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命人将扁鹊和他的弟子们安顿后,神色还有些恍惚。
子楚疑惑:“有那么惊讶吗?”
朱襄按着子楚的肩膀使劲晃:“那可是扁鹊!神医扁鹊!”
差点被晃晕的子楚抬起一脚向朱襄踹去,朱襄放开按着子楚肩膀的手,侧身躲避子楚的踹击。
“扁鹊之名我也听过,神医之名倒是没听过。”子楚表现得十分冷淡,“他的医术,可能和宫里的太医差不多,有什么惊讶?”
朱襄:“差远了吧!”
子楚坚持:“差不多。”
朱襄激动:“没听过扁鹊的传说吗!”
子楚:“那又如何?有传说的神医很多,有名声不代表医术好。医术好的人肯定都会入王宫。”
朱襄语塞。什么属于王公贵族的自信和偏见啊!民间也有神医好吗!
被子楚连泼几盆冷水,朱襄勉强冷静。
他和子楚认知的差异,概是当世人的视野差距,或者后世人对历史名人的滤镜差距?
现在扁鹊的名声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突出,只是一个行为符合当代现实的好医家,没有神异之处。
传说都有夸的地,或许他见到真正的华佗,华佗也真的不会做在现代社会也非常困难的开颅手术。
朱襄胡思乱想了一番,但还是非常开遇到了扁鹊,兴冲冲地去询问扁鹊要不要接受他的资助。
朱襄听了“扁鹊”名号的历后,尊重扁鹊的选择,没有说让扁鹊成为家中的供奉医者。他只是提出偿给扁鹊一些,扁鹊研究医术和在民间行医。
如果扁鹊能随时与他通信,换了地和他说一声就更好了。遇到亲朋好友生病,他就可以去请扁鹊看看。
虽然子楚说秦太医和民间神医扁鹊的医术差不多,在个时代靠谱的好医生太了,朱襄还是希望能多认识一位,就当多一层保险。
扁鹊不知朱襄为何如此重视他。
朱襄半真半假:“听闻医术好的人都会为贵族服务,扁鹊却在民间行医。我希望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有朝一日,不是贵族的人也能寻找真正的医家医治。”
朱襄说到,里真的有点沉重了。
“老翁也听说过,我是庶民出身。庶民若生病,部分时候自己扛,扛不过就凭借经验找些草药,再扛不过就寻找村里的巫医。”
“巫医一般是对草药比较熟悉的人,但部分人并不懂医术,只是用些神鬼托词骗人,比如烧香磕包治百病之类。”
“我希望医术能够普及,所有人生病后都有机会找到真正的医者医治,就像是我希望人人温饱一样。”
朱襄不好意思:“个理想距离现实很遥远,但再遥远的路都是从脚出发,既然我遇了先生,期望着遇见先生件事,能让我与理想的距离缩短几步。”
扁鹊直直地看着朱襄的双眼,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感情。
“扁鹊”是一种鸟,在赵的民间传说中,“扁鹊”代表着希望和幸运,所以那位民间的名医才会传出“扁鹊”的名号。
“朱襄公,所说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扁鹊握住朱襄的双手,“但我不知如何去做,朱襄公能教我吗?”
朱襄有些尴尬:“、怎么能说教?我们一起步!”
扁鹊:“论龄地位,达者为师。我听闻朱襄公防治瘟疫的事后,就知朱襄公一定就是我所希求的那位老师,所以我才拜见。请朱襄公教我!”
扁鹊松开朱襄的手,跪地不起。
朱襄慌乱地跟着“扑通”一声跪:“先生快起,我……唉,我尽量想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把我所知的都告诉,写医书教学生,如何?”
窗外,抱着嬴小政偷听的子楚把怀里沉甸甸的儿子放,揉了揉手臂。
嬴小政先用嫌弃的眼神鄙视了一柔弱的父亲,然后压低声音:“我就知,那个叫扁鹊的肯定不是偶遇,一定是冲着舅父的。”
子楚:“世间出现一个贤之后,天有向学之的人都会云涌而至。”
嬴小政捏着自己肉乎乎的小巴,阴森森:“只要舅父在,天英才尽入我手!”
子楚低看着嬴小政的小肉手:“不是手,是尽入秦。”
嬴小政:“入秦就是入我手!”
