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继续前进,一直爬到冰厚3公里多的地方。如果有人想退缩,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没有任何人这样说。
坡势平缓,他们仍然可以向上滑行。
他们一直顺着慢坡滑过平缓地区,但眼下已经看不见路了。
罗杰问奥尔瑞克:“我们干嘛不走一条上山的路?”
奥尔瑞克回答:“没有路穿过冰冠。”
“我看得出来这儿没有路,可在什么地方总该有路吧。人们怎么从格陵兰岛的此岸到彼岸去呢?”
“不管哪儿都没有路。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的。到那时,汽车会川流不息地从大冰冠的一侧驶向另一侧,人们会拖着大篷车旅行,也许,他们还会住在汽车旅馆里呢。他们想在哪儿歇宿就在哪儿,而且还可以享受到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舒适。但是那一天还没有到来。”
“履带式的雪上汽车怎么样——就像我们在美国用的那种?”罗杰问,“那样,任何没有路的地方就都可以去了。”
“我知道,”奥尔瑞克说,“我到过美国,见过那种汽车。它们是不错,但我希望它们不要这么快就到这儿来。我喜欢我的朋友——那些赫斯基狗。我宁可要狗群的和平与宁静,而不愿要发动机的噪音和难闻的气味。还有,如果你在半路中途汽油,或者燃料油,或者不管你们叫做什么的那种东西用完了,该怎么办呢?这上头可没地方加油呀。用狗你就不用担心了。它们可不会没油,它们每隔两天才吃一次东西,而且总是那么开心,那么热衷于它们的工作。此外,你跟它们还可以做朋友,而跟汽车却不行。”
可怜的奥尔瑞克。这种古老的愉快的生活方式总会改变,那一天终归是要来的,而且为期不远了。
他们往一个山坡上爬,坡很陡,他们只得脱下滑雪板,把它们放在雪撬上,自己步行。
这是艰难的攀登,但赫斯基狗们却丝毫没有畏缩。看样子,奥尔瑞克也毫不在乎。但哈尔和罗杰却爬得气喘吁吁。后来,连勇敢的狗都累了。罗杰曾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雪撬上,让狗把他拉上山去。这一下他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梦。他们挣扎着努力攀登了整整3个小时。
巨冰冠之巅接近了。这冰冠完全不是罗杰想象中的样子。他原以为冰冠会是圆圆的,光溜溜的,就像一个秃顶老头的光脑袋一样。
然而,眼前的冰冠上却布满山丘和洞穴。洞穴是宽大的冰隙,有些冰隙宽10多米,深达100多米。山丘是风吹积雪形成的雪堆,在疾风中,它们越积越高,以至冰冠上处处耸立着6米至二三十米高的雪丘。雪又变成了冰,看上去它们完全像浮冰,只不过它们不是漂浮在海上,而是矗立在3公里多高的格陵兰冰冠之巅。
“我们可以绕过某些雪丘,”奥尔瑞克说,“不过,眼前这座雪丘太大了,我们没有时间慢吞吞地绕过它,只好从上面翻越过去。”
奥尔瑞克在这座冰山的山腰上,挑了一个适宜攀登的地方。在两个从纽约来的孩子看来,那地方根本是不可能攀登的。但赫斯基狗们已经在努力征服它,它们的勇气,给其他攀登者树立了好榜样。
他们往上攀登,不断地滑倒,摔跤,前进两米,又溜下来一米。但他们没有松劲,坚持着一直攀上峰顶。
眼前的景色多么壮观!俯瞰远方,是海滨城市休丽,环顾四周,是冰雪的金字塔。这“金字塔”大约70座,奥尔瑞克把它们叫做努纳塔克。
根据休丽城的位置,罗杰猜测着北极的方位。
“北极应该在那边,”他说。“哈尔,看看你的指南针。”
哈尔取出他的指南针。指针根本不指向北极,却指向西南方。
“这你可怎么解释?”哈尔说,“这指南针准是疯了。”
奥尔瑞克咧嘴笑了。他认为疯了的不是指南针,而是哈尔。
“你忘了一个事实,”他说,“指南针实际上从不指向北极。”
“那它指向什么?”哈尔迫问。
“指向北磁极。”
“我记起来了。地球是一个磁场,这磁场的北端在我们的西南方。但如果你在纽约看指南针,由于你距离两极都很远,指南针会使你认为它真的指向正北方。”
“可在这儿,”罗杰埋怨道,“我们却只好猜测北极的位置了。我说呀,我们得作各种各样的猜测。我们得猜测现在是上午、中午还是晚上。瞧那个蠢太阳,整个夏天,它都不升上天空,可它又从不落下去。它就这么转呀转呀的,一个夏天都是这样。在这儿呀,夏天也像冬天。”
穿着厚厚的驯鹿皮大皮,他还是冷得发抖。
“现在,这儿是六月,”他说,“可天气却比组约的二月还冷得多。一切都七颠八倒的。”
“好啦,”哈尔哈哈大笑,“正因为这样,这儿才使人感兴趣啊。你总不会指望格陵兰只不过是另一个纽约吧?”
