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璃儿决心将自己深埋的情感料解,让自己偎在这出色至极的男人怀中,安心地作一个奢侈的梦,暂且相信身旁这个男人对她有情,将一生一世永远守着她……就在今夜吧!她要让理智一旁凉快去。
琼儿换上与姊姊同款式的粉红色礼服,却依然坐在轮椅上。她瞪着好奇的大眼,不停地打量庭院中的时髦男女。看姊姊被那些人整得七荤入秦,琼儿虽心疼,却也不着急,妹夫刘陵自然会把姊姊照顾得很好,根本轮不到她在一旁瞎操心。
低头瞧见自己的腿,琼儿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她真的能再度走路吗?
医生说,她的瘫痪是因为心理上某件根深抵固的恐惧所引起,若是能打开心结,她自然就能克服生理上的些微不适。
真要去回忆那场深埋在心中的噩梦,再一次经历那种撕裂的心痛,让那些无助、惊恐的脸庞再度浮现在眼前?依稀还记得满地的鲜血、焦肉的味道,她不能动弹、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卷到腿边——。
不!她不能去想,心中的伤痛仍埋得不够深,要找寻真相,誓必要撕裂她的伤口,让她再度痛不欲生,如此一来,只怕她花费再多的岁月都不能遗忘那场梦魇。
一只白皙的柔荑在她眼前挥了挥,打断琼儿的思绪。她抬起头。
一个看似与自己同年的女孩穿着复古的长绣裙,束着麻花辫,笑得极甜地出现在她眼前。
“晦!你好。”那女孩轻快地说。“你应该就是琼儿吧,我是刘陵的远亲,你可以叫我小苹。”
琼儿立刻喜欢上眼前的少女。“你好。”她礼貌地回那人一个微笑。“你也住在附近吗?还是为了这场宴会特地从外地回来?”琼儿曾听美娟提过,刘家的亲威们都住得近,除了一些侨居异国的远亲,其他大部分都散居在台湾北部。
“我啊?”刘苹眨眨眼。“其实我也住在相思园里,只是……我不住在石屋里,再加上我晒不惯太阳,所以才会拖到今天才和你见面。”
“你也住在相思园内?”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良于行,平目很少到石屋外活动,所以才不曾见过这位少女吧!琼儿猜想。“那好啊!我以后可多了一个聊天的伴儿。”
刘苹笑而不答,转头望向数公尺外的一缸鸡尾酒。
“为我们的相见来干一杯吧!。”她指向酒缸。“我以前没看过那种东西,看起来怪漂亮的,不知道喝起来味道如何。等我啊!我去端两杯回来。”说完,便轻巧地走去,脚步轻盈得仿佛足不沾地,让琼儿心中羡慕到极点。
好可爱的女孩啊!怎么姊姊都不曾提起呢?
“刘陵,”璃儿脸色苍白的拉拉刘陵的衣袖。“我看我是喝醉了。”
他不可思议地摇头。“别傻了,亲爱的,你喝的可是果汁,怎么可能会醉?”
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那么我所看到的就不是幻影罗!”璃儿颤抖地指向前方。“刘苹在人群里……”
刘陵瞪大眼睛。不可能!这个调皮女鬼怎么有胆子在上百人的宴会中现身?一定是璃儿看错了。“不会的,你太累了,所以眼花啦!”他安抚着,却连自己也不能说服。
璃儿摇头。“我没有看错,刘苹真的在人群里飘来飘去嘛!她端着两杯鸡尾酒…看!她还在对我们招手。”
他僵硬地转过身,真的看见刘苹兴奋地猛挥手。
刘陵哑口无言。
璃儿咽了口口水。“刘苹常常这样突然现身吗?”虽然知道刘苹极为善良可亲,但她总是不习惯一个“不明物体”突然出现,还兴奋的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的。
“放心吧!她只是想表示友善,出来向琼儿做自我介绍罢了。”刘陵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会吓到琼儿吧?”
“哈!琼儿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才不会像你一样,吓得昏死过去。”他捏捏她的鼻子。“少操心啦!你别忘了,还有一堆刚到的长辈等着你去问安。”
刘陵亲吻着她的俏脸,试图疏解她的焦虑。
看着刘苹推着琼儿的轮椅四处跑,璃儿一颗心实在难以平复,只能悬着那七上八下的心,被刘陵又搂又拖地带去请安。
两位新人来到刘老爷子面前,璃儿还频频回头观看妹妹的动静。
刘老爷子笑得极得意,身旁站着一位年龄相仿的老人,长袍马褂,白发长眉,看起来是个极风雅的老者。
“来,看看我这个孙媳妇儿,聪明慧黠得很呢!”
长袍老者微微一笑。“自然是够聪明慧黠的女娃儿才攫得住刘陵啊!”
刘陵把璃儿的头扳回来。“赢老称赞了。”刘老爷子突然想到地说:“赢煌,你是不是还记得这娃儿,你们算起来可是旧识幄!”
