都站疼了,声音也哭哑了。他给我的拥抱是我渴望已久的,我不舍得离开那份温暖,我想抓住,我想一直都抓住,可是这些全都是我一个小女孩萌动的心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最后他成了我的爸爸,他对我依旧那么好,对妈妈更好,总是软声软语的对妈妈说话,笑的那么温和而有感染力。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的样子,我知道我应该祝福他们,可是我的心却没来由的感到落寞,伴着一种淡淡的酸。我知道这种心理很不正常,但是我又管不住自己,每次都希望他在我身上停留的目光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是每次他温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只是稍作停留,然后就全心全意地对着妈妈笑。我强烈说服自己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渐渐的,我以为我已经成功的掩埋了那份感情,可是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我是那么的不自然,跟他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神闪乎,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在哪里好。也许是我的表现太明显了,爸爸似乎有所发现,一天他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语,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爸爸会老去的。所以你需要守着这份心情,去相遇你的命中之人,然后幸福快乐的生活,爸爸会祝福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哭着跑出家门,虽然当时我还小,但是我知道我心中的那份感觉叫爱,可是我的爱,他偏偏不要。以后,我就一直躲着他,他也有意回避我,我心中爱的萌芽在还没破土的时候就夭折了。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安然,我觉得我的心又一次活了。”
蓝丝语的脸上散发出焕彩的光芒,精神十足的感觉,“你第一次见到安然也惊为天人吧?”她似乎不需要苏玥的回答,只是继续欢快的说:“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刚回国,因为工作往来的关系,爸爸跟安然的爸爸很有交情,称兄道弟的,在一次家庭宴上,我和安然都出席了,一番介绍后,安然只对我淡淡的笑,然后就照顾恬恬去了。但是只那淡淡的笑,就引燃了我压制在心底的感情,因为安然跟爸爸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吃饭的时候,我时常看他,看到把两个人重叠在一起,我才回神,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我发誓绝不让我的感情再次付之东流,我要抓住,不松手。”
蓝丝语伸出了手,将平摊的手掌,慢慢的攥紧,知道握成了拳,然后她露出得意的笑。
“一周后,我在陪同学逛街的时候再次碰到他,我朝他微笑,可是他却像不认识我一样,只是礼貌的朝我点头浅笑,恬恬嚷着要去喝冷饮,他对我欠欠身后,带着蹦蹦跳跳的恬恬走开了,当时的我很失落,我觉得他起码应该礼貌的邀请我一起去,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给我淡淡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他注意到我,就像我注意到他那样,但是我又不能强来,只能迂回着达到再遇他的目的。为了制造机会,我只能从恬恬下手。她当时学滑旱冰,刚好这是我的强项,我主动提出教她,她很开心,我不厌其烦的教,无数遍地说动作要领,恬恬很任性,通常都不按照要求作,但我也不指责她,仍旧对她和颜悦色,甚至在她摔倒的时候,我把自己垫在她的下面,结结实实得疼,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够达到我的目的,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渐渐的,恬恬对我的好感大增,而且我尽量把我们的关系弄成姐姐对妹妹那样,慢慢的,她也就真地把我当成了姐姐,我知道是时候接近安然了。之后的进展很顺利,安然宠她的妹妹,因为这层关系,我也逐渐的靠近了他,无数次地为我们两个人的接触创造机会,他也不拒绝,只是淡淡的。终于,我忍不住向他表达我的心意,他却委婉的拒绝了我,说在他心目中,我跟恬恬一样,我知道他不想伤害我的自尊心,但是我不死心,幸福是需要争取的,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打动他的,我对他说总有一天会不一样的。后来上大学,我也跟他报一个学校,因为恬恬的原因,我们也经常见面,久而久之,校园里就传言我们是情侣,我倒是很喜欢这种流言,因为流言可以把他推向我,却没曾想,他又开始躲我。我不想从他身边离开,也不想让他躲我,只能对他说将我们的关系定位为朋友,他竟然真的相信了,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纯友谊呢?尤其还是我们这样的关系。”
蓝丝语轻笑,笑陈安然的天真,以及自己当年的费尽心机。
突然她面露凶色,愤恨不已,“我的爱情不顺利的同时,我的家庭也遭遇了感情振荡,那段时间,妈妈总是神情恍惚,经常单独外出,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跟踪她,却发现她背着爸爸,去见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你的好爸爸苏明宇。我恨我妈妈这样做,因为爸爸对她是那样的好,百依百顺的,可是她仍旧选择背叛,我忍无可忍的找她谈,她对我说:‘小语,妈妈不会背叛现在的家庭,他也不会背叛,只不过当年的遗憾太多,总想补偿那段擦肩而过的遗憾。’妈妈的眼神那么真诚,让我不忍心再去指责她,但是我仍旧告诫她,不要让爸爸知道,如果伤害到了爸爸,我会恨她一辈子的,她惨然的笑,伴着心疼。”
这是继妈妈之后,苏玥第二次听到当年的故事,这段故事里,其实大家都不好受,都在苦苦的挣扎,就像她,蓝丝语,陈安然一样,各个被一段纠结不清的情,折磨得面目全非。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可是大二的时候,我爸爸突然出车祸死了,当时我痛的无法呼吸,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原本健健康康的爸爸,对我温柔笑的爸爸,就这么没了,我哭得昏天黑地,似心已经被抽空了一样,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12月14号,因为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愿以为爸爸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给我过生日,才遭遇的车祸,我大哭不止,认为是我害了爸爸,不能原谅自己。可后来爸爸的秘书跟我说,原本计划是在我过生日那天赶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幺爸爸却突然提前,扔下了还在洽谈的项目。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经过几番查证后,我才得知爸爸是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才改变了所有的计划,我查了一下那个电话的机主。”她回头,对着苏玥扬起嘴角,幽暗的说:“你知道机主是谁吗?”
苏玥愣在那里,她的脑袋无法思考。
蓝丝语夸张的笑,然后凶狠的说:“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