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会突然出现?为何在立储之时?每回都是如此!只要有他,父皇便会将所有的关怀和注意全部倾注于他的身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父皇还要立他为太子!
咬牙握紧了双掌,祁涟朔脸色发青,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落在了他最为厌恶的人手上,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嫉妒,像有一条蛇在啃咬般的难受,对身后几位大臣使了眼色,他垂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愤怒不甘。
“陛下圣明,二皇子天资不凡,自幼便聪慧异常,闻名于天下,心智品行无有可指摘之处,但……他的母妃曾有谋害陛下之嫌,臣以为,略有不妥,还是三皇子更适合些。”
听得此言,祁涟朔眼神微动,想起大堆送出的金银,得意的浅笑渐渐浮上了眼底,幸而从母妃的遗物中翻出大量的珠宝银票,看来她说的没错,只要有了这些,不需他开口,便会有人为他谋划太子之位。
“莫非这位大人怕溟月也会谋害父皇?还是会对苍赫不利?”祁溟月站在祁诩天身旁,望着座下的文武百官,脸上笑意盈然,不冷不淡的语声带着些嘲讽的冷意。
“溟儿不必理会那些胡话,”祁诩天将身旁少年拉到怀中,毫不顾忌底下臣子惊异不信的眼神,抚着他的脸,轻声说道:“为何不多睡会儿,出来也不添些衣裳,即使要随父皇早朝,也不需如此心急,父皇等你便是。”
在祁诩天身旁坐下,祁溟月望着底下各种精彩的表情,在他耳旁轻笑一声,“若不早些来,便看不到如此好戏了,苍赫帝立储,实在是一桩大事,溟月怎能错过。”
众人见忽然出现的二皇子丝毫不惧陛下的威仪,举止间没有丝毫敬意,陛下却不生气,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昔,甚至让他坐到身旁,如此看来,陛下对二皇子的宠爱竟然并无半点减少,还要立他为太子,简直是加倍的宠信了。
将祁溟月揽在怀中,祁诩天凌厉的眼神扫向方才说了那番话的大臣,“赵卿以为不妥?你觉得朕的溟儿会谋害朕,还是觉得朕识人不清,将国事视作儿戏?”
“臣不敢!臣不敢!微臣只是……只是……”他一急,更说不出话来,被陛下的眼神扫到,身上便如被刺入了利剑一般,他只后悔不该忘记陛下当年是如何的宠爱二皇子,种种例子都摆在眼前,若因此触怒了陛下,人头会不会长在自己颈上还是个问题,此方才他的那番话,不知会惹来何种罪责,真是想想都觉心寒,不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只是收了钱财,便要为人办事,朕说的可对?”发出一声冷笑,祁诩天缓缓开口问道,语声并不显怒意,森冷的话音却已足够使人胆战心惊。
先前姓李的大臣闻言顿时一阵颤抖,忽然跪下身来,叩首不止,“臣也收了三皇子差人送来的银两,都是三皇子命我们这么说的!臣有罪!求陛下饶命!”既然陛下已知道了此事,他也难逃罪责,依陛下的性子是决饶不过欺瞒他之人的,若是早些承认,说不准还有减轻责罚的可能。
此时听李大人和赵大人所言,其余众臣都不断摇起头来,望着此刻垂首不语脸色难看的三皇子祁涟朔,眼中的鄙夷愈发明显起来。
祁柊离就站在祁涟朔身旁,十三岁的他已明白了皇储之位的重要性,但生性不喜与人争执,又有如此受宠的皇兄在前,他便从未考虑要去争那太子之位。先前以为父皇是要立三皇兄为储君,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并不打算反对,只因在他看来最为适合做太子之人已不在宫中,不曾想,一抬头之间,二皇兄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甚至比往日更为耀眼,让人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祁子毓和祁尧宇自祁溟月出现便愣住了,望着高高在上坐在父皇身旁的二皇兄,痴痴的看傻了眼,耳旁听见大臣们的议论,似乎三皇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要与二皇兄争抢什么,便一起收回了眼,愤愤不平的眼神一齐瞪住了不远处站着的祁涟朔。
祁涟朔垂首站着,听到赵李两位大臣相继吐了内情,便一阵胆颤,咬着唇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可怜的神情,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对祁诩天说道:“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父皇别生气好不好?是小三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父皇息怒,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往前走了几步,他微微拧起了小脸,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大眼中已有蓄起了泪水,看来确是让人心软。