子楚嫌弃:“先把牙齿长出,再说句话吧。”
嬴小政瘪嘴,气鼓鼓。
看见儿子吃瘪的小表情,子楚露出畅快的神情。
朱襄好不容易劝好扁鹊老爷子,神情疲惫地出门,一出就看到一一小未秦王父子俩在偷听。
“们很聊吗?楚人都要打过了,们事可做?”朱襄没好气。
嬴小政辩解:“楚人打过,和我个七岁的小孩有什么关系?孩童理应事可做。逃避工作的是阿父又不是我。”
子楚:“……”如果朱襄不在,他一定把儿子按在膝盖打屁股。
其实子楚还真打过。
在咸阳的时候,有一日嬴小政闹得太过,被子楚按在膝盖一顿拍。
嬴小政打着哈欠,一滴眼泪都没掉,把子楚气得要棍棒。
时候朱襄适时出现,抢了光屁股的嬴小政,抱着就跑。
那之后,子楚就不再亲手打嬴小政,直接找雪姬告状。
雪姬的手比他重,能把嬴小政打得嗷嗷哭。偶尔棍棒,朱襄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劝更不敢抢。
“他因敬仰而投奔,怎么还不高兴?”子楚问。
朱襄:“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压力有点。”
朱襄停顿了一,疑惑:“我有那么出名吗?连扁鹊都投奔我?”
子楚和嬴小政时露出“逗我”的语神情。
自己的名望如何,自己不知?朱襄/舅父是傻子吗?!
朱襄看着未秦王父子俩的神情,讪讪:“啊,原我真的很出名。那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历……有才能之人找我?”他不用去寻找历史名人,改历史名人寻他了?
子楚好奇:“还希望谁找?”
朱襄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没谁了。”
他记得的战名人不多,要么是政儿手的,要么是被政儿手灭掉的。所以他什么都不做,该的历史名人肯定会在政儿手云集,确实没有特别向往的人。
非要说有想见到的人,那些人要么没出声,要么就是孩童。比如他很想见见政儿家的悲剧的好儿扶苏。
不知政儿现在还会不会把好儿取名为扶苏。不管政儿的长子是不是叫扶苏,以政儿的性格,应该会把长子交给自己养育吧。
嬴小政拉了拉朱襄的袖子,朱襄条件反射地将嬴小政抱起。
嬴小政问:“真的没有了?以后没有英才了吗?”
朱襄笑:“政儿身边的英才还不够多吗?”
嬴小政霸气:“永远不够!”
朱襄:“那政儿就快点统一天,样天英才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自然会寻政儿,不用政儿去寻找他们。”
子楚不满:“政儿他阿父还在,话怎么不和我说。”
朱襄抱着政儿,与子楚一边往居住的院子走,一边贫嘴:“哦?夏也有样宏伟的愿望?那我问,如果统一天,要给自己取怎样的名号?”
虽然知朱襄在开玩笑,子楚还是很认真地思索起:“称号不是后人定吗?不过若能统一天,自己先定个称号也不错。昭如何?秦昭王?”
朱襄“扑哧”笑出声。
老秦王快,孙儿抢的称号!
“政儿,,教教想象力薄弱的阿父,如果统一了天,要给自己定什么样的名号。”朱襄拍了拍坐在他手臂的嬴小政肉嘟嘟的小屁股,“让阿父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
嬴小政鄙视地瞥了子楚一眼,:“统一天的功德超过了三皇五帝,我会取三皇五帝称号合一,不称王,称‘皇帝’,自我起,是始皇帝。皇帝至高,怎么能让后世人定谥号?从今以后废谥号,我是秦始皇,我的后人就是秦二世、秦三世,直至万世!”
话他在邯郸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对他舅父嘀咕过。当时舅父把他抱起亲亲,说政儿太厉害了,但句话不能告诉别人,等当了秦王才能说。
然后他过了几日到梦境房间,脑子变得清醒,双手锤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种话也能乱说吗!梦境外面的我,是傻子吗!
还好舅父过分宠溺自己,不在乎自己些胡言乱语。
不过现在,虽然他还不是秦王,但舅父问了,他也说了。
子楚脸皮狠狠地抽搐了几,表情变幻不定,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朱襄在一边拱火:“是不是很尴尬?是不是地自容?看看差距,差距,啧啧啧……”
子楚深呼吸了一,冷静。
他似笑非笑:“政儿说的有理。若能统一天,确实该称‘皇帝’。今后我就是秦始皇,政儿就是秦二世了。”
朱襄发出洪亮的笑声。
嬴小政石化,裂开。
子楚笑眯眯地摸了摸石化并裂开的胖儿子的小脑袋:“谢谢政儿。”
嬴小政抖抖抖,石化雕像裂开的痕迹越越。
朱襄继续笑。
以为我是在欺负子楚吗?不,我也是在欺负政儿!哈哈哈哈哈,我就知会样!政儿副表情真是太可爱了!
