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 第74章 第74章

  夜色深沉,如泼墨色渲染整个天空。

  天不亮的时候,两个身穿巡城军布甲的人再度钻进国公府的大门,薛荣安寥凯又来人催促,这两人态度十分强硬:“现已快四更了!”

  谢辞一身雪白寝衣,披黑色大斗篷,他脸色沉沉,双方对视片刻,他冷冷道:“传令秦关陈珞,即刻点兵。"

  那两人一夜没睡,松了一口气,一个人留在原地,另一个人飞快掉头回去报讯。谢辞一声令下,整个国公府前院都动了起来,有飞马疾奔到一里外的临时兵营和官驿传令。

  检点查抄东宫诸党羽的官邸,有刑部和大理寺遣出的大小官员及文吏同行,这些人就临时征用驷马院在内城的一处官用署房作为驿舍,就近安歇。

  驷马院的官房少不得存马,半晚上的马嘶马蹄吵杂声和马粪味道,大通铺还硫得骨头痛,许多人只囫囵模糊过去,骤然惊醒,不敢废话,赶紧爬起来洗漱穿衣。

  当然,也有一直耐心等待的,终于来了,精神一振,立马一掀被起身的。这里头冯坤和蔺国舅一党的人都有。

  不小的三四个大通铺,关系复杂气氛紧张,就像春季湖面一样表面平静若无其事实际暗流拉锯互相对峙防备着,隐隐有一种彼争此压的氛围,其他人头皮发炸佯装不知轻手轻脚生怕被搅合进去。

  顾莞撕开半旧窗纸边缘裂开的一个角,往里瞄去。只见尽头几个最好的通铺起来三四个中青男人,洗了脸正往身上套绯色的官府,双方瞥了对方一眼又移开,全程眼神再也没有交流,下面通铺的人先后整理好,陆续各自聚拢上去。

  顾莞白天跟了一天,知道这几个人叫什么,最大的一个是刑部侍郎袁苕,另一个是大理寺右少卿蒋作藩,身边的都是他们的马仔。

  顾莞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很快将视线挪开,转到大房间另一头,七八个假装自己很忙碌的绿袍文书小吏。

  她瞅了一会儿,最后选中了一个身材和她差不多,脸圆圆眼大大的年轻小文书。她示意谢云看,冲里面指了指。谢云顺着瞄了一眼,点了点头。

  夜色沉沉,马蹄落地的纷杂声打破夜的平静,手持火杖的卫兵快步冲出公府府门,火光闪烁,照亮了黑压压的营兵和青石板长街。

  谢辞玄黑铠甲靛蓝氅衣,迎着寒风猎猎而动,夜色下他自正中的黑色府

  门快步而出,黑色的大马已经被牵到那块使用过无数次的上马石前,他瞥一眼,一翻身而上,提缰,一夹马腹。

  身后秦关陈珞谢云等立即跟着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刑部大理寺的官员纷纷上马的上马,不会骑马的要么攀同伴同骑要么坐滑竿,赶紧跟上。谢辞手持金令,不限宵禁,大队人马往东城方向缓缓推进。

  秋末初冬,破晓前的夜极冷,人马呼出白色的热气,走了没多久,薛荣安寥凯先后悄然汇入谢辞身侧,这两人一文一武,一个玄黑重铠一个身穿软甲,脸色沉沉隐含不悦:"谢大人休息了够了吧?快些,去京营!"

  这两人明显极紧绷,不断往后扫视,盯了谢辞一眼,目含警告,厉声催促:“陛下有旨,务必从速,快!"

  连皇帝都抬出来压谢辞了,这两人一左一右,将谢辞挟在中间,监督和迫促的意味极其明显。谢辞冷冷挑了一下唇角,冷声:“传令,目标京营西门,全速前行!”军靴和马蹄声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沓沓沓沓如鼓点敲击在人的心坎上。

  东宫势力不算小,其中又以京营原来的飞捷军,即现今的第八营第九营最为重要,这都是先皇后一族的靳氏留给皇太子李旻的,皇帝默许。

  所有人目光都第一时间投向京营二营。而谢辞需要的,也正是由这虞苗风打开缺口。千余奉诏军士沿着通天大街一路疾行,叫开东城门,直奔京营西大辕门而去。

  破晓的黎明,夜色最深沉之际,铠甲摩擦的声音和铁蹄军靴落地的擦沓声犹如金属摩擦在人的心脏之上。

  一直偷偷在观察城内的动静的心腹心惊胆丧,立即飞马赶回京大营,禀报虞苗风!

  如今詹事府詹事兼大学士陈兵、中书舍人阎师道及鹰扬中郎将朱寿春等人已于昨日被杀被抄。

  昨日谢辞成功拦截了朱寿春给心腹都尉虞苗风等人的消息,虞苗风一宿没合过眼,心惊胆战,得到信报,犹如数九寒冬的冰水浇头,连手脚都战栗起来了。

  但很快,鼓点般的马蹄和军靴声已经抵达,京营昨天就得了东宫之讯,安静无声,辕门校尉察看过金令之后,立即打开大门。

  谢辞率兵,刑部大理寺查检团紧随其中,在飞马驰过辕门的那一刻,明里暗里,都紧绷了起来。殷罗一身京营军服,无声挥了挥手,倏地带人而上。

  而另一边,蔺国丈的心腹暗卫首领赵息闻听声动,也立即推开了一线窗扉,绷紧盯视。暗流汹涌,千钧一发!

