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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是心机美人》256. 世界十(二十七) 宫廷文里心比天高的……

作者:鱼非子 字数:3677 书籍:炮灰是心机美人

  褚时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宫门前。因为褚伯玉此次传召,只唤了褚时一人,因此侍卫只能被留在宫门外,进不得皇宫。没有侍卫陪伴在身侧,褚时只能双手扶动轮子,缓缓向正殿走去。

  褚时进了正殿,褚伯玉站立在一方书桌后面,层层纱幔遮掩住了他此时的神情。因得褚时身子有疾,不能站立起身,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面,拱手向褚伯玉行礼。

  “陛下安好。”

  褚伯玉沉默不语,许久以后,他离开书桌,宽阔的手掌撩开纱幔,缓步走到褚时面前。褚伯玉有着一双琥珀颜色的眸子,平日里如同春日阳光般,温暖和煦。褚时的眼眸,同样也是这般温润的,只这份温润浅浅地漂浮在表面,不达眼底。但褚伯玉不同,他的性子温吞,是因为幼时被顺成帝嫌恶,又被抛到蜀城那处不毛之地,备受欺辱,而埋藏在骨子里的怯懦。褚伯玉的温和,与其说是待人友善,倒不如说是心有畏惧,行事战战兢兢。

  往日里,褚伯玉蜷缩在舒适的壳中,纵使有人非议,他没有帝王之风,褚伯玉也未曾改变过自己的性情。或许,褚伯玉想要改变,但他没有那般的毅力。明面上,褚伯玉是帝王之尊,有钟太后和钟氏一族的支持,行事随意,不需另有顾忌。但实则,钟太后对褚伯玉有亲近,却并不多。将钟太后和褚伯玉联系在一起的,便是两人之间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倘若钟太后另有一子,这帝王的位置,大概就不会归属于褚伯玉。而钟氏,由钟将军掌控。钟将军和钟太后兄妹情意甚笃,对于褚伯玉,只有单薄的一层“舅甥”情分。没有人愿意耗费功夫,站在褚伯玉身后,等待他一点点改变,逐渐拥有帝王之风。

  他们想要的,是转瞬之间,褚伯玉便能心性果断,处事雷厉风行。

  褚时身处光亮处,暖融的日光倾洒在他的脊背上。褚时抬起头,仰视着褚伯玉,只见褚伯玉的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之中。褚伯玉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时分外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有风雨欲来之势。

  褚时突然笑了,他唇角挂着淡然的笑意,样子看着极其纯然无辜:“陛下唤臣前来,定然是有要事罢。”

  褚伯玉一字一句,说出了褚时偶遇宝扇那日的场景,他声音冷若冰霜:“褚时,皇宫中并不缺宫人,为何要宝扇送你出宫门?”

  闻言,褚时神色未变,他轻拍脑袋,缓声解释道:“当日……御花园中除却臣和兰昭媛,并无第个人的身影。让兰昭媛相送,属实是无奈之举。何况,臣当日有难言之隐,若让旁人瞧见了,难免觉得难堪。因此,只让兰昭媛相送,也是有臣的一份私心在的。”

  褚伯玉沉声重复道:“难言之隐?”

  褚时自嘲一笑:“那日兰昭媛前去御花园,是为了替陛下采摘新鲜花瓣,制作花茶解乏。只是花枝高悬,兰昭媛又生的体态娇小柔弱,不慎绊住了脚。恰好臣途经此地,兰昭媛便倒在了臣的身上。若臣是个身子康健的,依兰昭媛的柔弱身子,定然是可以接住的。只臣身子有疾,双腿不良于行,牵扯之间,竟划破了衣袍。臣自觉难堪,便央求兰昭媛相送,以挽回臣的两份薄面。”

  这番话语言辞恳切,又处处彰显褚时和宝扇之间的清白。若是其他女子在此,听了这番话语,定然要觉得褚时无辜可怜。褚时只是因为双腿有疾,无奈之下才让宝扇相送,不曾想却惹得帝王猜忌。面对此等境况,褚时非但没有动怒,只是温和解释,还将所有过错,尽数揽在自己身上,留宝扇一份清白。但若是男子听了,定然会怒火中烧。

  在面对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子有所牵扯一事上,世间男子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何况褚时字字句句,虽然声音平缓,但却暗藏机锋。宝扇去御花园,是为了采摘花瓣做茶,此等私密的事情,都说与褚时听,可见两人关系匪浅。且褚时救下宝扇,因此扯破了身上的衣袍,宝扇又送褚时出宫门。如此一来二去,更显得两人亲昵,有来有往。