赵、李两位大臣跪在殿上,听到三皇子所言,不敢露出丝毫同情之色,唯恐加重罪责,其余大臣见三皇子如此,却是有些同情,天下间有哪位皇子不觊觎太子之位,三皇子虽然手段拙劣了些,但若没有二皇子祁溟月,可以说太子之位早晚会是他的,陛下此刻虽然有怒意,但也不一定会将他如何,毕竟是亲生骨肉,血脉相连,大皇子被贬去坍州,最小的又命丧大火,余下的皇子中也就三皇子最讨陛下欢心,看在往日的喜爱上,陛下也不会责罚太过。
祁涟朔也正是这番心思,他含着泪水跑上几步,抬头望着龙椅上的祁诩天,见他神色间已有些和缓,心中一喜,扁了扁嘴,眼中的泪水立时掉了下来,“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不该奢望当太子,不该和二皇兄争太子之位……儿臣不知道皇兄已经回来了……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以后再也不敢了……父皇不要生气……”
祁溟月坐在祁诩天身旁,一手撑在龙椅的扶手之上支着下颌,见到座下不远的祁涟朔呜咽着,泪水不断从白嫩的小脸上滑落,虽是差他半岁,却一副天真娇痴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暗中收着男女为宠之人,浮起一丝笑意,祁溟月眼神微转,望了祁诩天一眼,果然父皇选的消遣都十分有趣,叫他都想逗弄一番。
表面的不解世事和内里的骄纵任性,还有天真纯洁的小脸,带着泪水引人心怜的模样,实在很能引出某些人心底的恶意,想把他捧到天上,再狠狠打击一番,看他无以为继再也无法伪装,将心中恐惧和黑暗显露人前的样子。两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别有深意的笑,望着座下的祁涟朔,祁诩天和祁溟月一同勾起了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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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六十三章 败露
众人没瞧见座上两人那相似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令人心颤的诡秘笑意,只见陛下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不住哭泣的三皇子,脸上表情似乎已缓和下来,“别哭了。”话音落下,便示意刘易,递给他一方帕子。
见陛下如此,大臣们心道三皇子看来已无大碍了,即使收到责罚,也应是禁足之类的,再看一旁的二皇子祁溟月,虽是神色如常,却缓缓站起身来,立在一旁,再不言语,低垂的眼眸中神色难辨。
祁诩天见他忽然起身,挑眉望去,祁溟月迎上他带着疑着问的眼,微微动了动身子,脸上现出一丝古怪,虽然昨夜有上过白芙,今日醒来也闻到那特殊的香气,应是父皇又为他抹了药,方才走出来,股间也不觉疼痛,但一旦坐下,时间久了,便从身下传来阵阵不适,显然,那看似华贵的龙椅上应该再多添几层软垫,在此之前,他决定还是站着为好。
这一边,座下不远处,祁涟朔正将刘易递去的帕子接在手中,攥紧了手中的素帕,他哭的却更为厉害了,泪眼迷蒙的抬起了头,看到祁溟月站起了身,父皇也未拉他坐下,他含着泪水的眼中顿时浮现了一丝光亮。
“父皇不要不理儿臣,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要当太子了,给二皇兄吧,小三儿只要陪着父皇就好……母妃死了,小三儿就只有父皇了,父皇不能不要我……”他一边哭泣着,一边继续踏前几步,眼看已站在了王座下的台阶之上。
祁诩天见他上前,并未阻拦,刘总管在边上站着,依旧不动声色,底下的群臣见了,心中都在赞叹,三皇子不愧是除了二皇子之外,最被陛下所喜爱的皇子,此番这一哭一闹,又牵出了葬身火海的肖妃,陛下一时心软,兴许这事就这么了了也说不定。
祁涟朔见祁诩天并未露出不悦,咬着唇扑到了他的怀中,呜咽的继续抽泣着,仍在不断求饶说自己错了,任谁见了都会有几分心软,底下的臣子们虽觉得三皇子太过怯懦,但他才十四岁过半,说白了也只是个孩子罢了,此时已不觉他如何过分,若是陛下轻饶了他,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祁溟月站在一旁,身下的不适让他微微皱了眉,但心中涌上的不悦却使他眼中骤添冷意,虽然知道父皇只是在演戏,虽然知道祁涟朔之后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但他就是不想看到有人在属于他的怀抱中,搂着属于他的男人。
即便祁涟朔对父皇只是父子之情,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足以让他心中泛起冰冷的杀意,他终于知道为何父皇见到他与别人亲近会愤怒欲狂。
抬起了眼,祁溟月眼眸之中只有冰尖般的冷意,薄唇轻扬,带起了一丝厉色,轻瞥了一眼正在祁诩天怀中哭泣的少年,“此处没你踏足的地方,给我下去。”
不疾不徐的语调,平平淡淡的语声,他说的轻缓,群臣却在二皇子祁溟月的话中听出了萧杀之气,就如陛下平日里发怒前的征兆,一样的轻浅却一样的令人胆寒,随着他的那句话出口,整个人不再是沉静如水的模样,谪仙般的身姿霎时透出了慑人的威仪,叫人全然忘了他的年岁,只觉正面对着不悦的苍赫帝一般,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