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赢定了,所以在这里稍作休息么?”瞳兮迷迷糊糊之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唤醒。
瞳兮睁眼就看到骑在马上的天政帝。她红了脸,赶紧起身行礼,像是犯错被抓的小孩,其实这路线她是逆着天政帝走的方向选的,这片林子据有经验的侍卫讲,天政帝很少来,这边猎物要少许多。
“不如让朕见识见识贵妃的箭术,是不是真的可以这般托大。”
“臣妾并不会射箭。”瞳兮低声道。
“如此说来,贵妃是存心想将胭脂送给纯元夫人了,不会射箭却提议比赛?”
瞳兮顿时觉得头大,“臣妾只是略懂骑术的皮毛,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花样,真正于骑马、射箭处输给纯元夫人许多,这胭脂马放在臣妾这儿真的是暴殄天物。”
良久瞳兮才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所以朕花大价钱换回来的黄金马鞍,就被你借花献佛了?”
瞳兮一震,这个“大价钱”的压力实在很大,虽然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价钱,其实借花献佛这事在后宫不算什么,每个人的东西都是皇上所赐,她实在不懂天政帝怎么这般的生气。那声音仿佛是在冰水里浸过才吐出来的。况且后来这赌注不是取消了么,换成了他的宠爱。瞳兮有些羞涩的想着那彩头。
“朕很好奇,贵妃一开始就打算从纯元夫人处赢过胭脂,再转送给她么?”天政帝讽刺的说着。
瞳兮的眼神不得不心虚的闪烁,最后下定决心试一试,所以抬起因为害怕而波光颤动的双眼,“臣妾是怕自己当不起这黄金马鞍,当初多亏了纯元夫人承让。”她心下甚为忐忑,也不知天政帝能不能听懂。她素来不喜欢在人前告状,这样便落了下乘,只是眼下不得不如此。
从送马到比赛,天政帝应该可以联系起来这前因后果吧?
“你身为朕的贵妃,朕岂能将你随便送人,朕丢不起这个脸,景轩皇朝也丢不起,天下安危又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承担的,达斡尔王如有异心,你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天政帝此语一处,那便是卸下了瞳兮的包袱。
瞳兮有丝感激的看着天政帝,怪不得天下人都赞他为明君,冲着这番话,瞳兮只觉得夜间那个如野兽一般的影子正在退却,留下的还是他光风霁月的清朗。
“是臣妾愚钝。”瞳兮谢罪,再抬起头时,只觉得周围静静悄悄的就站了他们两人,齐云和一旁伺候天政帝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每当独处的时候她就紧张,脑海立即浮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皇上教臣妾射箭。”瞳兮轻声道,却不敢抬头,他教自然是好的,不教她也算松口气。天政帝挑得这么明白,瞳兮自然不能再装傻的故意输掉比赛,无论愿意与否,她都必须做出很期待他宠幸的样子,因为那恩宠就是她们这些嫔妃的唯一凭借。
天政帝从马上跃了下来,“朕教的徒弟可不能输。”
瞳兮猛的抬头,有些看不真切天政帝的心思,他这是希望自己赢得彩头的意思么?如果是真的,瞳兮也觉得很欣慰,这表示他终究也是看重自己这个贵妃的,那个位置她是不是还有希望呢?
或者,她真该赢了这场比赛。三天,这三天她是不是有很多机会能再得到他的注意,恢复三年前的盛宠呢?其实那也不算盛宠,虽然他偶尔在不是临幸的日子去彤辉宫坐坐,并不为她打破雨露均沾的制度,瞳兮觉得很安慰。
转眼间她脑子里甚至有了众多的点子,每一项都针对着天政帝的爱好。
一旁早已有侍卫送上了专供女子使用的轻型弓箭,天政帝从背后圈住瞳兮,紧贴着她的身子,拉起她的左手,教她握住弓,又执起她的右手,教她扣住箭,在她耳边轻声道:“身子要直,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此为要旨。”
瞳兮被他的气息撩拨得有些走神,并不习惯同人这般亲近,哪怕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他的手滑到她的腰上,为了正了正身子,然后引着她的手缓慢有力的拉开弓弦,“眼睛看着靶心,开弓要果断而平稳。”
这里空间并不开阔,所以便以林中一棵树为靶,上面点了红。瞳兮就着他的手,射出的那支箭正中红心。
待天政帝教由瞳兮自己联系的时候,她才明白就着他的手和自己射那便是两回事,经常都不知道箭偏到何处去了,他却依然耐心细致的讲解,并不见不耐。
瞳兮忽然觉得对天政帝有了另一种看法,每次见他,他总是有些不耐的让她侍寝,到没见过他这般耐性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同他还可以这般,这般亲密的相处。