“舅父……舅父……”石像嬴小政风化后变回了肉嘟嘟委屈小外甥,抱着朱襄的脖子磨牙。
子楚继续摸着儿子的小揪揪:“政儿以后就是秦二世了,开不开?”
嬴小政气沉丹田,尖叫声差点把朱襄和子楚的耳膜刺穿:“不开!”
子楚和朱襄一畅快笑起。
……
选称号还在很遥远的未,现在子楚只是王孙,政儿还是王曾孙。
楚人果然蠢蠢欲动,子楚忙着安抚民众,筹集后勤;王翦忐忑不安地巩固城防。
朱襄继续种田。
打仗归打仗,也不能荒废了种田,耽误了农时。
即王翦抽调了当地青壮农人临时入伍,村里的妇人老人小孩也能种田。
朱襄带去了耕牛和铁器,减轻了他们的种田负担。
“朱襄公,他们会不会烧了我们的田?”里的人没有秦农人那么压抑。朱襄对人和善,他们多见了朱襄几面,就敢直接找朱襄说话。
朱襄笑:“不会。他们隔着长江……就是那条江打我们,军会在江水中被挡,渡不过。我们在后,战争波及不到我们。”
老的农人问:“真的不会吗?他们真的打不过吗?”
朱襄指着自己:“看我还在里和们一起种田,如果能打过,我不早跑了?我好歹也是贵族。”
老的农人神情一僵,然后露出了有些轻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对啊,朱襄公还在里!”
经过次对话之后,忙碌的农人脸的忐忑不安了许多。
战的领土主权变换频繁,今天给个君交税,明天给那个君交税,农田动不动就被坚壁清野烧成一片灰烬。
楚人虽然已经吞并吴越许久,但民间总有些运气好活得长的人,记得当吴越楚战时的绝望。
重税徭役虽然可怕,但至还能给人熬去的微小希望,若遇战乱,那是真的一点念想也没用了。
李牧攻占吴城,吴城不战而降,当地经济没有遭到破坏。
农人在惶恐中迎了新的君,现在旧的君要攻打他们了,他们是不是又要迎绝望了?
经历过的人很恐惧,没经历过的人也很茫然措。
朱襄句话给他们吃了定丸。
对啊,朱襄公都在里,或许他们的旧君真的打不过。
如果秦人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会教导他们耕地,怎么会给他们新的种子,怎么会为他们提供耕牛和铁器?
贵人们不会做亏本的事,所有的善意终肯定都要看到回报,没有什么缘故的善意。
秦人一定是确信能收到一的赋税,才会如此做。他们确信一点,安了。
朱襄带着弟子们行走在田间,一边指导他们耕种,一边收集着农人们的言语和思想。
当农闲时,他召集弟子讲学,询问他们的思考。
“赋税和徭役压迫着农人,但如今些压迫却是一件让农人安的事,因为他们以赋税和徭役作为秩序的象征。”朱襄,“就是家和黎民的契约,家向黎民征收赋税徭役,黎民从家中求得秩序安稳。如果个契约破坏,黎民和家的信任被打破,就会生出民乱。”
“君想要有所作为,就需要更多的赋税和徭役。但赋税和徭役过多,就会打破黎民的信任。如何在其中取得平衡,就要看君和臣子的智慧,也是们应该思索的内容了。”
朱襄私问嬴小政:“政儿,说维持平衡的关键一点是什么?”
