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清是怎么搞的,但从那次以后,我就谈火山而色变。现在好了,由于这次手术,我的恐惧感消失了。几个月以后我就能再回到火山中了,那里有我的事业,能在那里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们呢?你们的工作还没着落呀。”
“檀香山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哈尔说,“我们会找到事做的。”
“噢,我有一个建议。今天早晨在你们来这儿以前,我给我的两个在美国博物馆的同事打了电话。我想你昨天已经见到他们了,辛克莱尔和斯科特。”
“是的,我和他们谈过了。”哈尔说,“他们的计划听起来很有趣。”
“他们很喜欢你们。”丹博士说,“我对他们说的关于你和罗杰的事丝毫没有减弱他们对你们的喜爱。他们正在物色一些年轻人协助他们完成捕鲸探险,你们觉得怎么样?”罗杰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总之,”丹博士继续说,“你们还是为美国博物馆工作,只不过是换了个上司而已。”
“我们不愿换上司。”哈尔说,“我们宁可继续和你呆在一起。但我们不能——捕鲸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我们再考虑一下。现在我们该走了,你应该休息了。”
“唉,别多想了。他们过几天就要出发了。”两个孩子走过大厅,心情难以平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罗杰叫了起来,“还要几天的时间来决定!要是我,几分钟就足够了。”但是哈尔比他年龄大,想得比他多。他认为这件事不能轻率地决定。事实上,他们一定出大门,他就作出了决定。
第五部:恶战杀人鲸
1、长着十对翅膀的鸟
在檀香山港所有的山丘上,人们正朝海面张望。港口沿岸的码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他们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轮船、游艇、货轮、拖船,还有头顶上的直升飞机,正在起飞的往旧金山去的飞机,他们都不在意。
这些东西,不管哪一天他们都能看到。
他们正在看的东西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是一艘一个世纪前所常见的载人或捕鲸的船只。
这艘船没有烟囱,不冒黑烟也不发出嘎嘎的机器摩擦或轰隆声。船上的三根桅杆高高地耸立着,足有30多米。桅杆上挂着20面硕大的帆,它们静静地悬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中,活像一只正要展翅飞翔的巨鸟。
“真好看!”有人说。
“这样的古代美人还能保留下来,真没想到。”另一个人说。
“美人?我的老天,”一个水手模样的人说,“等你了解到了那上头的人的命运,你就再不会觉得她是个美人了。”
“但愿不至于那么糟糕,”又一个人的声音插进来,“因为我们正打算乘那艘船航行呢。”
“我为你们感到遗憾。”水手抬头看着那位刚来的人说。他看见了哈尔·亨特。哈尔19岁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体魄健壮的小伙子。他开心地笑着,黝黑的脸容光焕发。
“唔,”水手承认,“看来,你似乎能照顾自己了。不过,我希望这个小家伙不跟你们一道去。”
罗杰恼火了。他刚满13岁,但他竭力摆出一副高大强悍的样子。他正想开口激烈反驳,斯科特先生却插嘴了:
“我想,我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罢,他就和两个孩子一起挤出人群。
水手怀疑地摇摇头。但是,哈尔和罗杰对他们这位老伙伴充满信心。只要跟美国博物馆的科学家亚瑟·斯科特在一起,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
不过,水手的话仍然使他们有点儿不安。
来到码头边,他们踏着梯子上了等在下头的一条汽艇,朝那只长着十对翅膀的巨鸟驶去。越驶近巨鸟,他们心里就越不安。那艘船本身并不像它的那些帆那么洁白漂亮,乌黑笨重的船体模样凶险,船上飘出一股刺鼻的鲸鱼油和腐败鲸脂的臭味儿。
船尾上的船名已经清晰可见。船的名字可不怎么漂亮——杀人鲸。船籍港是圣海伦娜①。
“她以杀人鲸命名,”斯科特先生说,“那是所有鲸鱼之中最凶恶最危险的一种。”
“圣海伦娜在什么地方?”
“那是远在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一向都是一个捕鲸大港。50年前,就在那个港口,你一次就能看到成百艘捕鲸船。在北边的海港,捕鲸船更是数以百计。”
①圣海伦娜:南大西洋的一个岛屿,1815~1821年,拿破仑曾囚禁于此。——译注
油画《拿破仑在圣海伦娜》
“才50年前吗?”哈尔说,“我还以为是许多世纪以前的事呢。”
“不,扬帆捕鲸这行当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古老。一直到1907年,新贝德福德还有一支拥有22艘捕鲸船的船队。当然,今天,捕鲸业已经被附设加工厂的大船所垄断。但是,随着对鲸产品的新需求的出现,一些老式帆船又重新投入了使用。这就使我们能有机会看到,过去是如何进行捕鲸的。美国博物馆要求我为该馆的图书馆提供捕鲸作业的完整记录并把作业过程拍成电影。”
“船长真的已经同意把您给带上吗?”