  褚伯玉怎能不怒火中烧。

  他眼眸平静,静静地凝视着褚时,声音发冷。

  “你是故意的,褚时。”

  褚伯玉并非是只有怒火的莽夫,听罢褚时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就越发确信宝扇和褚时之间的往来。褚伯玉走近褚时,声音笃定。

  “褚时,你在激怒我。”

  褚时的脸上,露出完美无缺的温和笑意,双眸恰如其分地闪过惊讶,仿佛在他脸上,有一张极其贴合的假面。

  “陛下多虑。臣是如实以告,况且,臣有什么能激怒陛下的……”

  褚时突然扬起手,轻抵在下颌上,悠悠说道:“难不成,是陛下以为——臣和兰昭媛有私情在……”

  这样嘲讽的一幕,让褚伯玉感觉到似曾相识。他的脑袋里,出现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幼时的褚伯玉跌坐在地面,浑身狼狈。周围一群宫人,都聚集在受宠的六皇子褚时身旁,嘘寒问暖。直到顺成帝出现,他径直掠过褚伯玉希冀的目光,走到褚时面前,像一个娇宠儿子的父亲一般,轻抚着褚时的脑袋。

  宫人们叽叽喳喳,诉说着褚伯玉是如何欺辱褚时的。褚伯玉双眸茫然,他看了看满身的污秽,又抬起眼睛,瞧着褚时衣袍下摆巴掌大的污痕。

  那时,褚时也是这般,以手抚着下颌,声音温和地说着:“父皇,兄长应该不是故意的。”

  顺成帝这才冷冷地暼向褚伯玉,他落在褚伯玉身上的视线,转瞬即逝,仿佛褚伯玉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什么污秽东西。

  褚伯玉不记得那次的责罚是什么,不过约莫是极痛的。想到这段久远的回忆,令褚伯玉神色恍惚,他仿佛感觉到脖颈被人狠狠地钳制住,吐息变得艰难,整个人宛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褚伯玉不想忍受疼痛,他四处寻找着能够缓解疼痛的方式。待褚伯玉心绪平静,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地握着褚时的脖颈,掌心在不断地收紧。

  褚时白净的脸庞上,因为吐息不畅,浮现出了薄红色。可即使如此,褚时的面容,也没有露出惧怕求饶的姿态。他伸出手,按在褚伯玉宽阔的手掌上,声音断断续续:“兄长……想杀了我吗……”

  “杀”这个字,仿佛触碰到了褚伯玉的某一根心弦,让他心底涌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

  对!没了褚时,就不会有那些碍眼的传闻。他同宝扇,便能安稳地在皇宫度日。褚伯玉不必再故意冷着一张脸,故意装作对宝扇冷漠的模样。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宝扇抱在怀里,对她诉说着羞人的话语。褚伯玉可以告诉宝扇,他很喜欢听宝扇讲述,芷兰殿究竟开了几朵花,都是什么颜色的。以后,宝扇不要再疏远他,好好讲这些给他听。

  握着褚时脖颈的手掌,在缓缓收紧。

  褚时的目光在逐渐涣散,逐渐到了强弩之末。他轻咳一声:“……处死了我之后,下一步呢……兄长要把兰昭媛一同送入黄泉……”

  褚伯玉拢紧眉峰,他松开掌心,将褚时推倒在地。身子坠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大响声,轮椅跌倒,只有轮子发出哗啦哗啦的转动声音。

  在殿外伺候的宫人,听到这般声音,皆是心中一惊。但众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有听见。

  褚时仰躺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褚伯玉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出神。片刻后,褚伯玉走到褚时身旁,目光沉沉:“朕不会杀你。”

  用这种简单的法子,除去一切隐患的做法,何尝不是一种懦弱。因为褚伯玉畏惧,宝扇会因为褚时,疏远他,背弃他,所以褚伯玉心中不安,想着只要褚时消失在世间,便一切恢复如旧。

  但如今,褚伯玉不这般思虑了。

  褚伯玉不再是当初那个,被褚时和宫人们诬陷、顺成帝嫌弃,却只会唯唯诺诺之人。褚伯玉要留着褚时,让褚时清楚,那些故弄玄虚,似是而非的小心思,如今被褚伯玉视为无物。

  至于宝扇,更不可能因为褚时的丁点小伎俩,而托付芳心。

  褚伯玉俯下身子,轻声说道:“朕的兰昭媛,如今瞧不上你。日后——更是绝无可能。”

