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侗当晚举行了盛大的篝火仪式,戴着银饰苗家姑娘们手挽着手,围着火堆翩翩起舞,个个窈窕貌美,笑靥如花,捧着米酒一脸幸福的小四只觉得,夏威夷的海滩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睡满了肥猪的养殖场。
“你还要走?”远处的吊脚楼前,端坐着的金萨平静问道。
林野语气萧索:“有一些人在等着我,不得不去。以后我会经常回来,一直到有一天,凤凰儿也回寨子为止。”
金萨神色微黯:“你当年被掳走后,这孩子就天天神思恍惚,有一段时间染了风寒,病重时胡话就只是叫着你的名字。这些年来慢慢长大,却从未有一天见到她脸上有过笑容,到了最后,终于还是一个人偷偷寻了出去。三年了,毫无音讯,我只盼她一个女孩儿家,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林野的心,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沉默了一会,他艰难地开口道:“我走后,族里的事务繁忙,您自己要多保重身体。”
“我没有关系,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倒是你,从小就野性难驯,在外面没吃什么苦罢?”金萨温和地道。
林野强自笑了一笑:“外面的人都很善良,对我都很好,您不用担心。”
金萨摇了摇头:“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你自己孤身在外,凡事都要谨慎,有一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回家来罢。”
林野低低“嗯”了一声,安静地站在金萨身边,心里只是在想,如果耳边能突然听到那声脆生生的“野小子”,就算是立即死了,也无怨无求。
到了临别的那一天,小四的身上,塞满了精巧的木梳银饰等物,苗女情热,寨子里的年轻姑娘对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情根暗种的为数不少。刚来金花侗时,深知乃师秉性的林野就曾有过严厉警告,而风流成性的小四嘴上虽唯唯诺诺,心里却颇为恼火,很是以为林野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金花侗的毒,却在用手势比划的老套散步请求后,给小四敲响了极其悠长震撼的警钟。就在他扯着现炒现卖,狗屁不通的“苗语”时,一只灰色獐子突然从山包上蹿出,被吓了一跳的小四恼火地拾石头去砸,獐子却逃到了路边的茂密灌木丛里。
身边苗女见状笑盈盈地挥手,一蓬淡淡白雾散过,两人前方十丈内的青郁灌木瞬间枯萎,那獐子如遭电击般一蹦米余,落到地面时竟皮毛融尽,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具尸骸。望着先前潇洒倜傥的人儿,转眼间变得变得面色青白,浑身哆嗦不已,睁着无辜大眼睛的漂亮苗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次小小出手,不但杀死了一只倒霉的獐子,还彻底粉碎了一颗蠢动着的“兽心”。
金花侗人直送出十里有余这才挥泪而别,而小四,却犹在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些远远挥手的苗家姑娘忽而咬牙切齿,忽而黯然神伤。
直到坐在了回美国的飞机上,一直闷闷不乐的小四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兴奋地对着林野大叫道:“小野,我终于想通了,要摘带刺的玫瑰,就一定得先戴手套!”
他浑然不顾林野的反应,自管自地嘀咕道:“下次来的时候,老子去搞一套生化服什么的,那就什么毒也不怕了,到时,嘿嘿......”说到最后,竟一人在那偷笑起来。
林野见怪不怪地看着童年导师独自意淫的丑态,心里很是为远在纽约的杰西卡前途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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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说我晚上该怎么办?我可不大会说话,艾薇儿的爸爸又很可怕。”巴赤焦躁地在屋子转来转去,忧心忡忡地道。
林野安慰道:“艾薇儿的父亲现在对你印象不差,到时只要编一个还象样的过去,就基本上没问题了,这个你可以去问杰西卡。”
“我???”杰西卡惊讶地望向她的老板。
“小赤和艾薇儿会相爱,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既然已经如此,哪怕是取消原来的计划,也得让他们在一起。”林野冷哼了一声:“我弟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交往,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那个参议员真打算反对,我就干掉他。”
杰西卡看着他满脸的杀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起苦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上帝之手
巴赤看了看手中的香槟和鲜花,犹豫了一会,按下门铃。
脚步声欢快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道缝,穿着宽大绒衣的艾薇儿探出半个脑袋,调皮地做着鬼脸。
“天啊!这是我认识的大笨蛋吗?”艾薇儿惊讶地掩住了嘴,眼前的巴赤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