嬴小政:“舅父,直说,我懒得想。”
朱襄:“……”
他发现政儿逐渐入叛逆期,不像是三四岁那么可爱了。要是小时候的政儿,肯定会鼓着腮帮子认真地思索好久,然后眼睛亮闪闪地拿着答案询问自己。
现在的政儿,的眼睛变成了死鱼眼,“舅父说,懒得想”。
“若是舅母在里,我肯定让舅母揍!”朱襄捏着嬴小政的腮帮子。
嬴小政得意:“舅母不在。”
朱襄深呼吸,松开嬴小政的腮帮子,:“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君要认清‘公’与‘私’。”
“政儿已经看了许多典籍,论哪家学派中所阐明的圣君,都是一个公私,一个纯粹的‘君’形象。君若做所有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家,论赋税还是徭役都是为了家,那么他就是圣君,哪怕失败了也是圣君。”
“比如样是修水渠,如果是为了灌溉,那么就是正确的行为;而若只是想要江南游玩,那么就是昏君暴君。”
“各个学派的先贤都希望约束君的私人欲|望,比如盖宫殿,出去游玩,因为私人感情任命臣……”
朱襄还未说完,嬴小政就露出了嫌弃到作呕的表情。
朱襄失笑:“我说的是圣君,但坐王位的是有欲|望的人,哪怕圣人也是人,有自己的好恶。普通人赚到了钱之后就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君坐拥天,怎么可能完全不享受?”
朱襄脑海中闪过汉文帝。
若秦朝不二世而亡,概率汉文帝也不会出现了。
汉文帝真的是一个符合“圣君”之名,懂得节制欲|望,体恤百姓的好皇帝。
“可以享受,但不要浪费。”朱襄拍了拍嬴小政的脑袋,,“比如可以在库房里堆满丝绸衣服,每天换个四五套。但别把丝绸用铺地,更别把丝绸撕着玩。”
“黄金可以用打造器械,甚至可以做成房屋,但不要当石丢水里看水花。”
“瓷器用观赏和食用,不是用摔碎听响。”
“君不可能完全公私,但只要存节制,享受但不浪费,也能成为一个好君。”朱襄刮了刮满脸嫌弃的嬴小政的鼻子,“之间的平衡点,聪明的政儿一定能找到。”
“哦。”嬴小政淡淡。
朱襄笑:“还小,慢慢想,想不明白就问身边人,我们还能陪很久。”
“好。”嬴小政收起嫌弃的表情,,“我明白舅父的话,我会好好想。”
朱襄见嬴小政真的把他的话听了去,微暖。
他早就发现自家政儿的早熟已经不能用过分聪慧评价。一个孩童再怎么聪慧,但人生经历就那么一点,不会让他们有超过人生长短的经历。
朱襄曾经脑洞开,以为自家政儿是重生的秦始皇。
不过很快他就丢掉了个想法,因为重生的秦始皇是断不可能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多要一块点的。
他家始皇崽真的是一只可爱的小崽崽,即有过人的才华和智,也是符合龄的真正孩童。
朱襄又猜测,自己有神灵教授知识的事是假的,但政儿说不定真的有神灵教授知识。
不过他就猜一猜,不会去深究,也不会去询问。
就像是他的亲朋好友都觉察到了他的怪异,都默契地不提件事,并默默帮自己隐藏一样。
政儿在其他人面前也没有展现出神异,只在与他朝夕相处的自己面前没有隐藏。他会默默守护政儿,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是他和政儿之间的默契。
只是之后朱襄在教导嬴小政的时候换了一种式。他不再像对待普通孩童一样直接灌输自己的三观,而是把嬴小政当作一个已经有了完整三观的成人,用商议的语气,以交流的式告知嬴小政自己的思想。
至于嬴小政接不接受,就看嬴小政自己。
朱襄还带着嬴小政去见识更多的思想,与自己相似的,与自己迥异的,甚至与自己敌对的。
他相信嬴小政能吸收众家之长,得到自己的结论。
哪怕个结论可能和他希望的不一致,但嬴小政的人生是嬴小政的,朱襄只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朱襄优哉游哉地教导着自己的小外甥时,长江边的战火终于打响了。
现在战四名将,有两人都在吴城,一明一暗与楚人打仗,朱襄对此次战事一点都不关。
李牧和王翦合力了还能输?那对面怕不是白公和廉公跑了。
李牧和王翦在前线一明一暗指挥战斗,子楚亲自负责后勤,蒙武负责支援,秦王在城中喝茶等消息。
而朱襄继续带着嬴小政在城外种田。
农人本想卷包袱逃跑,见朱襄还在田边晃悠,他们放包袱,扛着农具,继续在田间忙碌。
除草,浇灌,浇灌刚学会的绿肥和农家肥……农人抹了一把脸的汗珠,看着田间生长起的稻苗,露出了憧憬的笑容。
他们从未如此精细地伺候一田地的稻苗,但朱襄公说有用,他们就想试试。
朱襄公的名声,哪怕是埋田间,连七的名字都叫不全的农人们都如雷贯耳。谁不会记得一个擅长种田的贵族呢?