“同意了。不过,他说他还要再雇两个人手才能动身。他的两名船员走了——他得找人把他们的位置补上。”
“那么,我们就是填补他们的位置的人了。”哈尔说。
“一点儿不错。你们从来没有在这种船上干过,不过,他也可能找不到有这种经验的人手。你们曾经驾着自己的船横渡太平洋,打那以后,你们就有了一些航海经验。就算是罗杰,也不会因为太年轻而不中用,他可以当餐厅的侍应生或了望员——在帆船上,他有很多事儿可干。”
他抬头看了看杀人鲸号那丑陋可怕的船体说:
“唯一的问题是——你们想不想去?我不想勉强你们,也不要你们仓促答复。这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桩苦差事——太苦了,那些习惯于轮船上的轻松工作的水手连碰都不会去碰它。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依我看,船长像是个恶棍,甚至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也是他老找不着人手的原因。幸亏你们已经打电报给你们的父亲,征得他的同意,我没办法对你们负责。你们有自主权。等见过船长,参观过整艘船后,你们想不干也还来得及。”
汽艇紧挨着杀人鲸号那乌黑的船尾停下来。从这儿朝上看令人头晕目眩。他们抬头看看船舷,一挂绳梯搭过船舷垂下来,绳梯的上头固定在一只翻过来的救生船上头的吊艇架上。
在三根桅杆上面,主桅和前桅上装着横帆,后桅按三桅船的式样装着纵帆。主帆和前帆,中桅帆和上桅帆,最上桅的帆和斜桁纵帆都高挂在桅上,主桅顶端的了望台离水面足有33米多。
尽管他们很爱海,而且曾多次读过有关古横帆帆装船的描述文章,研究过它们的图片,但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船。一想到要攀爬那些在蓝天上晃荡的蜘蛛丝般纤细的绳梯横索,他们就不由得害怕得发抖。绳梯横索一直通到轻轻摇晃的桅杆顶,在那儿,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天上的云彩。如果现在往上看都会头晕目眩,那么,在风暴中,从那摇摇欲坠的绳网上往下望,又会有什么感觉?在那种时候,绳梯绝不会仅仅轻轻摇晃。
“啊,水手的生活令人陶醉!”罗杰说,但他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听上去并不那么有信心。
“好啦,你们过去吧。”斯科特说。
两个孩子从恐惧的迷惘中回过神来,攀着绳梯爬上船去,斯科特跟在后头。他们翻过栏杆,落到甲板上。
船着火了吗?熊熊人焰直往上冒,空中弥漫着白色的蒸气。人们似乎正在与火焰搏斗。两个孩子凑上前去。现在,他们看清楚了,那只不过是在一堵砖墙里头燃烧的火焰,火上架着巨大的黑锅,每个锅都大得装得下好几个人。水手们正在把跟他们的身体一样大的一块块肉拖过甲板,扔进锅里。
“他们在熬鲸油,”斯科特先生说,“那些是鲸脂。鲸脂是鲸鱼身体最外头的一层保护层,脂肪很丰富。他们把鲸脂放进锅里,把油熬出来,这就叫提炼鲸油。”
水手们褴褛的衣裳上布满斑斑点点的油迹和血污,又没刮胡子,看上去跟凶恶的海盗一模一样。发号施令的是他们当中最凶恶最高大的一个。他看见来人了,就咕咕哝哝地朝他们走过去,脸上的神情就像他要把来人活恬扔下水去。他的眼睛大而突出,像巨型玻璃弹球;他那难看的嘴巴不怀好意地朝右歪着,下巴额像海盗船的船头似地向前突出,长满又密又硬的胡子,活像箭猪身上的刺。
“你们要干什么?”他开口粗声粗气他说,刚说完,他就认出了斯科特先生。“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搞科学的家伙咯。”很显然,他在竭力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欢迎到船上来。要搭我的船,你准备好船费了吗?”
“准备好了,”斯科特先生说着,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大卷钞票来。“我相信,这够付你要的三个星期的船费了吧。”
“要这么多钱呀,”哈尔大叫起来,“就搭这么一艘船?”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他不该开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与他没关系。
船长瞪着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是什么人?走船得多少花销,他懂些什么?带上一个碍手碍脚的搞科学的家伙又会给我们添多少麻烦?”他把钱往裤兜里一塞,冲哈尔说:“圣灵在上,我倒希望你是我的船员,那样,我非用鞭子抽掉你一层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