“雪莉姐带着我跑了好多家店,才能买到合适的尺寸。”巴赤无奈地苦笑:“这套衣服很贵,若不是哥哥拿出了自己的钱,只怕是杰西卡已经杀了我。”
“那个杰西卡老是很凶,哪天我非得骂她一顿不可!”艾薇儿皱皱小鼻子,有些气呼呼地拉起了巴赤的大手,“先进来再说,不要怕,爸爸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传统的美国家宴,丰盛的菜肴,温和的长者,如玉的佳人,侃侃而谈的......巴赤。
几乎有半个小时的陈述后,艾薇儿怜惜地望着餐桌对面的巴赤,轻微抽泣起来,她从未想到过,“大笨蛋”爱人,竟曾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黑市拳手。
“您所说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无疑打动了我。俄罗斯地方军方管辖下的训练营,我一直有所耳闻,想不到你们公司的所有人,都会来自那里......”罗森语气里,首次带上了真正的尊重:“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能够活着走出来,一定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不再是杀人机器,只是一些想与生活做抗争的保安而已。”巴赤表情沧桑地缓缓说道,这些话他在杰西卡的监督下,几乎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罗森端起了酒杯:“一直以来,我都相当地自命清高,但现在,敬您,一个真正的男人。”
巴赤举杯,粗豪的脸上满是愧疚:“希望以后我的人生旅程,将不再像以前那样被篡改成一片空白,我只是想,能够给艾薇儿一个美好的将来,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轻轻的碰杯声响过,罗森微笑道:“你们的公司和那个年轻的老板一样有意思,现在唯一缺少的,就只是小小的机遇而已,我想,那似乎不会太远了。”
巴赤与未来岳父的会面,在将近三个小时的愉快晚餐后,圆满结束。
直到牵着艾薇儿的小手,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时,巴赤还未从恍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参议员的开明态度证明了,杰西卡那超越年龄的老谋深算是对的——在聪明人面前,尽可能地多说实话,往往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艾薇儿注意到了巴赤古怪的脸色,踮起脚尖,伸手要探他的额头。
“我没事,就是还有点紧张。”巴赤解释道,乖乖弯下了腰。
艾薇儿仔细探了探巴赤温度,方始放心,笑着竖起手指在脸上刮了一刮:“还好意思说,以前揍那些坏人时的劲头都上哪去了?我早就想过了,爸爸要是敢难为你,我就和你逃到远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了。”
巴赤心中感动,轻轻背起布娃娃般的小女朋友,大踏步向前走去。
三月的夜晚,依旧寒风袭人,大街上行人稀少,显得萧索而冷清。艾薇儿将手拢在袖子里,环住了巴赤颈间,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欢喜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中午,一位神秘的访客踏进了猛虎公司的大门。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杰西卡习惯性地抬头微笑道。
“啧啧,这是保安公司?还是难民营?还真不是一般的破!我说,你们平时接的活,应该都是接送孩子之类的吧?”女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涂闪亮唇膏、围着粉色丝巾、戴着七八个耳环的黑人男子,他正旁若无人地将一台卡通外壳的手提电脑扔到桌上,尖声嘲讽道。
“对不起,先生......”杰西卡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却又跨出办公室,在公司内四处乱转起来。
“先生!您不能去那里!拦住他!”跟在后面的杰西卡眼见着他扭着屁股,往地下室方向走去,终于叫出了声。
“你要是知道我是谁,恐怕就连做梦都得笑出来,有多少人请我还请不到......”黑人男子嗲声嗲气地抱怨道,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揪住了那根妖艳丝巾:“干你娘的!活得不耐烦了?”
黑人男子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尖叫起来:“放开我!野蛮人!我得先对这里有个大致的了解......”
杰西卡做了个手势,悄然围上的几条大汉将黑人男子架了起来。
“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当然,你可以不说,我的手下们会乐意于把你当成......当成饼干那样吃掉!”杰西卡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住闯入者,显得颇有女匪首的气势。
黑人男子只觉得被架起的手臂疼痛如折,不由地叫了起来:“你们这些家伙!我是索尔斯亚!上帝之手——索尔斯亚!”
杰西卡显然对他报出的绰号不感兴趣,挥了挥手,汉子们大笑着将索尔斯亚举了起来。
“天啊!你们这些业余选手!居然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索尔斯亚惨叫起来:“够了!快放下我!你们这帮蠢猪!是该死的罗森让我来的!”
一分钟后,索尔斯亚气鼓鼓地坐在女秘书的座位上,翘起兰花指数落不休:“就你们还想做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