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还要点硝石,不够了。”我看了看地上的那堆,对达叔难得叫了一声。
“丫头,老子还有用的呢,都被你耗完了怎么办?”达叔第一千零一次抱怨,不过还是从背篓里拿出来一堆。
我斜眼看着他,有什么好抱怨的,再说你每次完了之后不还是给我一大堆吗?而且你那个篓子是一开始你自己带上来的吧,早就准备好了,还非得我找你要。
我爬上去把耳朵贴在石头缝里,气流还有些乱,还有哪里没找到啊,好麻烦。“喂,再找找,还有几个洞没堵上。”
“丫头,你不要这么样啊,我好歹也是你师父吧。”达叔蹲在地上配药,闻言走过来帮我找。
“好吧,师父。”我想了想,“等我习惯了就好了。”
堵好大大小小的缝隙,我再把配好的材料填进去,出口拉一根茅草绞的线,剩下的缝隙用土补上,仔细抹好了,再爬下来。
达叔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带着我避的远远的,在树林里面趴下来。他点燃一截树枝,“嗖”的一下丢出去,然后把火折子收起来。我趴在他旁边,看他那幺小心的样子,都已经笑不起来了。真是的,搞得那么谨慎干什么,现在我们弄的这个□□,威力根本就不大,每次炸石头都要搞好多遍,还不能光指望它,偶尔还要自己动手撬开炸不动的那几个。我也是弄了好多次才弄出来炸药的配比量。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我模仿地道战里面做的土外壳根本用不了,达叔来帮忙弄也没搞成。那时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用石头缝也可以的,只是每次堵缝隙很麻烦。不过我也因此练出一副好耳朵,还有达叔那手掷物绝活。
被点燃的茅草线微光一闪,一下子就烧完了,随之转来的爆炸声让达叔把我的头按进土里面去。还好他很快就放开我了,我愤愤的吐掉嘴里的土,爬起来去看我的成果。
这次炸的不错,震动力传到我那里去的时侯力道比以前强多了,看来我的水平还是在不断进步的。
翻捡着爆炸现场的遗留物,还有些烫人,我自然不会傻到去碰,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倒是被烫伤好几次。我总是不太有记性,非得多受几次罪才行。
“今天的很好啊。”达叔弄好了他的背篓,慢吞吞的走过来。
“嗯。不过光靠这个也不行,太慢了。”我试着往刚才炸出来的一道缝里面钉木橼,还是小孩子的力气好像弄不出很明显的效果。并且我的现状似乎比正常的孩子还要差一点,虽然我忘记了作为这么大点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不过从达叔一天到晚给我灌药就可以看出来了。
达叔默不作声的站在我后面,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这是因为他在第一次动手的时候,用力过度,把一个木橼打烂了,最后石头是破开了,不过是由于他打烂木橼直接敲到石头的,那一下也把他的手震伤,影响了他往后几天的生活。
有时候我觉得,达叔这种世外高人的莽撞和天真,虽然可爱,但是作为要一起生活的同伴,还是不太实用。
还好世外高人医术不错,一直在保证我的健康,另外很讨村人喜欢,有时候可以带回来足够两人分量的食物,让我也不用天天烤野食或者是接受阿秀的母性关怀。
利用石头缝上那几个位置巧妙的点,我极有耐心的把木橼钉的深一些,扩大缝隙,借以消灭大块的石头,比如不能够达到我预期的与周围环境的契合平整度,或者是不能移走的石头们。
折腾了一上午,我爬上树去休息。等达叔做完扫尾工作,这块平地就算给我们弄出来了。
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我的改造计划在我眼前慢慢完成。
面前被达叔踩着的平地,有一半是非自然产物。现在还露出深色的土壤下面,是交错架着的木头,先填上大块的石头,再填小石头,再往后就是填土,这样一步步来,还真是成功了。现在看这里,是很不协调,而且我也不太放心它的结实程度,我想好了,每天来踩踩,还要种些东西,利用生物力量来加固,估计过个几年这儿就可以盖房子了。
只要一想到我可以盖房子了,浑身就痒痒的像爬满了虫子一样,心里烦躁的要死。我真的是实在不想再忍受村里人的态度了。在这个地方我可以说是无所牵挂也没有软肋的,让我心情不好的事,能避开就避开吧,我用不着憋屈自己或者是磨练心性。
但我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力量不足,身体素质也不好,我也想过这个身体是不是低血压,总之就是无法完全自由。
这个达叔也说过,不是拐弯抹角,而是很直接的就这么说“你不要想着能不跟人家接触,以你的身体状况,那是不可能的!”
