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至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劫持者的踪迹,亦没有交火接触。敌人如同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鹰小队,报告现场状况。”贝塔斯尔思忖了一会,对着步话机中道。
略过了片刻,一个低低的男声传回:“死人,全部都是死人。尸体大多是残缺不全,有些很难辨明身份。还有一点非常奇怪,没有火器使用的痕迹,所有的尸体就像......就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过。我从未见过这样巨大可怕的伤口,长官,这里是地狱。”
贝塔斯尔眉头紧皱,转首道:“101层,现在是谁在负责?”
“我们局的索斯卡探员,先生。”身侧一个安全官员注视着电子显示屏,迅速答道:“按照您的命令,101层里现在大约聚集了200名武装特工,他们牢牢扼死了四条消防通道,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通过,先生。”
贝塔斯尔默然点头,抬起步话机,道:“索斯卡探员,这里是指挥中心,立即报告你现在的方位。”
“长官,我在大楼东侧的第三号通道守伏,完毕。”一个声音回答道。
“请说出这次行动的口令,索斯卡探员。”贝塔斯尔缓缓地道。
中央控制系统的扬声器徒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沙沙的电子杂音中传出一阵阴森低笑:“口令是,罗斯福的蕾丝内裤。”
贝塔斯尔脸色大变,急声道:“你们属于哪个组织?究竟想要什么?喂?喂?”
扬声器中再无声息,安静地就像无线电波的那一端,正是暗色笼罩下的死亡墓地。
“所有地面上待命的探员、特种部队立即行动,进入大厦截击劫持者。我们面对的不是人类,恐怕里面的全部特工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贝塔斯尔狠狠地摔掉对讲机,咆哮道:“给我接国防部长!告诉他,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几辆铁皮车!”
“Z”字形的消防通道,狭长而昏暗地迂回延伸,一眼望下竟似永无尽头。纷杂沉重的脚步声隆隆震起,回荡于死气沉沉的空间之中。
“十字军”众人倒拖着为数不多的财团首脑,疾步下行。年轻人们身上的黑色军服均已被换成全套西装,有些上面仍映染着斑斑血迹。几名随从簇拥下的中年人神色轻松地扔掉手中耳麦,扮了个鬼脸,笑道:“被人看穿了,这些家伙似乎要比想象中聪明得多。”
林野笑而不语,默然行进。随着他的步履迈动,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砰砰”闷响。
中年人看了眼他手中倒拎着的第一首富,神色愉悦地吹了声口哨。那养尊处优的年轻人已全然没有了半分高贵仪态,他的头部正不断地撞击在混凝土阶梯边缘,俊俏的脸庞高高肿起,上嘴唇缺了半边。粘稠的鲜血自牙床间滴洒而出,蜿蜒成一条长长的赤色暗线。
“第二小组返回顶楼,空降部队应该就在我们身后。第三小组去下一层,这一次不用再小心翼翼,反正被发现了,就放手去做吧!”中年人止住脚步,微笑着向林野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汉默,‘十字军’中的小小首领。我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一小会就好。”
几十名“十字军”成员展动身形,迅疾消失在上下两处通道口。林野探手与汉默相握,简短地道:“林野,很高兴认识您。”
“您好象还有些什么事情要问这可怜的人,依我看,他就快要因为脑溢血而死了。”汉默望着火峰流竹乌黑发紫的脸庞,善意地提醒道。
林野手腕略振,火峰流竹的身躯顿时倒翻而起,单手扼处,牢牢地卡上了后者的颈部。
“支那人,你......你什么也不可能从我这里问出来。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就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而你,将仍然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每个夜晚发梦时,你都会和他们短暂相聚,而梦醒时,就只有你一个人。黑暗中,就只有你一个......”火峰流竹扭曲着狰狞的面部,低低地,近乎耳语般地道。
“咔”,一声清脆的裂响截断了他的语声。火峰流竹因充血而赤红一片的双目徒然上翻,沙哑的哭号声中,整个人如疟疾般急剧颤抖了起来。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竭力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林野松脱那截齐根反折的手指,缓慢地按上了第二根,“罗森家墙上的那两个所谓新潮装饰品,是你亲手做的吗?他们是我的教官,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室的拳手殴斗受伤,从医院回来之后,整个寝室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两个家伙都是粗人,这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里,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兄弟,我的女人,包括我自己,全都是这样的人。我们向来要求的不多,就只是想生存下去,唯一会的,就是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在这个狗日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我们不得不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杀到无人再杀。前几天,我刨了个坑,把他俩埋了下去,没有碑,什么都没有。在拍上最后一捧土的时候我发誓,火峰家的男女老幼,将会一个不留地为他们陪葬。因为,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夹杂在低沉话语声中的裂响一下下炸起,在耳边清悦回荡。汉默和身边的属下俱是木然而立,望着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正带着享受的表情,将一根接一根白皙柔润的手指,齐根折断。这些俱是杀人如麻的欧洲汉子不知为何,均是觉得自己视线中所伫立的,是一头来自蛮荒的野兽。
