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张楚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静静地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乱,突然有脑袋疼了起来,他用力的揉着太阳穴,又去洗了脸。
还是不管用,他想起家里有种镇痛的药,名字叫“盐酸曲马多”。药瓶上的说明书早已模糊,吃两片试试……
几分钟后,脑袋不疼了,这药挺神。
突然一股刺鼻的烟味传了过来,他一个激灵,立即冲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的火苗正贪婪地舔着锅底,蓝色的烟正从锅中向外猛窜……
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他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屋子里再也闻不到一丝烟味,原来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又是个梦!
他看了看表,时钟指向五点四十五分,他草草地吃下了已经泡胀了的方便面,穿上衣服离开了家。
还是一辆破旧的捷达,依然是红色。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续和押金,车主说:“小伙子,是我的朋友把你介绍你给我的,他说你人不错,见到你的面,我也就真的放心了,好好干吧,这是钥匙。”
“谢谢你的信任。”阴暗的天空下,张楚钻进了车子,他按了一下嗽叭,车子驶向了大街。
转过一个又一个弯,终于他拉到了第一位乘客。
通常男性司机都不喜欢男性的乘客,他们希望拉到的都是漂亮女人。
坐进车子里的男人四十多岁,雪白的脸上戴着一幅金边树脂眼镜,胳膊下面夹着一只皮包,看起来象是个政府公务员。
不过张楚怀疑包里装的都是卫生纸。
“大哥,去哪儿?”
男人关上车门,面带忧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兄弟,跑不跑长途?”
是个大活儿。张楚心里面想:关键要看你能出多少钱。他说:“去哪儿?”
“青山县。”
“啊?”张楚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因为他父母和孩子都在青山县。他用力的把嘴合上,说:“青山,三百四十公里,来回就是六百八十公里……”
“钱不是问题。”男人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张楚盘算着要多少才合适。
“我给你一千五,来回汽油五百,过路费三百,你赚七百,你看怎么样?”他都算好了。
一夜赚七百,不少。可他说:“大哥,这么晚了,再说你看这天气……”
男人侧脸向窗外看了看,似乎又要下雨了,他皱了皱眉头:“加二百,你赚九百总行了吧?”
“好说好说,一千五加二百,一共是一千七……”张楚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大哥你就是我的财神,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我有急事。”男人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捆人民币,点出了十七张:“这里是一千七。”
张楚忙接了过来,沾着口水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嘴里说:“不急,不急。”
“稍等我一下,我下去买几瓶水和吃的,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需要,谢谢。”
“这么远的路,我这车子又开不太快,到时候你会饿的。”
“没关系,我吃不吃都一样。”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冷冷地说。
张楚打了个哆嗦,跑下去买了几瓶矿泉水和面包,然后驾车向环城北路开去。
青山县在定阳市正北方向。
天色越来越暗,进了高速公路入口,车子的速度总算提高了一点点。
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坐在后排的男人不断地皱着眉头,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说:“兄弟,能不能再快点?”
“大哥,你看,一百四,再快,你,我和车就都哆嗦了。”
男人没再说话,顺手将车窗下摇了一点,呼呼的风声立即灌进了整个车厢。
车子到达青山县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夜。
县城里一片安静,路灯昏黄,两边的树还没有发芽,虽然两地相差不远,但是似乎突然变了个季节一样。
雨已经小了许多,张楚揉揉困倦的双眼,减慢车速回头问了句:“大哥,你到哪儿下?”
“还要往北,太平公墓。”
“什么?大半夜的你要我去那种地方!”张楚的心哆嗦了起来,他害怕听到“太平公墓”这四个字,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提起过那里。
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可是那是我的目的地,离这只有二十公里。”
张楚回过头看了男人一眼,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男人的脸色依然是一片煞白,突然张楚发现,他的眼镜没有镜片!
