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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斯塔看着驯鹿失去生机的黑眼睛,它静静地躺在平展的苔原上,周围是冰风谷短暂夏日里盛开的五颜六色的野花。它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奇斯塔的长矛一击便杀死了它。
奇斯塔很高兴能有这样的结果,这不是因为他对这只华美的野兽抱着什么同情心。他的人民的生存依赖于他们狩猎的成功。如此有价值的动物不应该有任何浪费。这位年轻人很高兴自己的第一只猎物能够如此完整。他望着死兽的眼睛,向它的灵魂致以谢意。
伯克斯加走到年轻的猎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在凝望脚下猎物的奇斯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族人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随后他才发现走来的大汉手里握着一把长匕首。
伯克斯加在猎物旁边蹲下,抬起它的一条腿,一刀割入驯鹿的胸膛。他的动作快捷而熟练。不到一会儿工夫,他站起身,浸满鲜血的手掌中擎着这只野兽的心脏。
“吃了它,你就能得到这只鹿的力量和速度。”野蛮人领袖对年轻的猎人说。
奇斯塔小心地接过心脏,将它送至自己的唇边。他知道,这是试练的一部分。但他觉得这和他想像的并不一样。伯克斯加的话是不可违抗的,他不能失败。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鲜血的气味唤醒了他体内的野性,他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颗心包含着这只鹿的灵魂,”另一个人向他解释,“你要吃掉这个灵魂。”
奇斯塔不再犹豫。他将暗红色的心脏塞入自己的双唇之间。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吞吃心脏的动作,死亡驯鹿的灵魂流遍他的全身。歌声在他耳边响起,伯克斯加的猎人队正在为他的成人而欢庆。
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奇斯塔不再做任何期望,当年长的猎人们清理、捆扎驯鹿的时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这对于他和他的族人们来说确实是更好的生活方式。没有财货的束缚,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奇斯塔现在明白伯克斯加是对的。但这个年轻人对矮人和十镇的居民仍然没有丝毫的恶意,他也无意于削弱自己对沃夫加的崇敬。这位逝去的英雄对冰风谷的族人们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奇斯塔看着他们完美的收获,这只高傲的动物没有遭到任何侮辱与废弃,这让他感到安心。他又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感到有血滴沿着他的下巴落入脚下松软的泥土中。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命运。但这又意味着什么?与十镇更多的战争,就像过去那样?他们又会如何对待回归凯恩巨锥的矮人?
奇斯塔在过去几个星期里一直听到伯克斯加和其他人为了他的父亲——糜鹿部落的首领雷加克同另一些人发生争论。麋鹿部落现在仍然留在冰风谷的苔原上,而奇斯塔认为伯克斯加打算脱离这个部落。伯克斯加将率领年轻的武士重新建立灰熊部落。他们会在苔原上游荡,为了食物和更好的聚居地而战斗。
奇斯塔也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推测,所以他很快就从心中抹去了这种想法。伯克斯加要成为完全的野蛮人领袖,他想仿效并超过传奇中的沃夫加。分裂残余的野蛮人有悖于他的理想。而且现在冰风谷野蛮人的数量也无法支持建立新的部落。
沃夫加所做的是团结起分散的部落。
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但那些可能性似乎又都经不起仔细推敲。
伯克斯加满面笑容地从猎物上抬起眼睛。尽管奇斯塔是雷加克的儿子,而他和这位部落首领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多摩擦;但奇斯塔的成人还是让他感到由衷地高兴。不过那位部落首领的统治权必然会遭到挑战。
当狩猎队接近部落宿营地的鹿皮帐篷时,这个想法一直占据了伯克斯加的整个思维,直到他看见布鲁诺·战锤和另一位矮人牧师——演说者·芮金克劳。
“你不属于这里!”伯克斯加立刻向矮人首领发出最大音量的吼叫。
“我们应该在愉快的心情中重逢,”丝妲柏不是那种静待别人说话的人。她对伯克斯加太声说道,“你忘记堡民谷了么?忘记了我们对你的支援了么?”
“我不和女人谈论重要的事情。”伯克斯加冷淡地说。
布鲁诺伸手挡住就要爆发的丝妲柏。“我也不想和你说话,我和我的牧师到这里来是为了看望雷加克——麋鹿部落的首领。”
伯克斯加的鼻孔中喷出粗气。片刻之间,奇斯塔和其他人都以为他会冲向布鲁诺。矮人也挺直了身子,用手掌拍打着有许多豁齿的战斧,准备迎接野蛮人的进攻。
但伯克斯加并不愚蠢,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我也是冰风谷猎人的领袖。告诉我你们的事情,然后离开这里!”
