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实话,她是真的受伤了。
虽然她对曾壬晏并没有抱持着轰轰烈烈的感情,但她的确已将他视作共度一生的人,也努力地要自己投注一些感情在婚姻上。
但是,对曾壬晏来说,她是什么?
他曾经认真看待过彼此的婚约吗?或者对他而言,她只是逃避之余随手拾来的——什么?挡箭牌吗?待他想通了,便随手搁到一边,连一声谢谢或抱歉也用不着说。
她感觉有点难过了。
原来自己是他不得不挑的人选——为什么?没有别的女人愿意同他演这场戏吗?——原来他认为彼此的婚约是冰冷的。冰冷的是什么?婚约?还是她?
她太理智了吗?又或者太冷血?
她并不爱他,只是觉得被伤害了,只是觉得自己没人在意。
算了。
她仰高头,随手拿起一旁的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人家是恋爱中的男人,她呢?什么也不是。
江父打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暗室里,他的女儿脸上贴了个抱枕,靠在沙发上。
“爸,”没有拿开抱枕,她的声音闷闷的、模糊的。
“我不结婚了。”
不知道该不该开灯,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心里认为是小俩口闹脾气,而对于女孩子曲曲折折的心思,他是说什么也不能理解的。
“凯晴……”只开口说了这么两个字,他又沉默了。
于是父女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熟悉的脚踏车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你回来了。”江父打开门,对着刚停好车的江母说道。
丈夫话中有着浓浓放松的意味,江母抬头问道:“怎么了?”
“凯晴说……她不结婚了。”江父脸上一副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真的?”江母十分高兴地说。莫非女儿想开了,知道曾壬晏那人不适合她。
“凯晴——”她兴冲冲地快步进门,直到一室的黑暗覆住她,她才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那连人生都要干净整齐的女儿,怎会任由情绪沾惹了自己。
放缓脚步,她走向沙发,并没有开灯,她只是轻柔地问:“怎么了?”
“不结婚了。”二十八岁的女人偎向自己的母亲,将抱枕移开,她转而埋向母亲怀里。
“好,不结婚。”不是安抚,没有询问,江母话里只有心疼。
“对!不结婚了。”江凯晴站起身,像是吸收了母亲的能量,她又是自己了。
将抱枕放回沙发上,再整整自己坐过的位子,她走向楼上。
“妈,菜在炉子上热着,我洗个脸,等会儿开饭。”
待女儿上楼去,江母才把灯打开,她叫了正在院子里喂蚊子的丈夫进门。
“没事了?”抓着身上新增的几枚红点,江父问道。
“没事了,女儿不结婚了。”江母打开电视机,十分平常地说。
江父关上门,惊讶地问:“真的不结婚了!?”
只点点头,江母的注意力全在电视节目上。
“不准!”江父的声音瞬时拔高。“要不结婚,先结我理由!”
父亲的声音大得钻进江凯晴耳里,她将毛巾放回架上,心里又添烦恼。
“事情就是这样了。”将骆邦的事描叙完毕,骆苡华将手边签妥的文件交给一旁的秘书。
“已经提报相关部门了吗?”问话的是大办公桌后的骆震。
“昨晚便通知张主任了。”再拿起一叠文件,他快速浏览、处理。
好不容易将积了好几天的公事处理完,骆苡华喘口气后,抬头对父亲说道:“我查过骆邦最近的几笔交易,有些客户根本就是空头公司,我想那也是陈经理敛财的方式之一,如今的骆邦必须积极地寻找稳定的客户群,否则恐伯度不过下一季。”
“然后?”骆震很想问问儿子知不知道自己的毛病,每当他开始正经分析,甚而长篇大论时,都代表着他正有所求。
“顺发企业明晚有个开幕酒会,听说他们正在寻找新的合作对象,因此,”他笑笑。“我希望能代表参加这个酒会。”
“你怎么知道顺发企业的开幕酒会?”骆震皱着眉。
“妈告诉我的。”骆苡华一脸无辜。
“你妈怎么会知道?”骆震站起身,走至儿子跟前,语调里带丝紧张。
“当然是莫叔叔通知她的呀!”骆苡华理所当然地说。
“莫任杰!”从牙缝里硬挤出这个名字,骆震话里满是敌意。
“莫叔叔还说要邀妈当女主人喔!”骆苡华火上加油。
“除非我死。”拿起车钥匙,他像一头怒狮冲出门。
“爸,你去哪?”骆苡华明知故问。
“去找你妈算账。”声音远远传来。
算账?骆苡华笑着摇头,全世界都知道骆震在妻子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唉,父亲这样气冲冲回去,不知是谁要跟谁算账呢!
