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夏秋交替,却仍旧是铺天盖地的狠晒,好似要把周围的空气燃至沸点。时而有一丝风吹过,也似小股的游击队,顷刻溃不成军,炙热仍旧居高不下洋洋得意。
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也透露出灼伤感。还好,苦熬过这一季便是清新凉爽的秋。
尽管如此,烈日炎炎之下,校园内却忙碌异常,人群涌动,热情高涨。
今天是新生开学第一天。
对于在这所学校里过尽千帆的人来说,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毛毛雨啦。
驻足停留之际,会在新生稚嫩的脸上找到自己也曾流露过的表情,遥想当年也曾在入校那一刻握紧小拳头,矢志一展抱负,不枉费冉冉青春。踏上这迢迢之路,却发现有时终点取决于脚形,弯路或者兜圈竟然成了常规路线,无限悲悯之余,安慰自己说:这只是我跟青春开的一个玩笑而已,谁让咱们年轻呢,张狂,没道理!
当然校园内,也鲜活着另一类人,他们的热情蛰伏了整个夏天,这一季的到来便点燃了他们内心的火热,烈烈不灭之火也呈燎原之势,席卷了全体新生。
新生的迎接队伍很庞大,组成也相应复杂。有学校派出的正牌军,有各院系的志愿者,也有自发的民间组织,无论是哪个编制,挑战的都是力气和耐力。这种和谐气氛,把偌大个校园演绎得温情十足,曼妙生花。
新生学妹们也很争气,一个个如出水的莲花,未被雕琢过的清雅宜人,是一道绝佳的景致,这也使迎新任务在身的师兄们热情如泉涌。
师兄们,有人在对抗重负,有人在维持秩序,有人在带队。或有人无比殷勤的给落单的新生学妹作向导,或一幅过来人的样子领着新生作校园解说,讲着他们熟悉的一切。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在校园内穿梭,脸上挂着似欣喜似迷茫的表情。
一部分新生还未同大部队接头。有的人大包小裹得走一段歇一段,有的人闲闲散散的跟在家属亲友团后面,当然也有看热闹的,比方说新生苏玥。
早早的就办完入学手续的苏玥,此时正微眯着眼睛,琢着酸奶,悠闲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并不是说苏玥是在惊叹大学的旖旎风光感怀校园生活,只不过她家是本市的,而且对于这个学校,闭着眼睛都能从北门走到南门,能够倒着从东门走到西门。这些都得益于高三时有事没事就跟死党兼闺蜜丁婉茹一起来串门,美其名曰增强考试斗志。
其实增强考试斗志也纯属借口,她的未来早已被父母大力规划过了,原本打算让她省略高考,直接去美国读书。偏偏以温顺示人的小绵羊刚巧处在逆反期,她执拗的认为好不容易熬到了20岁,怎么也要见证一下祖国母亲的独木桥战术。
在这场没有血腥的厮杀中,自己是站在桥上笑着到达对岸的胜者呢,还是被狠踹到桥下神色暗淡的败者。
对于成绩一直很好的苏玥来说,选择理科生的代表院系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人总有一段时间会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误区,然后作出误判。
当时她坚持要完成一个理科生到文科生的转变,首选人文学院中文系,可是荒废了四年的文化汲取,只能放弃,算来算去只剩下了外语学院。
在选系别的时候,考虑到所处的城市,日资企业的比重较大,开发区基本上是日资纵横的天下;市内各种大大小小的商社、事务所纷纷进驻本市的各类高档写字间或者新兴软件带。
当初参观三菱电机的工作间也确实被震撼了,难以想象空旷的厂房仅安放了四台机器,而且还是规规矩矩的各占一角,呈凝视相望之状,四周用明显的标示线框起来。
忙碌的流水线女工看起来年龄都是小小的,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但是她们却无法继续求学,工作是唯一而且直接的出路。
流水线上的操作,相同的动作一天要重复上百次乃至上千次,但是她们的脸上仍然洋溢着简单的快乐。
原来对生活要求得越少,快乐也就越多,这种辩证的观点也是苏玥几年后才悟出来的。
其实选日语系还有更直接的原因。苏玥一直大爱机器猫,因为它的圆手不分五指,所以它同时被赋予“最具有爱心”“最黑暗”的漫画形象的美誉。
经它蛊惑,苏玥脑袋一热,血气上涌地选择了日语系。她觉得至少如果有一天机器猫咧着大嘴扬起它那不分手指的圆手邀她共同用竹蜻蜓畅游夜空时,不会出现冷场,起码得交流还是需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要知道机器猫是谁啊,那绝对不是一直普普通通的猫,因为它那不分五指的圆手竟然可以抓起铜锣饼,就凭这一点,她就觉得它深不可测。
对于苏玥的想法,丁婉茹从来都是鄙视,她甚至觉得苏玥还处在摇篮中做梦的阶段。简而言之,大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而且每天还总是傻乐傻乐的。
虽然她们两个也有政见不和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唱一和的,因此高中时被同学们奉为高三六班的三八小姐妹。对此,两人倒是达成了共识,三八怎么了?哪个女人不三八啊?这可是无坚不摧的精神产物。三八,放眼整个社会,那也是如火如荼的一种职业。
于是两个人在三八精神的鼓舞下,娱乐了整个高三。