扁鹊也撸起衣袖和裤腿跟着一在田间忙碌。
朱襄说,草药迟早需要自己培育,医者也需要学会种田。食药源,田地间有世间万物的学问。
朱襄并不是胡扯,他是真么想。
他前世时,农学教授还会研究药草种植,与医学教授合作发表论文——然后论文被除草的傻乎乎学生拔掉(不是)。
朱襄浅薄的草药知识,就是从些事的血泪中了解。
论农学还是医学,科学的实验流程都差不多。
控制变量,分组研究,实验记录……朱襄将现代科学的实验流程教给扁鹊,特别是人类的朋友小白鼠。
他希望从时候开始,中医就从经验医学中走出,即仍旧有玄学的成分存在,部分病例也能归于系统和科学,成为可以复制的病例,而不是说不清不明的奇迹。
扁鹊奉的医书朱襄看完了,部分内容都和《黄帝内经》差不多。
《黄帝内经》是一本经过许多代医学家编撰增补,后成书时间在两汉的医典。
《黄帝内经》初只有薄薄几张纸,其言论在《周礼》中能找到;春秋战时许多医学家将自己的经验添加《黄帝内经》,其中一半内容应该都是战时成书,特别是在成都挖掘的医学竹简木渎问世后,可以看到“扁鹊”一脉的医学,基本都和《黄帝内经》一致。
再后,两汉的医学家继续对《黄帝内经》行增补,所以现在《黄帝内经》虽然已经存在,但《黄帝内经》确实成书于两汉。
不过其实两汉之后,还有后世医学家继续增补《黄帝内经》。只是那时候人们不再认可对典籍行增补的事,所以后世人增补的《黄帝内经》不列入《黄帝内经》内,虽然内容没什么问题,学医的人也会继续学。
个就是名号的问题了。
扁鹊现在写的医书,或许其中内容就会加入《黄帝内经》。《黄帝内经》并非纯粹的医学典籍,而是“医”,即加入了家哲学思想。许多现在搞不明白的病例,都引入了家学说,比如阴气阳气正气邪气之类的解释。
虽然现在用些话能自圆其说,但医家都知,只是权宜之策。
医家是重视实践的人,他们很希望寻求一个确切的结论,所以在先秦两汉时,外科十分发达,部分名医都做过手术,干过解剖。
后儒家思想盛行,解剖和外科都变成了肮脏的事,医学发展就开始原地踏步,只深究药,医书成了药书。
朱襄教给扁鹊后世的科学实验和医学常识后,若些知识能传去,或许中医能更快地从传统医学向现代医学蜕变。
至,别灌人童子尿了,始皇尿也不行!
朱襄想到一点,都满脸膈应。
朱襄没有拉着扁鹊一直种田,当扁鹊了解了一些种田常识后,他就给扁鹊开辟了一个药园,把自己能收集到的有抗菌和抗虫效果的药草移植到药园中,让扁鹊和其弟子管理。
南瓜有抗绦虫和抑制血吸虫产卵的效果,也被移植到了药园中。
南瓜很快就发芽,秦王在药园里逛了一圈,把南瓜尖尖采了要朱襄做菜吃。
管理药园的医者们看着秦王嚣张的气焰,都愤怒地向朱襄告状。
南瓜尖尖都被采了,以后要是不能开花结果怎么办?人怎么么过分,采一点够吃就行,他全采了!
朱襄听到告状消息后十分语。
他也忍不住问老秦王:“稷翁,要吃多就采多,为什么全采了?”
虽然前线在打仗,但很聊的秦王:“我本只想采一点,但看他们在瞪我,我就让人全采了,哼。”
老秦王露出了霸气十足的冷笑。
朱襄:“……”好了,他明白了,他的君现在是一个老顽童。
朱襄悄悄告诉扁鹊秦王是他长辈,请不要与秦王计较,然后认命地给秦王做了一桌清炒炝炒蒜蓉南瓜尖。
秦王非常慷慨地把几盘南瓜尖赐给了药园。
然后药园的弟子们更生气了。
什么人啊!挑衅是不是?!
朱襄哭笑不得。他也不知老秦王是良发现,还是故意挑衅了。
“稷翁,真的很聊吗?那稷翁要不要去管理后勤?把夏换?”朱襄提议。
秦王:“是给他的磨砺。”
朱襄绞尽脑汁:“那稷翁和我一起去巡视田地?”
