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杭州。
我低头走在路上,百无聊赖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块。春天终于来了,西湖边的杨柳儿绿了,湖水也照样没心没肺的荡漾着,路人们欢笑着一堆堆的从身边掠过。大概,是没有人会有空来理会此刻我沮丧的脸。
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他要结婚了而已吧。
没错。就象偶像剧那没有创意的剧情。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的前男友,叶巍然。
这辈子还能见着叶巍然,还能获知他的近况,甚至——连他结婚的重要时刻我都没有机会错过,这些,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分手的时候,是用了万劫不复的决心,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狠狠的转过身,故作潇洒的挥挥手,以为,从此就可以把对方挥出自己的人生。谁料想,一回头,他就已平平静静的携着另一个人的手,微笑着站在我面前。
“叶巍然下个月结婚,你要去的吧?”刚才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嘴里塞着乐事薯片,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手上还噼里啪啦忙着打字的我,一接起电话,张静静的声音马上就穿透电波而来。
“当然!”我连连笑着点头,“不亲自给他恭喜一下怎么能算哥儿们!”
于是,她在那边也开始笑的很释然:“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去的,顾勇他们还不信。这下我赌赢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这个大学四年的同窗好友,似乎压根把我跟叶巍然有过一腿的那一茬事给忘了。也对,当年哭着喊着说要分手的人是我,残忍的甩开他的手的人是我,微笑着转身走开的人是我,分手后绝口不提他一个字的人也是我,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早已经把叶巍然忘的干干净净了,那么大概,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吧。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在他结婚的那个大好日子,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带着漂漂亮亮的微笑,漂漂亮亮的站在他们面前,说出漂漂亮亮的恭喜呢?
2004年以前的杜曼蓝,剪着短短的头发,永远的牛仔裤T恤,素白的面孔。这样的女孩子走在师大的路上一抓一大把,惟独叶巍然,被许多女孩子追着的叶巍然,却不管不顾的跟在我身后让我蹂躏,在我睡不着的夜里溜到阳台上给躺在被窝里的我唱歌,在没课的时候帮我去图书馆占位子,乖乖的任我拉着他的手孙悟空一样的在校园里窜来窜去。而我,总是学不会象张静静一样优雅,喜欢大喇喇的叫他叶巍然。叶巍然帮我做笔记,叶巍然帮我打水,叶巍然我们去逛街,叶巍然我下课来看你打篮球,叶巍然叶巍然叶巍然……叶巍然……
你瞧你瞧,那些我们的过去,脆薄的象纸一样的过去,我现在还是能这样平静的想起。走在路上,漫步西湖边,嘴角斜起一丝丝的微笑。
更可恨的是,我模模糊糊的看到,眼前出现了叶巍然模糊的影子,居然是眉眼清晰可辨的样子。
“见你的大头鬼!”我摇了摇头,低声的咒骂。
“小蓝。”眼前的幻影发出了声音,我歪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忽然惊的跳了起来。是他!是他!
叶巍然。
三年不见了。三年了啊。
收到他的请贴,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和他面对面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境况,这样的西湖边。
他此刻脸上的微笑,看起来还是象秋天一样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那样酸涩的痛楚。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不是吗?
“你觉得,你配的上他吗?”还是在这个西湖边,三年前,他母亲骄傲的声音冷冷的扎进我的心里。“我的巍然,身边绝对不应该是你这样平凡的女孩。”她那样美,眼里的神情带着那样的鄙夷和不屑,在那个瞬间,就把我年轻的自尊打的粉碎。
多可笑啊。我用无辜的借口和他分别,却把真正的理由藏匿心底。而我们,这样一别,就是三年。
杯中的茶泛着氤氲的气息,此刻,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略微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他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子,深邃的眼睛,紧紧抿起的嘴唇,还有,我心里那一抹忽然触手可及的思念。“祝贺你!”我干笑了笑,百转千回之下,说出口的,居然也只有这三个字。
“我10月18日结婚。”他低着眼,拿出手中的请贴,“小蓝,请你来。”
小蓝——他这个习惯仍是未变。我接过请贴,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语气中的疏离,竟已象是另一个人了。
“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他开始抬眼看我,声音仍是轻轻的,带着他独有的清淡和安静。
“恩,”我微笑点头。有什么不好?以我的中人之姿去考职位,居然当年也就考进了。专业对口,工作稳定,同事友爱,领导慈善,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记得以前叶巍然总是爱故意对着我叹气:“你这么野蛮,哪家单位愿意要你?”我就瞪起眼白他:“小样,以本姑娘的才貌,哪里愁找不到工作?”
那时候,我们总是爱幻想。幻想以后的样子,要住什么房子,里面放些什么家具,家具的颜色,甚而,要生几个孩子。总免不了小小的讨论,和小小的争执。只是谁想到,最后的现在,我们只是坐在这西湖边的“青藤茶馆”里平平静静的缅怀一下过去的旧时光而已呢。
并肩走下楼的时候,他习惯的站在我左边,我站在他的右边。瞥眼过去,看到一双影子隐隐绰绰的映在昏黄的墙壁上,安静的走廊,恍惚间,往事象漏斗里的沙子一样,劈头盖脸的朝我砸来。
“我送你。”走出门口,他说。
“不用不用!”我急急说,边说边在脸上摆出一个笑,“我就住在附近,走过去很快。”或许,他只是客套而已,我却不想接受这多余的好意。两个人坐在封闭局促的车子里,也许——是会难堪的。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我去开车,你等我。”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持与淡漠。
我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啊!不用客气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确不用送的决心,我转身朝街上走去,“就在那里,喏,看到了没?我就住在那边。”朝已走向停车位的叶巍然摆着手,我急急跑开。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的叫唤:“小心!”一回头,一个庞然大物正朝我迎面直冲过来,一阵巨响过后,眼前顿时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