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月色笼罩着大地,似乎也给这个夜晚蒙上了一丝神秘,林中影影绰绰,只有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女皇的胆子可真是不小,竟敢只身前来降雪国。”其淡雅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的心绪。
“老师,您和学生何必这么客气,您不是曾教过学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好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时月光映在那人脸上,散发出柔和的光彩,此人正是司徒英,他的语气中却多了一丝玩味,“茗,看来你长大了。”
“老师也变了许多。”虽然轻谈浅笑间他似乎还是最初那个如风男子。
“人,又怎么可能不改变呢?人心最易变,却也最不易变。”他的目光望着我又变幻出莫测的神采。
“凤茗想知道老师的心,改变了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不必成为敌人。”我皱起眉说道。
“其实我很乐意告诉你我没有改变的。”说着他便微微一笑,在夜色中妖娆绽放,接着我只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混合着迷迭香的气味。
一吻中混合着摄魂的暖意,暧昧的芬芳,清水之莲却如妖绽放。
“两年了,你还是如此的美好。”一声轻谓自司徒英口中发出,而我也自那吻中清醒过来,微微后退了一步。
“我们不会是敌人?”
“我以为我那日的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了。”司徒英已恢复了脸上的淡淡笑意。
“那你今日约我到此处又是所谓何事呢?”我的心中有着淡淡的恼怒,在他的面前我似乎还是当年的小孩子一样。
“刚刚我不是已经做过了?”说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暧昧的冲我眨了眨眼睛,“好了,我要在天亮之前赶回皇宫,再见了,茗。”说着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径直朝林外的马车走去,徒留我呆愣在原处。
我回忆的闸门又向我倾泻而出,司徒英曾说过他一直都是个寂寞的人。我想寂寞似乎已经住进了他的身体,而且在不断地蔓延着。
我每次都不忍心看到,他眼神中偶尔闪现的那一丝茫然。司徒英永远都应该是睿智的,优雅的。
他说他想要爱我,好好的爱我。他那时眼神中满是热烈,燃烧着炙烈的火焰,却也缠绕着最深切的寂寞。
寂寞是柔软的,寂寞像温水,像轻风,你感觉不到它,它的确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它像个不知疲倦的行者,一寸一寸的地寻找着自己的寄居地。它像一汪清泉似的,不经意地浸润着你的身体,当你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你这才意识到,寂寞已经无可挽回地侵占了你的心灵。
司徒英的寂寞似乎早已刻入骨髓,寂寞,所以才爱。
忽而我自嘲一笑,便快步朝张府走去,将一切抛在了脑后。
由于张夜影一事的缘由,我和清儿受到了府内的一致热情款待,而李风则是一时间备受冷落,他的气焰也明显落下了几分,最近还总是躲着我们。
因为清儿坠井一事的真相也只有我们二人才知晓,所有的人似乎都笼罩在了或愧疚或感谢的情绪之中,所以清儿现在仍是处在“修养”的阶段。
“这些可不可以不吃。”面对着张府送来大大小小的补品,清儿苦着脸说道,这样孩子气的表情显少出现在他清俊的脸上。
“当然不行,你的身子确实需要补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清儿却是单薄得很,所以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以劝清儿吃光补品为乐。
“妹子!”张夜婷响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张姐姐。”
“这次可真的是对不住你们了,为影儿的事险些害了妹夫,今日家中设酬雪宴,这也是我们降雪国特有的祈求冬雪的聚会,妹子到时也一定要参加。”