与苏玥游走美国的打算不同,丁婉茹可谓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孝女,她始终坚持老子的那句话:父母在,不远行。就算是在父母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相反她的男朋友却是不断。每次换男朋友时,她都振振有词的说:我虽然准备做老姑娘,但是也不能耽误谈恋爱。恋爱无止境嘛。只有享受着恋爱的生命才是健康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丁婉茹的语言天赋简直是零,出国门对她来说,简直比不让她谈恋爱还要要她的命。她靠着从爸爸那里遗传的极高的绘画天赋,改投艺术门下,并打算用她的妙笔生花证明即使没有语言天赋,也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景仰她。
当苏玥看够了风景,也喝完了手里的酸奶,直起身来,反手一个远投,酸奶盒不偏不倚的被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拍了拍手,宣布:奥特曼vs小怪兽,第七回合,奥特曼胜!做了一个经典的胜利手势之后,劲直朝艺术学院走去。
一路走来,艺术学院的新生接待处最为热闹,黑压压的人群,把大厅堵得水泄不通,无处落脚的苏玥只能站在大厅外,姿势还算舒服得靠在不知是哪个星球的神仙的雕塑上。
仰头望望那雕塑,她觉得这艺术学院对于她这种一窍不窍的来说,真是抽象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厅内,参差不齐的师兄们,三五成群,一脸的热忱,仿佛眼前的这些新生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弟弟妹妹,不过主要还是妹妹。
不远处,路人甲师兄叹息道:“哎,今年本校各院的师妹水平均有普遍提高,比去年提高了5个百分点,不过啊,哎!”路人甲师兄继续叹息。
苏玥不禁好奇,整体水平提高了那么多啊,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5个百分点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是根据一般常识,一声叹息之后必会有惊天□□出现,于是她的耳朵伸得就更长了,支楞着耳朵等了半天,才听到路人甲师哥悠悠的说道:“怎么就没有蓝丝语那样跟我般配的人呢?”
路人乙师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随即又无比同情地说道:“你啊,先去整整容,然后再去增增骨之后再来艺术学院发梦吧。人啊,关键在识时务,量力而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就算你知己知彼了,你也不是陈安然的对手,一个天上,一个水里,兄弟啊,你还是在你的水里慢慢吐泡吧。”
路人甲师兄的叹息声更彻底了。
路人乙师兄突然充满斗志的说道:“你看看我,我就对蓝丝语不存在任何奢望,我只求在我从这个学校净身出户之前,能找到个女朋友,不要求多了,跟蓝丝语神似就行。”
苏玥叹道:真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啊。而且都中了一种名为蓝丝语的病毒。
说归说,两人的眼睛可是一刻也没闲着,不停的扫视着进进出出的学妹们。
突然,路人甲师兄犹如被神灵眷顾般的惊叹:“看看,过来了一个极品。”
路人乙师兄的眼里也迸射出惊叹号。
没错,这个极品呢,就是苏玥要等的人。
今天的丁婉茹穿了条粉嫩嫩的及膝短裙,碎碎的蕾丝边扎满了裙角,身材突兀有致,整齐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柔顺丝滑富有弹跳感,一张白皙的脸上缀着精致的五官,大大的眼睛还是蛮煽情的样子。
只有苏玥知道,她看似小家碧玉的外表下,其实内心一点都不像她的名字那样婉约,那样柔柔弱弱。她热情似火的有时有些过头,当然这些都是苏玥的专属,对于其他人,丁婉茹总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丁婉茹的第三位男友,也就是现任男友冯一凡的评价是:冰火两重天。
两位师兄惊叹号的眼神尽收丁婉茹眼底。
她要用行动证明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快步走到苏玥的面前,然后上前钩住苏玥的肩膀,用甜腻腻的声音,嗲得不能再嗲地说到:“亲爱的,等急了吧,这是人家特地为你打扮的,你看人家漂不漂亮嘛。”
嘟起她的盈盈红唇,眼波流转,还用细腻的右手慢慢的摸索着苏玥的脸,身子慢慢的贴了过去,暧昧到了极点。
苏玥只觉一阵恶心,虽然以前丁婉茹也用过这招,可是今天她的眼神偏离正常轨道,媚的有点过头,而且动作又过于亲昵,声情并茂,虎虎生色,堪比风尘女子挑逗良家公子。苏玥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宰她一顿,怎么说也不能白被她恶心了。
比起苏玥,更不适应的是路人甲乙师兄,他们奋力地摇着头,像被抛弃似的说道:暴殄天物阿,老天爷,你就开开眼吧,何苦让我看到两个极品,偏偏又是不喜欢男人的。
“老赵啊,看来我们只能在学校里孤独到毕业了。”原来路人甲师兄姓赵。
“没有学妹相陪,我们两个就凑合将就将就吧。”那个老赵似乎已经很认命了。
在无比的悲痛中,两位师兄大约感觉这一季的新生里实在是没有自己的目标,并且被刚才那一段暧昧刺激的甚是无奈,难兄难弟般的勾肩搭背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