我叹了口气,达叔为我这个问题已经旁敲侧击好多次了,只是我老是不能及时领悟他的暗示,等到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早就被我气跑了。我也不是那么呆的傻丫头,其实是我太敏感了,一听到话里有话的那种,立刻就屏蔽掉它,心里那种厌恶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
身边飘来一声像模像样的叹气,我自动往旁边让了一点,空出来的位子立刻被一个人填上了,带来令人舒适的温热,连说话的声音也那么温柔,“哎,阿香在叹气呢,怎么啦?”
我翻个白眼,再翻一个,还想再翻一个,旁边的家伙用手盖在我的眼睛上,笑意盈盈的说,“阿香,你的眼睛在抽筋吗?”
“是啊,看见你就会抽筋。”
“这样跟我说话可不好哦,我是你的长辈啊。”
“哦~~~~~师叔好~~~~~~”
“真乖。”
明显不对盘的对话结束。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嗯,是达叔的师弟,不过达叔也不太喜欢他的样子,当时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达叔在旁边就只“嗯”了一声以表回应。我对于达叔的什么师兄师弟之类的没有兴趣,所以不持意见。未想他相当自来熟的凑过来捏捏我的脸,拉拉我的头发,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僵硬。我想了想往达叔那里瞟过去,却见达叔躲开本来看着我的目光,神色还有点奇怪。我便光顾着想达叔的样子了,任那个什么师叔拿我玩。一次两次的,我们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玩他的,我只不理就行了。
达叔铺完土,回身见我们两个坐在树上,默默的走过来,朝我伸手,“丫头,下来吧,可以回去了。”
呃,我疑惑的扑到达叔怀里,挂着他的脖子,回头看一眼被晾在树上的师叔,这是怎么了?说起来自从师叔冒出来之后,达叔就奇怪了些,不过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达叔把我放到地上,捞起树根那里的背篓,说,“走吧。”
背后师叔跳下来,带起一阵风抚过我的背。我赶紧上前几步,想了想又抓住达叔的手,小小的手抓不全他的手掌,于是把另一只手也握上来,几乎是抱着了。
达叔的奇怪表现似乎是在担心我被那个师叔抢走一样,如果是我想的那样的话,就给达叔一点安全感好了。他这个样子,和我的那些个老老师差不多呢。
我能感觉到达叔一颤,复又放松,任我抱着他的手这样拖着走,哈哈,真好哄。
师叔笑盈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兄,我去弄点木头再走,帮我留饭啊。”
闻言我不由高兴起来,多亏这个师叔半路出来,要不我就得屈从于达叔的意见,去找村里人帮忙了。从这一点来说,师叔还是不错的。
我蹲在厨房外面拣菜,厨里达叔负责生火以及一切要与火合作的任务。想来也好笑,明明技术比较好的人是我,可是达叔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到了也只能做些拣菜之类的事。不过说起来达叔的学习能力真是很强啊,我根本没吃上几次失败作品,本想以此同他商量让我来做饭的话也没机会说出来了。现在我致力于把达叔培养成一大厨师,一有空就回想我在电视上书上看见的食谱之类的,那以后我就可以带着他天南海北到处转了,多好啊。
师叔十分精神的跑进院子里面来,蹬蹬到我面前蹲下,“阿香,今天吃什么?”
“白菜豆腐。”
“哦。”师叔一屁股坐到我旁边,顺手拎起来一根菜叶子翻着玩。
其实这个师叔人还不错的吧,除了喜欢捏我也没什么不好的了,只是我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排斥让我对他产生了偏见而已。这样不太好,我不能胡乱放任自己的情绪。
而且达叔也不是很喜欢他的,我要是也那么样的话,师叔多少也会难过的吧。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气氛一如往常那样,不冷不热。我不知道这两兄弟之间有什么事,遂把注意力放到今天的新菜上。
不料我才夹了几筷子,师叔也伸过来跟我抢。我去瞪他,他却朝我一扬下巴,得意地收回抢到的菜。我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渐渐有点局促了,才放声大笑起来。
师叔一呆,旋即跟着我笑,本来就很帅的脸,现在还觉得温暖了许多,是他的笑容奇怪的缘故吗?
达叔各瞟了我俩一下,把菜盘子分到我面前来,然后继续吃饭。
我还没什么反应,师叔就叫起来,“哎,师兄,我也喜欢吃啊。”
“我比你小好不好。”我不客气的插一句。
“可是师兄啊,我是你师弟吧,你也该照顾照顾我呀,至少分给我一点呐。”
达叔什么话也没说,掀眼皮看一下他,给他夹了一筷子,他才安静下来。
我看着这两个人,他们是真的有矛盾吗?好诡异。
适逢师叔吞下一口饭,满意的对着我笑了一下,我一抖,忙扒完碗里的饭,搁了筷子出去醒醒脑袋。
“若不是呢?”