布鲁诺冷笑了一声,径自走过骄傲的野蛮人,进入部落营地。伯克斯加大吼一声,跳到布鲁诺面前。
“你在坚石镇是领袖,”红胡子矮人坚定地说,“你也许在这里也有领导权,但你也可能没有。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雷加克是这里的王。就我所知,雷加克现在仍然是这里的王。”布鲁诺再次走过大汉,矮人严厉的灰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丝妲柏昂起头,一眼也没有看这个高大的野蛮人。
对于同样喜爱布鲁诺和自己的野蛮人部族的奇斯塔来说,这是一次痛苦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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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势变小了,海灵号平静地向东行驶,船上惟一的声音只有船板摩擦偶尔发出的“吱嘎”声。苍白的满月悬挂在天上,不时被乌云遮住她的面庞。
凯蒂坐在放置弩炮的台子上,正在一枝蜡烛的光芒中在羊皮纸上做记录。崔斯特靠在船栏杆上,他已经卷起自己的羊皮纸,把它放入衣兜。根据杜德蒙的命令,见过盲眼女巫的六个人都要根据他们的记忆将女巫的诗记录下来。这六个人里竟然有五个能够书写,这简直是个小小的奇迹了。只有维兰是把他所听到的复述给哈寇和罗毕拉,由他们两个分别进行记录,以期不会掺入其中一个人的个人观点。
崔斯特很快就完成了记录工作。他确信自己至少清晰地记录了诗中最重要的部分。他明白,诗中的每个字都会成为一条必要的线索。但当时的他太过激动,以至于无法全神贯注地记住女巫话语的每一个细节。在诗的第二行,女巫提到了崔斯特的父亲,并且暗示扎克纳梵有可能依然生存。这就是崔斯特能想到的一切,他希望记住的一切。
凯蒂的记录更加细致和完整。但她当时也感到同样的震惊,所以她无法确定自己的记录有多么精确。
“真希望能和他分享这样的夜晚。”在一片静谧中,崔斯特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让年轻女子的笔尖差一点戳破了轻薄的羊皮纸。她抬头望向崔斯特,看见他正高昂起头,凝视着天边的圆月。
“只一晚也好啊,扎克纳梵一定会爱上这地表的夜晚的。”
凯蒂露出一丝微笑,她完全相信崔斯特的话,崔斯特曾经很多次和她说起过他的父亲。他的灵魂完全传承自这位父亲,而不是他邪恶的母亲。无论是战技还是心灵,他们两个都非常相像。他们惟一的区别就是崔斯特找到了离开魔索布莱城的勇气,而扎克纳梵则没有。他留在了邪恶的黑暗精灵之中,并最终成为蜘蛛神后的牺牲品。
“向罗丝奉献,得到罗丝的垂怜。”
这行诗突然出现在凯蒂的脑海中。她朗诵了一遍,从听觉上感到它是正确的。于是她看回羊皮纸,找到那一行,发现自己把“向”错写成了“为”,便急忙改正过来。
每个字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怀疑我现在面对的危险要超过我以往在任何时候见到过的。”崔斯特在向凯蒂说话,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
凯蒂注意到他在话中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而她也已经被卷入其中,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崔斯特的言外之意。但崔斯特的下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会寻到最黑暗的路径。”
凯蒂意识到这是紧接在刚才那行诗后面的第二行。崔斯特又说了一遍,但她几乎没有听见。她只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字。年轻女子停下笔,抬头紧盯着卓尔。他又要一个人离开了!
“那首诗是针对我们两个人的。”凯蒂提醒他。
“那条黑暗的路径通向我的父亲,”崔斯特回答,“一位你从未见过的卓尔。”
“这就是你的想法么?”凯蒂问。
“这条路应该由我来走……”
“还有我,”凯蒂坚决地说,“你不能再这样做了!”她大声斥责崔斯特,“你曾经离开过我,结果差点因为你的愚蠢而毁了你和我们所有人!”
崔斯特转头凝望着她。他是多么的爱她啊!他明白自己无法驳倒她,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论点,她都能一一予以反驳,或者毫不理睬。
“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凯蒂的声音丝毫无法动摇,“我想杜德蒙和哈寇,也许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也会来的。你想阻止我们吗?崔斯特·杜垩登!”
崔斯特刚张开口,又改变了主意。为什么不呢?他永远也不会对他的朋友们说:“让我自己孤身踏上这条黑暗路径吧。”永远也不会。
他的目光扫过黑暗的海洋、月亮和星星。他的思绪又回到扎克纳梵身边,还有女巫告诉他的那枚“金色的指环”。
“至少还要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回到深水城,”他有些焦急地说。
“三个星期,如果风势再不加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