白森森的指骨,陆续暴露于皮肉之外。很快,激涌而下的鲜血便将它们染成了妖异的红色。火峰流竹已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有在断指的那一刹那,身体会微微地挣上一挣。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反应。
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片刻后楼层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第二小组与第三小组的“十字军”成员几乎是同时而返,林野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昏厥过去的火峰流竹,举步而行。
“莉诺雅小姐,她还好吗?”行进中,汉默不经意地问道。
林野淡然道:“她很好,谢谢你。”
汉默见他似是不愿深谈,话锋忽转,笑道:“林先生,您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好奇,您是怎么进来的?”
林野无声苦笑,指了指建筑穹顶:“最笨的办法,昨天下半夜时,我就已经在这里。”
汉默愕了一愕,大笑了起来:“早点遇上我们,您也不必这样费事......”
两人谈笑之间,“十字军”渐行渐停,已是连下七层楼面。他们的对敌方式很简单,小组开路,大队居中,最后的一个小组留守于上层楼面,以绝后方敌袭。开路小组所过之处,敌方尽皆全灭,队中的所有清扫者,均已完全成为了遍体赤红的血人。
第五大道上的指挥车内,此际寂然一片,所有的人都已是面如死灰。短短五分钟,将近400名强壮敏捷,极富经验的联邦特工彻底消失,在杂乱而惊恐的惨嚎声之后,他们的通话器就再也没有传回半点声息。就像是冥冥中一双无形的大手,突兀间掐断了所有的电波信号,气氛诡异地令人窒息。
贝塔斯尔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汗湿重衫。已经连续有五支特种小组被空降到大厦顶层,正如同那些被悄然屠戮的特工一般,他们亦是如泥牛入海,于短暂的响动过后,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阳光下的帝国大厦辉煌依旧,而此刻它在贝塔斯尔的眼里,却通体散发着一股阴森气息。这幢著名的建筑体仿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变为了一座地狱冥城。
贝塔斯尔怔怔地看着如妖魔血口般大张着的建筑大门,心中十分清楚,就在刚才被调进去的两千多名武装解救者,又将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正如身陷于一场无力自拔的豪赌中般,他已不再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在这只轰然转动的命运轮盘之上投下全部筹码,绝望地,茫然地祈祷着幸运女神的眷顾。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预想中一般,那些至今仍未照面,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劫持者们狞然而下。将近70层楼面内的伏兵皆被格杀。战斗,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另外一个共同点是,不再有一个活口。
仍然潜伏于余下楼层的解救者们默然握紧了火器,在深入骨髓的寒意缠绕之中,等待着恶魔的降临。
“先生,军方的人到了。”属下的一声低唤,将神思恍惚的贝塔斯尔拉回了现实。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2师第3团戴维·舒普中校向您报道!从现在起,我和我的属下们将服从您的指挥!”指挥车旁,一名高大壮硕的军人立正敬礼。他身后的空地上,约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列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这些肌肉怒凸,身形强悍的大汉脸上,俱是涂抹着浓浓的墨色油彩。大约半数的人身后,斜背着一支狭长扁平的枪械。而另一半的士兵,则是配备着微冲、手枪和望远镜。
贝塔斯尔扫视了一眼这支由迷彩色组成的队伍,诧异地道:“两人一组的狙击小队?难道,你们是海豹的人?”
舒普挺胸吼道:“报告长官!我们的确是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行动,但海豹和我们比起来,就像是挥舞着玩具枪的孩子!”
“哦?那很好,费利格,你负责为这些先生们讲解内部情况。希望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比嘴上说的差。”贝塔斯尔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心中实在是对这支人数少到可怜的援军没什么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