秦王想了想,实在是聊,意了。
朱襄找了一匹小矮马让秦王抱着政儿坐着,自己牵着马去田地巡视。
秦王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交流,多时候都板着脸等着朱襄和人唠嗑,观察朱襄私底的言行举止。
秦王对嬴小政:“舅父现在和在长平的时候没区别。”
嬴小政回答:“舅父现在和在邯郸的时候也没有区别。”
秦王:“他已经是长平君,应该有区别。”
嬴小政:“但舅父就是舅父,没办法,已经定性了。”
说完,他老气横秋地叹了气:“舅父说,叫土猪吃不了细糠。”
秦王嘴角狠狠抽搐:“真是舅父自己说的?”
嬴小政皱着小脸反问:“稷翁,除了舅父,还会有谁说种话?”
秦王一想,好像除了朱襄真的没谁了。
他安静,又陪着朱襄逛了几日。
“政儿,朱襄一直么有耐吗?”秦王问,“他现在和那庶人说的话,昨日刚说过。”
嬴小政:“舅父一直么有耐。才两遍算什么?我见过舅父在蜀郡的时候教一个农人种水稻,一个简单的施肥流程,舅父说了五十七次,我数了。”
秦王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他不知自己该是震撼朱襄居然么有耐,还是震撼嬴小政居然聊地数个。或许都很震撼。
秦王问:“舅父难就是天生圣人吗?”
嬴小政:“我很想说是,但舅父自己说他样的人,世多的是。他只是运气好有我个外甥,遇到了曾父那样好的君,能发挥出自己所长,践行自己的理想,所以才成为别人中的圣人。但他其实离圣人差得远,他就是一个种田的。”
秦王摸了摸嬴小政的脑袋:“真是奇怪了,我怎么没见到他说的‘世多的是’的和朱襄差不多的人?”
嬴小政:“我也是么想。但舅父说得很肯定。”
嬴小政沉默了一会儿,:“或许真的有,只是我们没看到,而个世也不需要。”
圣人有朱襄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还有更多的圣人,不为自己所用,就不应该存在。
圣人的号召力太强了。
跟着舅父出游段时间,嬴小政看到了天庶民归,看到了天英才投奔。
是他的舅父,舅父收拢的民就是他的民,舅父麾的英才就是他的英才,所以他不会忌惮,只会高兴。
但个圣人是别人,嬴小政只会起杀。
哪怕个人是他的儿子,是他的臣子,他也会起杀。
亲人和臣子都会有私,但他的舅父后代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不惧怕舅父有强的力量。
但对老秦王而言,也是样吗?
嬴小政抬起,仔细看着他的曾父。
梦境中的自己从未有机会看到位充满了传说,毁誉参半的老秦王。
他见到了,感受到了位老秦王的威压、英明和多疑。
老的帝王就是样吗?自己将是不是也样?
梦境中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样?
“政儿,我很羡慕有样的舅父。”老秦王。
嬴小政笑:“很多人都会羡慕嫉妒我。”
老秦王摸了摸嬴小政的脑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就像是一位真为曾孙开的老人。
或许他此刻的确是真的。
他已经老了,越老越恐惧,但也越老越洒脱。
他会防备太子柱,甚至防备已经成、羽翼渐丰的子楚,但位小小的曾孙,一直不是老秦王防备的对象。
政儿是他的曾孙,就算成为秦王,那也是第四代的秦王。若要忌惮,也该是子楚去忌惮,而不是曾祖父忌惮。
老秦王对嬴小政使出的手段,一直不是因为嬴小政,只是因为朱襄。
身为君王,即他知朱襄没有私,知朱襄凝聚的力量都会成为秦的力量,但有一个天人人人称赞的圣人臣子,他仍旧会习惯性的忌惮。
就像是他曾经时不时对白起动杀。
他难不知白起没有反意,不知白起即与他舅父为友也不会改变对自己的忠诚,不知白起视自己为恩主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和秦?
他都知。
但他仍旧会时不时对白起动杀。并非白起之错,只是白起在秦军中声望太过,动摇了秦王的威信。
他时不时地敲打一朱襄,也是个原因。
“政儿,如果手的人功高盖主,会如何?”朱襄走到稍远的地与农人攀谈,秦王才问。
嬴小政难得在老秦王面前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像孩童的清浅微笑。
“曾父,我的功德不会有任何人能超过,所以我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