“是吗?报上名来,看我是否还记得。”赢煌?是父亲的绘画老师。璃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老者,记忆在刹那间全涌上来。
十多年前,父亲开始习画,好不容易得到大师赢煌的同意,成为门下弟子,奈何数年的心血完全没得到回报,父亲的画作不曾得到任何人的肯定。璃儿还依稀记得父亲彻夜苦画的模样,赢煌极为不留情的评论让他更为努力,却也更为痛苦。八年前,璃儿最后一次见到赢煌,他虽然略尽心力地关照父亲的遗孤,但却显得严肃而难以亲近,璃儿实在不能说自己喜欢他。
如今,眼前的赢煌慈眉善目,和蔼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人气势。是因为年岁已大,这位享誉国际的绘画大师褪去了严肃的外表,以修身自重,还是因为她已非昔日的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为刘陵之妻,赢煌才对她这般客气。
心里还在胡乱猜测,口中却已报上姓名。
“我是周桓宇的女儿,名唤璃儿。赢爷爷可还记得我?”
是她的错觉,还是赢煌真的吃惊得全身一震。
“周桓宇?你是他的女儿?不可能啊!八年前你妹妹身负重伤,姊妹两人举目无亲,不久之后就下落不明,我还以为你们——”
璃儿苦笑。“或许是我姊妹俩命比别人动吧!”
赢煌四处张望,优雅自若的神态已经完全消失。刘陵发现他握着手杖的双手正在轻微颤抖,神情也有点僵硬。是因为见到爱徒之女,所以心情特别激动吗?
“琼儿也战胜了死神,保住一条小命,不过双腿却不良于行,医师说是因为心理上仍有那次车祸的阴影,现在正试着做心理治疗。”
赢煌极为激动。“琼儿也在宴会上吗?让我见见她。”
刘老爷子爽朗地大笑。“没想到你还这么念旧,急着要见那小丫头啊!”他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她在那儿自顾自地喝酒,走吧!咱们过去。”
周璃儿皱着秀眉,低声对刘陵说:“怎么赢煌对琼儿这么关心……似乎有点不会常理。”才说完,刘苹又在琼儿身边拚命的向她挥手。“哇!爷爷他们看不到刘苹吗?”
刘陵浅笑。“这姑奶奶可是神通广大,她能选择对象现身。”
璃儿苦着一张脸。“那……为何选上我?”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璃儿全身一震。为何他能如此轻易的脱口说出,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就像那纸契的根本不存在,就像她与他真的是因爱而结合,一生就要永远相守,不会再分离……究竟刘陵是否正对着众人演戏,顺便以他调情圣手的身份戏要她,俘掳她成为他的爱奴?
他的目光极为露骨,仿佛当着数百人的面,用眼神与她缠绵……
刘老爷子的一声呼唤打破这一刻的温柔魔咒。
“好啦!小俩口现在还忙着温存,先带赢煌去看琼儿那小丫吧!”
刘苹更卖力地挥手,笑吟吟地喊道:“看!你姊姊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人来找咱们喔!”她悄脸红通通的,可爱至极。
“你喝醉了。”周琼儿冷静的分析,颇有兴趣地看着摇来晃去的刘苹。
“什么?”刘苹侧着头思考了一下。“我会喝醉?不可能啦!那些果汁怎么可能醉得倒我?”
琼儿失笑。“那不是果汁,是鸡尾酒。”
“鸡尾?”刘苹把空空如也的水晶杯倒过来,疑惑地看着琼儿。“我没看见鸡毛啊!”
琼儿笑得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纯洁天真得一如未经世事的孩子。
“小丫头,一个人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啊?”是刘老爷子的声音。琼儿回头。
迎面而来的除了璃儿夫妇和刘老爷子之外,还有个白发老人,他正神情激动的看着她。是谁呢?仿佛有点似曾相识。
“琼儿,还记得赢煌爷爷吗?”
什么?琼儿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指关节也因紧握而发白。
两人相望,彼此间的气氛僵硬到可以用刀子划开。
璃儿极为迷惑,轮流看着妹妹与赢煌。多奇怪啊!八年前琼儿和赢煌并不常见面,更别说是谈话了,在赢煌眼中,她和琼儿只是个失意画家的女儿,而他可是个大画家,照理说对她俩应该没有几分记忆才是。
然而,琼儿这副痛苦迷惑的表情又该怎么解释?莫非是赢煌的出现勾起她的记忆,让她想起八年前的车祸与父母的惨死?
璃儿在心里频频喊糟。妹妹现在正在做心理治疗,努力地把被遗忘的伤口治愈,赢煌的出现岂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洒盐巴,琼儿如何受得了?
看怀中的璃儿脸上表情着急万分,刘陵也有几分担心,于是更加握紧她的纤掌。
“赢煌爷爷。”琼儿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