张夜影见我笑了笑似要拒绝,便又继续道:“今日的宴会上邀请的都是降雪国的名流官贾,到时妹子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好了,那你就先陪着妹夫,到晚宴快开始时我来叫你。”
“那先谢过张姐姐了。”我心念一转,自是了然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机,可以更深入的了解降雪国。
只是晚宴之时,我却嗅出了几分别样味道,因为应邀出席者比比皆是年轻女子,看起来也多是清雅之流。我不禁心中暗笑,这张夫人倒也真算得上是一位好母亲,这哪里是酬雪宴明明就是一场相亲宴。
张夜婷看到我眼中的笑意,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母亲也是想早些为影儿安排好归宿。”她又忽的眼神一亮对我说道:“我介绍你去认识下当今女皇的皇妹,也就是瑞王,她并无皇权,却掌握着降雪国的皇商运营,你若与她结交定是可以在降雪商界有番作为的。”我则微笑着随张夜婷走向那抹红色的身影。
见面后此二人热情的寒暄,似是本就十分的熟络,“瑞王,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凤敏。”
“瑞王。”我在听到张夜婷报出我告诉她的化名后,便上前一步轻施一礼,暗暗的开始打量着对面的女子,此人醇厚的面容,温和的眸光,那股子的祥和,倒是真不似是皇族中人,而她的那份可亲,似乎也少了商人的势力。
“凤小姐不必多礼。”她的声音亦似是清泉流水般的柔和。
“瑞王,我家凤妹妹是来降雪国做生意的,你可要多多关照才是。”张夜婷似是和朋友聊天般的说道。
“哈哈,夜婷说的自是要照办的。”瑞王笑着说道,“凤小姐,明日你随夜影到我府上,咱们好好畅谈一番。”
“谢过瑞王。”今晚可以结识到皇族中人,倒也是个意外收获。
今晚的夜宴格外的隆重,原来在降雪国酬雪宴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自古有“冬雪大如年”的习俗。每年的今日,降雪国家家户户的冬酿酒堆得像座“小山”,一年只酿造一次的冬酿酒,桂花香醇,此时宴上便飘着那股浓郁的香韵。
说起这酬雪宴是降雪国祈求冬日初雪的传统聚会,今日的参加者高官巨贾有之,文人墨客有之,可谓是盛况空前,一场宴会便见到了降雪国的许多风云人物,这也不得不说明张家的号召能力。
三人一席,我、张夜婷、瑞王刚好共坐,待众人坐定,张家的家主站于主宾座前,举起桌前的酒杯高声说道:“同云遥映岭,瑞雪近浮空。酬雪之宴,愿瑞雪丰年,祥耀降雪。老妇在此先满饮此杯水酒,诸位敬请自便。”说罢便饮尽此杯,众人亦回敬主人。我也浅酌了一口桂花酿,宴会渐渐热络了起来,手中轻握着酒杯,不停的把玩着,观察周遭的各色人等。
常静楠,官拜兵部侍女,掌管兵司派遣,此次的三国一战,她所献之计策不可谓不高明。此人则一脸忠厚之相,低调的坐在一侧。
许敬,是当今礼部侍女,此次递交和书的便是此人,只因我在降雪耽搁了数日,所以并没有接见过她。看她此时八面玲珑的姿态,确是长袖善舞之辈。
我的眼光还在浏览之际,只听主宾席上的张家家主又说道:“有酒无令未免乏味,如若不弃大家今日老妇便来做令官,如何?”台下众人皆是连声称好,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那老妇便先出个题目再来抽签,作一《千字文》令须带鱼禽鸟兽,”说罢抽出一签,“签号为一十九,我道有虞(与鱼同音)陶唐。”
结果按号数来竟正好是我,而一看是我,张夫人立时似眉头打了个结,我心下一动,眼光四下一扫,便瞥见檐廊处正躲着一人。
我从容站起微微一笑道:“凤某不才,对诗文韵律一概不通,愿任罚一杯。”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席下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大呼爽快,而我只是又淡然的坐了下来。
“好,凤小姐果真性情中人,那我便重抽一签。”张夫人如是说时,脸上有似如释重负的轻松,“十七号。”
立时便听到有人接道:“佐时阿衡。”众人循声望去,才反应到此签抽中的正是瑞王。
张夫人思索良久后道:“瑞王,其中并无鱼鸟等字,须罚。”态度是恭恭敬敬,却也含了分释然,而台下众人此时都无人开口,不置可否。
瑞王笑道:“衡字内有小鱼字,您的‘有虞陶唐’,才是一鱼也没有。”坐客大笑,夸赞之声顿起,皆是瑞王才华横溢、机智擅辩云云。
而我则一直注视着檐廊处的那抹阴影,直至其晃动着离开,我才有些同情的望了望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