  褚伯玉转身离开,徒留褚时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脖颈上一片青紫颜色,轻轻咳嗽便带动喉咙的疼痛。褚时裂开唇角,肆意大笑着,眼眸中布满嘲讽,却不是对于褚伯玉的,而是他自己的。

  褚时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激怒褚伯玉。因为嫉妒的男子,毫无理智可言。褚伯玉又是顺成帝的血脉,他今日能杀了褚时,来日,未尝不能因为妒火,要了那位兰昭媛的性命。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背叛,永远忠诚,可以让褚伯玉毫无担忧地禁锢在身边。

  对于自己的性命,褚时却是半点担忧都无。于褚时而言,这条性命,本应在禁锢于地牢中时,便没有了存续的必要。那时安稳死去,好歹留了个体面。何至于如今,不良于行、苟延残喘,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让褚伯玉亲自动手,使得自己成为褚伯玉的梦魇,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一切落空。

  褚时笑着笑着,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绯红的眼角,泛起晶莹的水光。转瞬之间,那抹水光却又消失不见。

  ……

  褚伯玉步入太后宫殿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带佩刀的钟将军。

  “舅舅。”

  闻言,钟将军轻轻颔首,说道:“陛下比去岁,长高了许多,目光也越发清明。”

  褚伯玉心中一软,还没来得及和钟将军说上几句琐事。钟太后便扬声道:“伯玉,此次唤你前来,是为了立后一事。你后宫之中,只有兰昭媛一人,且她和恭王不清不楚……”

  褚伯玉冷声道:“母后慎言,宝扇和恭王的关系,分外清楚。他们之间,除了兄嫂和弟弟之间这一关联,再无别的干系。”

  钟太后面露不赞成之色,但不再提及此事,只道:“你疼爱宠幸兰昭媛,我并不插手。只是兰昭媛身份卑微,即使日后有子伴身,也顶多是个妃位。偌大的后宫,难不成你只守着一个兰妃过活。”

  褚伯玉沉默不语,他抬头看着紧绷着眉眼的舅舅钟将军,语气平稳:“那母后以为,谁堪当皇后之尊?”

  钟太后轻拨蔻甲,声音温和:“依照我看来,秀女之中,人才辈出。但若是仔细挑选,孙修撰之女孙如萱,和你有过几分缘分,她性子淡泊,不喜争抢,瞧着倒是极好。”

  褚伯玉轻垂眼睑,掩盖住眼底的神色,他姿态温顺,如同过去许多次一般,听从钟太后的吩咐。

  “母后做主便好。”

  钟太后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堪堪落下。

  钟将军陪着褚伯玉,在宫中行走。钟将军沉声道:“太后是为了你好。你想要兰昭媛那样温顺柔弱的妃子,宠爱便是。只你母后之前同淑妃,颇有间隙。她最是不喜柔弱可怜的女子,心有芥蒂也是自然的。立后这件事上,你依着你母后便是。日后,环肥燕瘦的女子,你疼惜哪个,她都不会再插手。”

  褚伯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舅舅当年接我回皇宫,是因为你是我的舅舅,还是因为你是母后的兄长。”

  钟将军拢眉,他虽然不明白褚伯玉为何要问这句话。正是因为钟将军是钟太后的兄长,才成了褚伯玉的舅舅。

  钟将军常年待在边关战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他如何想的,便原模原样地说了出来。褚伯玉面露清浅的笑意,说道:“理应如此。”

  褚伯玉受大儒教诲,学习帝王之道,本应该摒除那些矫揉造作的心思。可褚伯玉的心中,仍旧对当年,来到蜀城,拯救于他的钟将军,抱着一丝依靠。

  但是如今,一切皆已经明了。褚伯玉之所以能脱离苦难,坐稳帝王之位,是因为他顺从钟太后。从始至终,褚伯玉蜷缩在苦寒的蜀城,吃着酸涩的果子时,都不曾有人来救他。

  他们救的,是钟太后之子,不是那个温吞怯懦,令人连声叹息的褚伯玉。

  褚伯玉回到正殿时,身形微微踉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褚伯玉却挥手让他退下。再坐在书桌前的褚伯玉,双眸之中,再无半分犹豫。:,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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