“在想什么,射箭最要紧的便是专心致志,且要平心静气。”天政帝有为瞳兮校正了一下姿势,有意无意的拂过她的xiongpu,格外的撩人。
她深呼吸了一口,怕他再借着姿势不对而上前,滤去了思绪里的纷乱,这一次虽然没射中,但是却轻点了一下靶子,主要是她力道不够,并不能让箭矢没入树干之中。
天政帝终于大发慈悲的领了瞳兮上马,去寻那活物为靶子。
瞳兮新得了弓箭,又觉得射箭甚为新鲜,有一种万物的生死都尽在你弓下的豪情,进而瞎猫碰了死耗子的射中了一只雉鸡,更是来了兴致。
最后他们碰上了今天最美丽的猎物,一头白鹿。天政帝已经张弓,而那白鹿却还没有意识到,正就这林子里一潭水泡饮水,那箭本已在弦上,那白鹿也仿佛有所感应,抬起美丽的眼睛,含着哀求的向这方看了过来。
最终天政帝射出的箭只是斜插在白鹿的正前方,惊得那只吓破胆的鹿夺命狂奔。
待天欲晚的时候,天政帝领了瞳兮回营,这是他们和万眉儿约好的时间。
万眉儿已经先到了,有些吃惊的看着天政帝与瞳兮一同从远处回来,待他们到了近前,她才弯起嘴角道:“想不到贵妃妹妹的箭术也这般好,打了这么多猎物,看来眉儿只能甘拜下风了。”她看着瞳兮身后的侍卫牵着的马上,驼了许多的猎物。
瞳兮自然是心虚的,她所得不过一只雉鸡而已,且还是只老得飞不动的雉鸡。天政帝并未发话,只是兀自下了马向营帐走去。
瞳兮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还是不敢冒功顶替,当着皇上的面撒谎总是不好的。
“纯元夫人误会了,本宫不过只猎得一只雉鸡而已,其他的猎物都是皇上猎得的。”
“只怕是皇帝哥哥在身边,让贵妃妹妹失了魂,所以才仅猎得雉鸡而已,贵妃妹妹输了这比赛,可都是怪皇帝哥哥。”万眉儿的声音大得足够让天政帝听见,她亲热的挽了瞳兮的手跟在了天政帝的身后。
“既然都是皇帝哥哥害的,那便算咱们打平,这三天就由咱们姐妹俩一起陪着皇上可好。”万眉儿的言谈举止都是这般的亲热和甚至有些缺乏脑子,瞳兮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先前对她的看法是错觉了。
天政帝并未讲话,只是接过侍从递上的马奶子饮了一口,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瞳兮只觉得太复杂了,所以有些头疼,她总是分不清楚那里面的含义,不过万眉儿的话着实让瞳兮误会了,她不由自主的想着两女共同侍寝的模样,顿觉冷汗直冒。并不开口答万眉儿的话,一时有些冷场。
“输便是输了,贵妃恐怕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天政帝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瞳兮呼了口气,如蒙大赦般的退下,往后的三日,草原上处处能听到万眉儿银铃般的笑声,天政帝还为她也挑选了一匹千里良驹,又被她赖着亲自为她驯服了马,取名“追月”。
那马名同天政帝的坐骑“逐日”刚好成双成对,一时间比得了黄金马鞍的胭脂马更惹跟来的嫔妃眼热。
启程回京的前一日,达斡尔王牵头为天政帝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
有最负盛名的草原勇士在宴会上比赛摔跤。
“咱们马上民族从来都只尊重真正的英雄。”达斡尔王挑衅的看着天政帝,“听闻陛下年少时便入了军旅,英勇之名,威震四方,不知道我等可有幸见识见识陛下的天威?”表面上虽然臣服,但是打心眼里他自然是瞧不上清俊朗雅的天政帝,但草原男儿佩服人可不是因为他好看。
天政帝饮了一口马奶子酒,含笑道:“听闻王爷箭术号称蒙古第一,朕也想见识见识。”
“好。”达斡尔王阿鲁台豪气干云的拍了拍桌子,“拿箭来,摆箭靶。”
阿鲁台的近卫很快就在百步开外的地方摆上了三个支架。第一个上面吊着一枚铜钱,要射中钱眼方能算中,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别说射了,能努力辨清百步外有枚铜钱也不是易事。
第二个支架上挂着一个金色铁片裹成的球,但那却不是球,每一个铁片的尖端都汇集在了一起,被一个铜锁锁住,箭矢必须要射中铜锁,解开后那金球能散成一朵美丽的金色雪莲花,这箭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太重,则金球将被射破,坏了那花,太轻又解不开铜锁。
至于最后一个支架,那上面却是一张绸帕,这方是最难的,因为绸子很软,射出的角度必须丝毫不差才能洞穿,那箭去带风,很可能就将绸帕吹了起来,让你的箭从下方溜走。
这三项别说全中,能中一项也是好的,瞳兮在天政帝的身后有些担心。
这阿鲁台摆明了是不忿的,且在难为天政帝,居然选这么难的比赛。这欢送宴,一个没搞好就成了哄送宴了,瞳兮是最不愿看到阿鲁台同天政帝反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