不可能!上车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镜片的反光!张楚努力回忆着上车时的情景。
现在,那只金丝镜框架在他那高高的鼻梁上,空洞的镜框后面,是一双浑浊的眼睛。
张楚心中暗暗叫苦,他坚信自己出发前没有看错,越想越有些害怕,他有些后悔,可是,不管那么多了,看在钱的份上……
他硬着头皮踩下了油门。
19第【零】卷——操纵 018-子夜迷魂
子夜十二点,现在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如果这个时间你还没有睡觉,那么我想我需要提醒你,恐怖的事情往往发生在子夜。不过,你千万不要害怕,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张楚带着矛盾的心情缓慢前行,他特意经过了父母居住的小区,所有的楼都是黑色的。
“你往哪里绕?从这走有些远。”后面的男人冷冷地说。
“我又不知道路,走哪儿算哪儿,把你送到地方就行呗。”张楚脸上故做轻松。
他的心跳在加快,他只想停下车跑回家里。
家就在旁边……
他狠了狠心,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十分钟后,车子上了太平路。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太平公墓,别无去处。
车里是着陌生人,恐怖就在身边游荡。
或许没有几个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现在,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张楚干脆打开了收音机。
“滋……滋……滋……”他搜索了好半天,找不到一个频道。
他有点失望,于是鬼使神差地切换到了短波——短波在夜里收听到广播的概率是一天中的最低点,况且现在是子夜。
公路是笔直的,远光灯下,前方出现汽车的灯光。
张楚忙换了近光,这是司机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很快,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百米之外,那是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车的前方挂着黑布做成的花。
张楚睁大眼睛,那朵黑花很大,在刺眼的灯光下十分醒目。
伴着广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张楚换档加油——他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向前冲了一下,速度还没等提起来,突然熄火了。
“**,该死的破车!一定是油门淹了!”张楚骂了出来。他急忙踩下离合器,一边用力的拧着车钥匙——车速不断的下降,最终停了下来,张楚的车子和那辆灵车的距离不过十米。
咚、咚、咚、咚、张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两辆车的大灯互相照射着对方,公路雪亮。
张楚回头看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灵车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个白衣女子轻飘飘地跳了下来,她的动作像一只白色的狐狸,缓慢而轻柔。
后视镜里,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女人赤着脚站在水晶般的雨点中,白色的睡裙在风中轻轻抖动,发出扑扑的声响——她的脸完全被飘动着的长发所掩盖,偶尔那双眼睛反射出点点光芒。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吭哧哧……吭哧哧……”张楚满脸是汗低头地发动着车子。
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女人不见了,张楚忙回过头来,原来她已经站在了后排车门外,“滋……滋……”广播里的电流声继续。
张楚紧紧地盯着白衣女子,努力地寻找她的眼睛,希望她是个人。
突然,女人说:“景阳……你迟到了……”
张楚一个激灵,女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正要开口,后面的男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车门:“紫云,车不好,又下雨……”
张楚的头发立了起来,他的手一抖,钥匙掉了下去。他彻底害怕了,彻底的的糊涂了。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不过,后面的事他看得很清楚,两个人的对话他也听得很清楚。
伴着雨点,那女子弯腰钻了进来,没有一丝声响,车身也没有一丝颤动——似乎她就是纸做的一般,毫无重量。
张楚只觉得裤子一热,同时耳边听到了哗哗声。
他知道自己尿裤子了。
车门无声地关上了,她的头发挡着她的脸。
男人摘下了金丝眼镜,倒车镜中,张楚发现在他赫然便是九年前死去的王景阳!
现在,张楚想喊却喊不出来,想叫也叫不出来,他想闭上眼睛,根本闭不上。这些还不算什么,他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人直直地坐在后排,目视前方的靠枕,幽幽的说道:“景阳,我们终于相会在黄泉路上,九年了……”
男人的表情和她没有任何区别,混沌的双眼向前平视,似乎身边的人不存在一样:“是的,紫云,我等你等了九年。”
“你变老了。”女人的话语不带有任何的语气和感情。
“你也是。”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