他满脸幸灾乐祸。
“贼儿子!”桌上的通话机突然发出声音。
骆苡华略显惊讶地看着通话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骆震的声音透着轻责。
“我在想什么?”骆苡华拉过父亲的大皮椅,舒服地坐好后才问。
“明天的开幕酒会我和你妈都会到场,我们会好好护着那女娃儿的。”骆震说破儿子的用心。“不过,你意图挑起父母间的战争,进而图利自己,这笔账,我们可不能不算。”
哦喔!被识破了。
骆苡华吐吐舌,侧看着通话机道:“算,算,当然算!儿子出资送你们去度N次蜜月怎么样?”
“勉强可以答应。”父亲声音带着笑意。“我找你妈问话去了,今天你就留在公司。”
“是。”骆苡华叹口气,要说动已绝少涉足应酬场合的父亲,自然只有母亲大人的魅力及老情敌的挑衅。
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知道江凯晴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又情她被一群虎姑婆给吞了,这下有父亲的背书,他便不需担心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江凯晴第一次避着父亲出门,在公司里一整天,也净想着该给父亲什么理由。
难道真得实话实说?
不行,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将婚事这般的处理,恐怕她这辈子是进不了家门了。
好烦哪!
江凯晴看着手表,开始整理起桌上的杂物,脑中忍不住想着,要她现在不怨曾壬晏真的很难。
看着电子钟跳向五点三十一分,她不情不愿地打卡下班。
这辈子第一次,她不想回家。
不,是不敢回家,站在骆邦企业门口,她在心里更正。
“江小姐。”
熟悉的嗓音让她抬头,出现在眼前的,是笑得灿烂的骆副董。
她不用回家了!
外表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可心里却高兴得很,江凯晴想起今晚与骆副董还有公事待办。
“准备好了吗?”他看着有些不一样的江凯晴问道。
见她双眼闪亮亮的,似乎心情不错。
“是,这样的妆扮可以吗?”江凯晴抚抚身上的深色套装。
“可以。”
他引着江凯晴至车旁。“并不是正式的晚会,事实上开幕酒会的目的本来就是很公事化的。”
骆苡华特意自己开车,并让江凯晴坐在后座,虽然是不合礼仪的安排,却是为了江凯晴着想。
他知道她绝对不会喜欢与他贴坐在一块儿的。
将车子驶向目的地,他特意挑选着安全的话题。
与她闲聊参加这个酒会的目的,又或者询问她骆邦的情形。
不曾在意她回答了什么,骆苡华只细看她说话的神情,将她的模样仔细地绘在心底。
两人在六点整到达目的地。
骆苡华护着江凯晴走进会场,丝毫不曾注意所有人盯着他看的目光,他只专心搜寻着自己的父母亲。
“苡华。”今天的主人,顺发企业董事长——莫仕杰挽着个年轻女孩走向他。
“莫叔叔。”他有礼地招呼。
“骆大哥。”等不及父亲引介,莫仕杰的小女儿睁着一双爱慕的眼唤他。
骆苡华只点头招呼,示意江凯晴走向前,对着莫仕杰介绍:“这是我的助理——江凯晴。”
莫仕杰惊讶地看着他,而后却笑了,他了解似的对骆苡华眨眨眼,说道:“这就是你妈说的——”
“莫叔叔,”不让他说下去,骆苡华转移话题。“今天是第六间分公司的开幕酒会吧?”
“对,”莫仕杰也是标准的工作狂,一提到自己的生意,那双眼便闪闪发亮。“这是北部的第六间分公司,我打算——”
“爸爸!”被冷落一旁的小女儿不高兴了。
这才想到自己臂弯中的女孩,他笑着对骆苡华说:“这是我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大学毕业。晓岚,还不叫人。”他提醒女儿。
“骆大哥。”又乖乖巧巧地叫一次,希望骆苡华的目光能多停留在她身上一会儿。
还是只有点点头,骆苡华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身旁沉默的女子。
“江小姐,你还好吗?”
叫自己提起精神来,江凯晴微笑地点点头。
看着完全忽视她的两人,莫晓岚不依地扯扯父亲的袖子。
莫仕杰只能装作不懂暗示,他还能说什么?眼前的平凡女子是骆家内定的媳妇,自己的女儿是早就没希望了。
松口气,骆苡华抬起头对着莫仕杰说:“莫叔叔,您是主人,我们也不好一直霸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