刚进院子,我只听了这么一句,屋子里就熄火了。是两兄弟的私话吗?
我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师叔率先出来,看见我也不像平时那样要凑过来,只高深莫测的盯了我一会儿,就别过脸走出院子。
吵架了么?刚才那声音也不是特激动啊?
我转头看屋子,达叔还呆在里面没有出来,难道给他师弟气傻了?
进到屋子里,天光正午,达叔那一脸的黯然我是看的清清楚楚,加上他又是那么老的一个人,这下乍看过去,整个人几乎是灰败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别是真的气死了。
“达叔?达叔……”凑近了看,原来不是气死了,是气哭了。达叔脸上都是干掉的泪痕,要不是他眼圈还红着,我到是不会注意到。
听见我叫他,达叔缓缓看了我一眼,怔了一怔,目光里流露出令人心碎的凄然,颤巍巍道,“丫头……”
得,声音都变调了,“你别急,弄出什么毛病就不好了,我去给你打水,先洗个脸吧。”
刚要撤身,手腕却被达叔抓住不放。我叹气,“我去给你打水,没事的。”
还是不放。
“马上就回来,我不走的。”
好,放掉了。
原来真的是“小小孩,老小孩”,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抱着水盆进到屋子里,达叔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我心中又叹,脚下却未停,快步过去。
绞了帕子帮达叔擦脸,他一动不动任我摆布,我不由得好奇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有什么事可以把达叔弄到这个地步呢?
只稍微恍了下神,我忽然发现手上有点不对,对着达叔的脸仔细的看,鬓旁皱起来一线皮。我拨了拨,还是没弄明白。达叔倒是缓过来了,悄无声息的捉住我的手,眼里悲切还未散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随口道,“达叔,你的脸起皮了。”
闻言达叔停了一下,放开我的手,准确的摸上起皮的地方,随着轻微的一声,于是我看见了传说中的□□。
“嗖”的一下跳开,我被恶心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啊,一张薄薄的皮,上面开三个洞,有一个旁边还黏着须须,拎在达叔手里还在晃。
“……怎么了,丫头?”
“收起来,收起来,”我等了一会儿,才转过去对着达叔,看他一眼,“耶?达叔啊,你长的还行啊,为什么要扮老呢?”
本来有些忐忑的达叔被我的话噎到,愣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不在意,他不难过就好了。至于易容的事,是个人都会有秘密,只不过是大小的问题罢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这么一想,心里舒服多了,不过那一个却不舒服了起来。他在那里踟蹰半天,巴巴的望着我,好像在希望我说点什么一样。
我就不明白了,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应该说什么?要我问你为什么易容吗?
望了一会儿,达叔一脸失望的垂下头,我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再呆在这里也很奇怪,便留下毛巾走出去。
达叔今天中午过的似乎太震撼了一点,先跟师弟吵到哭,再被徒弟撞破易容,也该好好静静了。
习惯性的避开村子的方向,走着走着就到树林子那边去了。一进到里面,我立刻浑身舒坦,就跟到了家里一样,拣一颗树爬上去躺着,不到一会儿我就眯上了眼睛。
以前常常这样一睡就是大半天,最后不是饿醒就是被阿昭叫醒,然后就是吃饭,在野地里自己弄吃的,或者是回去吃达叔带回来的。日子过的懒懒散散千篇一律,几乎没什么能回忆一下的事,可是现在一闭眼就会想起来,阿昭站在树下面,达叔等在家里,我嘴里念叨着睡前背的医书,晃来晃去的慢慢回去。
唉……
栖身的树杈一阵发颤,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师叔上来了,自觉的往旁边挪一点。
安静了一会儿,师叔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我睁眼看过去,他蹲在那里,似乎刚才在看我,现在正把脸收回去,脸上没有平日那个欠扁的表情,一张俊脸现在有点酷酷的。
“干什么?”目视前方,师叔语气够平静的呀。
这倒开口了,非得我睁眼吗。“这该是我来问你的吧?”
他不理我,停了一下,又换个话头,“你跟他感情还好吧?”
“你说呢?”我白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
他转过来看了我一下,脸上一笑,“也是。你们两个很好。”
我被他这个正经模样弄得有些发毛,总觉得哪里奇怪。想了半天想过来,他这个语气,根本就没拿我作小孩子啊,至少没当我是十多岁的程度。
“你怎么跟我说话是这个语气啊?”
他闻言又笑,淡淡的模样,又拍了拍我的头,“你也不算小孩了,经历那么多事,早该是个小大人才是。这样我还要哄着跟你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