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陆皓成去取车,苏玥对着玻璃门,看到玻璃上映出自己,的确够狼狈的,一幅水里泡过刚被打捞上来的样子。头发有些乱,于是拿手抓了抓,可是越抓越乱,像被猫挠过似的,她挫败无比。
陆皓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别照了,你现在就像一朵被霜打过的鸢尾花。”
苏玥叹了口气,一屁股坐进车里。
“说吧,你想去哪里,我今天舍命陪鸢尾,全程看护。”陆皓成变相把今天的指挥棒交到了苏玥的手里。
“呃,我想去蹦极。”苏玥面无表情地说,其实她心里怕怕的,因为她有些恐高。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她只想怎么折腾怎么来。
“蹦极?苏玥,你行吗?到时候可别害怕地抓着我不放。”
“切,我的胆子大着呢,怎么,你不会是不敢吧?”苏玥激将法运用得恰到好处,她已经看到陆皓成放弃抵抗,并选择投诚。
两人驱车来到海滨公园,高55米的蹦极所在地,看着高高的铁架,苏玥有些打退堂鼓,可平时善解人意的陆皓成却情绪大好,竟然脱掉西装的外套,松掉领带,挽起袖子朝天空比划着手势。
她闷闷不乐了,这人怎么可以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没有同情心,你没看到我那是赌气才说的吗?55米啊,多高啊,有几层楼高?少说也有十七八层吧,从来都知道如果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不死也残,就算自己心疼得要死掉了,但是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感觉,那种恐惧感就如置身于封闭的窄窄的盒子里,腿也伸不直,背也挺不起,最主要的是没有出口,而且空气越来越稀薄,被一点一点勒紧,清醒的见证着死神渐进的脚步。
这种感觉,苏玥在鲁迅的那篇“铁屋子”的文里领略过,钱玄同说:一帮人在一个铁屋子里睡觉,既然知道在里面睡觉会被憋死,那么你还要叫他们起来干什么?还不如叫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鲁迅说:如果不叫他们起来就是必死无疑,那么与其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去,还不如叫起他们,这样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苏玥很受鼓舞,所以她决定放弃,但是陆皓成不依不饶的愣是把苏玥拉了上去。
站在55米的高处,苏玥腿发软,她竟然觉得脚底踩得是棉花,还没来由的晃。虽然她很想抓住陆皓成,但为了争一口气,她只能死死的抓住扶栏。
谁说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句话?苏玥完全不能领略诗中的豪情,虽然那是山,这是海,但站在高处的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简直就是骗人,满眼的汪洋,似隐藏着暗涌,深不见底的波澜,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噬,之后葬身海底,喂了鲨鱼或者虾米。
装备上身后,陆皓成问:“跳吗?用不用我推你一下。”
苏玥有气无力,丝毫不敢动弹,满脸的局促,低低的说:“我可不可以不跳,我真的是害怕死了,腿都抖的抽筋了。”
陆皓成笑,“这么快就放弃了?还对我用激将法。”
苏玥继续传递哀求的眼神。
“其实,我带你上来也不是让你真跳,就是想让你明白所谓的伤心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不足称道,生命最大,心跳第一,所以要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忘掉那些不快。不快都只是暂时的,只要心还跳着就能偶遇缘分,相信了缘分,爱就会永远的发生着。”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能不能下去了再说,在这么呆下去,我连语言功能都会丧失的。”苏玥几乎哀鸣。
陆皓成大度的递过自己的胳膊,“记住,以后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苏玥有些感动,这个人聪明的让人佩服,心细的让人敬仰。
回到车里,苏玥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来恢复身体的基本机能,陆皓成也恢复了儒雅的装扮,似乎他从来没向天空打过招呼。
“这东西,你以前跳过吗?”苏玥心有余悸地问,心还是突突的跳。
“没有。坦白地说,我恐高。”陆皓成的回答差点没把苏玥气晕过去。“我都说过舍命了,其实我刚才真的怕,当时我还想啊,如果你真跳的话,我就逃,我可不想这么自虐。”
两个人一起笑了,原来刚才大家都在为对方演戏,戏演得还不赖,主题挺突出,收成也不错。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陆皓成征求苏玥的意见。
苏玥摇头。
“归去来兮,我重新装过了,你要去看看吗?”
苏玥点头,对于茫茫然的她来说,如果有人肯为她打算怎么打发日子的话,她是很愿意的,尤其还是一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