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你就委屈点吧!”
韩秀儿利落的把手中的针穿上线,拿过绣篮里未完成的绣品一针一线的绣起来,仿佛根本没听见娘的话。心里计较着这几份绣品交出去以后能换回多少钱来给娘治病。
“王员外虽然老了点,你嫁过去好歹也是做填房,也没孩子,不用像娘这般里外不是人,只要你能生下个一子半女的来,下半辈子也就不用过这苦日子了。”娘苦口婆心的劝着,其实她也不愿意自己闺女嫁给那么一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可是谁让家里穷呢,“当年要不是你哥在村口遇上奄奄一息的我,哪儿能有你呢?要不是为了给我上山采药,你哥也不至于把腿给摔佘了,还落下个病根儿,如今都快二十了还讨不上一房媳妇。”说着,娘又开始掉眼泪水。
韩秀儿叹息了一声,谁都知道她韩秀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水漫金山,拿出手绢凑到娘身边,就着窗外传来的微弱光线擦了擦,这才道,“娘,不是秀儿不孝,你想想,就算我嫁过去了能换足了彩礼钱,可今后咱家的日子咋过啊?您身子不好,眼睛也渐渐的不行了,哥他平时痴痴傻傻的,也做不了多少事,怕就怕人家的闺女过来一看是这情形,这不是祸害别人么?”
“哼!”娘冷哼一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过来了也只能怨她命不好!”
“娘~”韩秀儿低叫,不知道为什幺娘的表情生冷的让她心底发颤,连忙扑上去偎着,娘一把推开她,“你若是不肯,那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我没生过这么没良心的畜生!”
这一次,娘是下定了决心了,无论韩秀儿怎么叫,娘都不再回头,冷硬的面孔上写满的绝情,两行清泪随着韩秀儿秀气的面孔滑落下来,她知道,这次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反抗命运了,这就是女子的命。
银牙碎咬,韩秀儿道,“好!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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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家随王员外姓,父亲就是王员外父亲的管家,在王家算的上忠仆了,这人读过几年书,一直以来兢兢业业,颇得王员外的欢心。
今天是和韩家结亲的日子,王员外身体不太好,所有的事宜都由他来负责——也包括迎亲。
王员外对这门婚事其实也不太满意,这门婚事实际上是王管家提议的,韩秀儿是韩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的女儿,年仅十四岁就出落的落落大方,模样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难得的是还有一双巧手,是旺夫旺子的命格,这些都不重要,王管家看中的是韩秀儿能算计,小小年纪就把家里的事打理的仅仅有条,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韩家的日子过的苦虽苦点,却不像其他人家那样三餐不济。
王员外本来也挺中意韩秀儿的,可是,韩秀儿的彩礼竟然要二十两银子,二十两足够他买十多二十个丫头了,如果不是王管家在王员外面前反复强调只有像韩秀儿这样的女人才能在他身后稳住那帮豺狼虎豹,王员外是决计不会花二十两银子来娶这么一个用来生孩子的女人的。
不过从今天王员外死活不肯来亲自迎娶新娘子,恐怕就是对这女人的一个下马威了。
想到这里,王管家微微皱眉,王员外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吝啬,特别是在女人方面,否则也不至于到如今都没后代。
大太太就是因为他不肯请产婆才母子双亡的,二太太没个生育,进门几年就因为一场伤寒也去了,王员外也落下了个虐妻的恶名,远近的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好容易娶到个三房,偏偏又是个烈性女子,在家里早早有了相好的,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一把剪刀断了自己的性命还把王员外的命根子也去了。
眼看着王家要绝后,王管家这才给王员外出了这么个主义,娶个女人进门,再找人借种。
起初王员外也死活不同意,想从本家亲戚那儿领一个孩子过来养,可他本家之中枝叶也不见茂盛,好容易相中一个孩子,偏生那孩子的父母开口便是二百两银子,气的王员外一口气喘不过来,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王管家这又给王员外分析了一番,王员外也意识到自己日子不多,有了这般豺狼虎豹般的亲戚,怕是自己这点家业不够他们图谋的,心一狠,让王管家去谋划,这才决定了娶韩秀儿。
锣鼓声中,韩秀儿从屋内被媒婆丫鬟给搀了出来,红布铺成的路上给娘亲兄长行了礼,按照习俗在哭泣声中上了喜轿,王管家看着这个娇弱的身影,心中微微叹息,韩秀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想到前几日韩秀儿跟他商议聘礼时候的情形,王管家心中一定,这个女孩子绝非凡人,虽还有些乡村女子的习气,只要一进王家门,稍微点拨定然会璞玉成型的。
一路上吹吹打打,韩秀儿稳坐轿中,从小到大看过人坐轿,自己还是生平第一次坐上来,晃晃悠悠的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对于窗外的景致则完全没有兴趣,心中念叨的是自己离家之后娘亲和哥哥该如何自处?一想到刚才自己上轿的时候哥哥还以为自己是要出去玩,哭闹着也要跟来,韩秀儿就是一阵忧心,哥哥的亲事定下了,是隔壁村的一个姑娘,任由媒婆说的天花乱坠,韩秀儿心里明镜似地,真是好姑娘还能到十八了没嫁出去?
外面一阵炮竹响,轿子停了下来,踢轿门,然后被媒婆搀下轿,接过一根红绸,在种种礼俗之下,韩秀儿开始了她的新的生活。
洞房花烛轻轻摇曳,静静的坐在床上,韩秀儿心中无悲无喜,其实嫁给这么一个老头子还是不错的,对于韩家来说,一笔可观的钱比一个合意的夫婿更重要,试想,如果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夫婿,却又家贫如洗,韩秀儿倒是无所谓,无法帮助到娘和哥哥才是最让给韩秀儿无法容忍的事。
拜堂的时候那双苍老的手,和不断的咳嗽声,韩秀儿清晰的知道,这个夫婿必然不久于人世,她的年纪还无法知道守一辈子活寡是什么滋味,心中倒是有些窃喜,这个家就只有这个老头子了,他如果去了,那么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到时候无论她怎么帮娘家人,都没有人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