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一马一车踏着破晓离开了沙洲城,这一回七绪不仅选择了马车出行,更是在马车后头塞满了东西,光是衣裳就有一大箱子,这位大小姐是做好了周游蜀地的准备,毕竟前世的经验放到这里似乎并不那么可靠,比起上回与阿关两人凄凉凉的出城,这回好像大小姐带着保镖出去游玩的感觉则要好多了。
带着阿关一道上路,完全是被他三天来的牛皮糖攻势所打败,这家伙早就跟着他家少爷四处跑惯了,既然少爷要出远门他这个极品小跟班自然是跟了一道去的,七姑娘虽然鬼点子多但一看也不像会照顾人的主,于是就有了眼前甘靖一马当先,阿关驾着马车,七绪在马车中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场景,说实话尽管在这个时代生活了那麽久,还是不能习惯古人四五点钟就起床的习惯。
车轮似乎碾到了石子,这么一颠七绪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天似乎已经亮了大半,也不知小石头有没有见到她留的字条,这家伙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兴许在山上跟熊打架的时候又遇上了什么世外高人?一个转身原打算眯一会,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又是咯噔一下这下却是睡意全无了,于是七绪也从帘子里探头往外看去。
其实事情很简单,小道的三岔路口,有两辆马车都要通过,于是就有了抢道的事,原本看对方似乎是在赶路,让一让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生那个恶奴语气不善一副盛气凌人的驾驶叫人看着好不爽:“怎么见到我家主子的车架经过,都不知要早早先让开的吗?”
他家主人是谁,为何旁人就一定要认得,就算认得了为何还要远远避着?好个狗仗人势的嚣张恶奴,不管看他那样子,坐在马车上的主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没等甘靖做出什么回应,七绪却是先一步跳下马车,她也不傻跳下马车后见到那辆黑色的马车就立刻明白过来,何以这下人会如此嚣张,只不知车上坐的是雷意还是朱爷。
“休得无礼!”黑色马车上走出一名佩着长剑的中年人,先是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这小子听说是走了后门才到府里来当差的,只要不太离谱雷意对这等小事总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这小子也太给朱府丢脸了,要不是赶路赶得急真该立刻解雇了他。
虽然对下人诸多不满,但有外人在场终究也只厉声呵斥了一句,随即又下得车来朝七绪一行作揖赔礼:“没料到竟然在此地遇上了柳老板,是在下无能没有管教好家丁唐突了柳老板,既然几位也是赶路就请先行吧。”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七绪才酝酿好的一大堆话就这样硬生生又吞了下去。
“你家主人可在车上,七绪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番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原本雷意看起来有几分为难,但这时候一名身着绛紫色长褂的少年已经掀起帘子走了出来,右手上的折扇一展,千岁风liu四个大字赫然印入众人眼中,七绪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望,而甘靖在见到这位笑容温婉的少年后也是一惊,这不是大洋百货开张那天在凉茶铺遇到的少年吗?
沙洲城外是一大片荒凉的高草地,二人稍稍移步离开众人一段距离后七绪终是开口问道:“为什么骗我?”
“你从没问过我,白是我娘的姓氏,两年前才改姓了朱,但这个姓对我来说依旧很陌生。”该死的,干嘛要和这女人解释那么多,朱锦年也在心中咒骂了一声,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早就习惯了无论悲喜都维持着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伪装才令他觉得心安。
“谁管你到底姓什么,我只想知道当初黑水寨的事是不是你指示孟狂干的。”无论有一天她能闯出怎样的天地来,对七绪来说只有黑水寨那座小土城才是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而那场月夜下的灾难也是她心头无法抹去的伤,虽然跟那些人谈不上有如何深厚的感情,甚至可能都是些陌生人,但黑水寨是她的家,黑水寨里的人就都是她兄弟,她不知道在听到小白的回答后,会不会一冲动在这就把他干掉。
“那件事的确与我有关,那里有我想知道的秘密,而那里也有孟狂想要对付的人,我跟他不过是各取所需,我给他提供帮助,他自己筹谋一切就是这样。既然你爹当年害死了孟狂的爹,孟狂的复仇就是可以理解的,我只是不想你在这件事上背负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我原可以不跟你解释这些的,就算你要认为黑水寨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怕你的报复吗?难道说那些与你几乎没有瓜葛的人命,也叫你这样在意?”
且不说朱爷的话能不能全信,就算如他所说,那他也是帮凶,现在要了他的命也太便宜他了,七绪也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下定决心一定要超越朱爷的成就,要他变得倾家荡产要他变得一贫如洗,她要成为全国首富,她要呼风唤雨,她要她想守护的人都一世平安。
七绪回来时脸色并不好,这不是社会主义的新社会,她身处东晋,兴许是平行空间里的一个封建社会,这地方人命轻微如草芥,她只觉得脑子里好乱,也不知道自己所介怀的究竟是什么,感觉在这地方呆得越久就越会迷失了自己,已经记不得是怎么走回马车的,连甘靖皱成一团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三岔口,两辆马车交错而过,少年轻摇折扇回头望着另一辆马车离去的方向,那女子真的与别人不一样啊,是装出来的吧,对于旁人的死活当真这样在乎吗,还是只不过是怨恨他们毁了她的家园,毁了他爹一手创起的寨子?当那双明亮的眸子瞬间又暗淡下去时,为何自己心里也会跟着一紧,柳七绪,真是个有趣的人啊,她一定去过云中城,她身上一定能寻到我想要的东西,朱锦年眯着眼,信手又从身旁的托盘内拈起一颗青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