他们走下冰山,一会儿在努纳塔克之间迁回,一会儿又翻越一座这样的冰雪金字塔。
寒风凛冽。冰冠顶上的风很是骇人。在山下的休丽,风不会那么可怕。但在离它3公里多的山上,风以每小时240多公里的速度刮过冰冠的峰巅。
不久,他们就感到寒气砭骨。
更糟糕的是,天开始下雪了。这雪是两个从纽约来的孩子所知道的雪中最古怪的。它不是一片片的雪花,强劲的风把雪片吹成了粉末。
“我们把它叫做雪尘。”奥尔瑞克说。
他们把自己连头一起裹在风雪大衣里,雪粉却像灰尘一样钻进大衣,钻进他们的皮袄,甚至钻进他们的海豹皮裤子,钻进每一个口袋,钻进靴子,而最糟糕的是,直往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里灌。如果他们胆敢张开嘴巴,雪粉就会灌进他们的嘴里。
罗杰逐渐落在后面。他是一个体魄强壮的孩子,但也无法赶上他的20岁的同伴。一阵特别猛烈的狂风吹倒了他,他躺倒在雪地里。啊,躺下来是多么好啊!即使永远不再起来他也不在乎。他精疲力尽,头晕目眩,可怕的狂风把他天生充沛的精力消耗殆尽。
哈尔朝回望。飞舞着的雪尘形成浓密的云翳,使他看不见弟弟。他大声呼喊,但风的尖啸盖过了他的喊声。他可能得回头去找弟弟了。那应该是很容易的——他只要顺着他的足迹寻去就是了。
但是,他却找不见足迹。足迹顷刻间就被雪填没了。那么,他们刚才绕过的最后一座努纳塔克是哪一座呢?他不能肯定。他开始感到头晕眼花。
“等一等,奥尔瑞克。我们把小家伙弄丢了。”
奥尔瑞克离他只1米来远,却听不到他说话。然而,当他摇摇晃晃时,奥尔瑞克却看到了。他马上伸出手去扶他。
“我什么也看不见。”哈尔说。
“我知道,你这是陷人了‘白色景象’。”
“什么叫‘白色景象?”
“这是一个令人晕眩的阶段。这时,不管你往哪儿望都看不见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地是白的,空气是白的,天空也是白的。一片混沌,莫名其妙。有些人陷入‘白色景象’时会发疯。”
“哎呀,我可不能发疯,我还要把弟弟找回来呢。他要是摔倒在雪地里,会冻死的。我们刚才是从哪条路来的?”
“我也不能肯定。事实上,我自己也快要陷入‘白色景象’了。”奥尔瑞克说,“不过,我知道谁能找到他。”
“谁?”
“这些赫斯基狗。”
他让狗群调转方向。也许狗们还以为它们要回家呢。它们沿着来的路往回走,走到罗杰躺倒的地方停了下来。罗杰已经失去知觉。
哈尔扑在他身上又推又搡。“醒醒。”他说。没有反应。
奥尔瑞克担心了:“他死了吗?”
哈尔扯掉罗杰的一只连指手套,把自己的手指按在应该是脉的地方。他什么也摸不着,那只手冻硬了。
“我恐怕他已经过去了。”哈尔说。
“也许还没有。他冷得太厉害,手腕上的血液循环停止了。摸摸他的太阳穴。”
哈尔把他的指尖按在弟弟耳朵上方约3厘米的地方。开头,他什么也摸不到。他自己的手指也太冷,即使有脉息他也可能感觉不到。他把手放到自己的大衣里捂暖,然后再去摸弟弟的脉。在弟弟的太阳穴上,他摸到了非常缓慢微弱的搏动。
“感谢上帝,”他喊道,“他还活着!”
“太好了!”奥尔瑞克大叫。“在这儿死掉的人已经太多了。咱们用几层驯鹿皮把他包起来,放到雪橇上去吧。等他暖过来应该会醒的。也可能不会……不过,我们总要尽力而为。”
他们用一块驯鹿皮把罗杰包裹起来,让有毛的一面朝里。在这一层驯鹿皮外面又裹上另一层驯鹿皮,让有毛的一面朝外。
“这样包最暖和。”奥尔瑞克说。
赫斯基狗们原以为它们要回家了,现在又要转回头继续它们的旅程。
罗杰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个钟头,他的眼睛紧闭着。然后,温暖与生命似乎悄悄回到他身上,他张开了眼睛。
“我怎么会躺在雪橇上?”他问。“我难道成了一件行李了吗?”他挣扎着要掀开盖在身上的东西。
“还是试试看再做一会儿行李吧。”哈尔说,“我们差一点儿失去你。”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罗杰说,“让我下去吧,就是不加上我,狗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别动,”哈尔说,“就当你是暹罗王,这雪橇就是你的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