  谢辞率兵冲入,他没有吭声,虞苗风面色惨白,迎了出来。

  同样的黑色甲胄的京营兵甲迅速沿着整个第八营第九营包抄围住,飞马驰过厉声号令,全体营兵回归营房,无令不得擅出,违者以等同谋逆罪一并论处!

  虞苗风目眦尽裂,手足战栗,就算要以谋逆罪名扫清东宫党羽,那也总得有个实际证据以律入罪啊!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和兵甲一起冲进营首大院,绯色官袍的蒋作藩和袁苕快步一马当先,然而袁苕一进虞苗风的营房之后,目标明确直冲侧边的偏厅。

  蒋作藩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蔺国丈事前不知道冯坤计划,临时制造证据已经来不及,但虞苗风等人必须死!东宫势力必须轰然倒塌党羽全部覆灭而后位置瓜分。

  蒋作藩冲了上去,扣住袁苕的肩膀,这两个人其实都是有些武力的,很快五六个人就扭打成一团,蒋作藩按住袁苕,抄起笔洗狠狠一敲,后者晕厥,但他迅速搜索,找到边角松动的一块地砖,掀开一看,他一惊:"怎么没有?!"

  昏倒的蒋作藩冷笑一声,捂着流血的额角爬起来, "凭你就想拦我?做梦!"声东击西,早在双方扭打之际,两个不起眼的青袍小吏扭转头,钻进虞苗风书房去了。

  外头疾风骤雨,花厅扭打闷响,书房内却极静谧,天色终于大亮了,一缕晨曦穿山过营,落在书房的窗棂上,小吏借着天光合力搬开虞苗风书房的大书架,撬开赭红色的地板,从里头取出了一叠油纸包裹的东西。

  两人把东西取出来,相视一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窗棂子“咯”一声,自动掀了起来,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却对上一张圆圆大眼睛的脸,顾莞抱臂笑盈盈地说:“你们干嘛呢?怎么不等等我就进来了?”

  这声音脆生生,却根本不是圆脸小吏的声音。

  顾莞一脚踹翻高几, “嘭”一声巨响!

  这地方距离回廊很近,几乎是马上,虞苗风等人一惊!心腹副尉立即掉头冲过去,一脚就踹飞另一边整个窗棂,跳了进来,正正好看见书架侧拿着油纸包要冲出去两个青袍小

  吏。

  副尉冲上去挡住两人,一把抢过来,飞快撕开油纸一看,登时心骇胆丧,冷汗化作热汗出了一身。

  他一个手刀劈晕这两个小吏,顾莞已经在他踹窗的时候就在另一边跳窗出去了,副尉顾不上她,赶紧原路折返!

  心脏怦怦像要跳出来一样,副尉刹住脚步, "大人,你看——"

  虞苗风接过一看,目眦尽裂,他与副尉等人骇然失色,冷汗湿透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冬阳照着一阵阵晕眩。

  偏偏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哗乱, “噗” “噗”两声箭入肉的闷响,他转头一看,只见薛荣安寥凯突然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上!

  “嘭”一声,血花四溅,脖子陡然被射穿一个血洞,两人闷哼一声,死不瞑目!

  冯坤的计划,先以证据迫使收拢,不管遂不遂,随后将薛荣安寥凯两人当场射杀!不允许对方再出现施恩。

  成功率是非常高的。

  但没想到是,蔺国丈那边早一步得到了消息。迫使蔺国丈舍去原来的计划,连夜就遣出的身边的第一高手他的贴身暗卫赵息。

  薛荣安寥凯不是没有防备的,两人一离开公府大街,旋即往后退进骑兵当中,黑贼贼的夜,清一色的铁甲头盔,根本谁也看不清他们两人。

  抵达京营之后,先第一时间去找京营主将大将军高鸣恭,高鸣恭及几名将领与其前来,恩威并施,就在眼前。

  薛荣安上过战场,也防有人狗急跳墙,头戴厚盔身披重铠内衬锁子连环甲,胸口背后还有护心镜,他历来就知道行坐如何保护自己的要害,微微侧身和高鸣恭交谈,要害一丝不露。

  奈何他碰上的是赵息,赵息历来是贴身保护蔺国丈,这是紧急关头第一次出的任务,他手腕佩戴的梭子连环弩,射程足足愈八十丈,穿透钢板威力强劲无匹。

  他在百丈之外,微微推开窗,这个距离超越至佳射程了,但他纹丝不动,微微眯眼,冷静观察薛荣安脖子位置及与地面的距离。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来到百丈左右,赵息闪电般扣下机括!连续两下!

  “嗖,嗖——”

  第一支精铁弩箭,竟直射马头, “噗”一声正中马的眼睛,穿透后脑血花喷溅而出。

  战马惨叫一声,当场一

  挣把薛荣安甩在地上, "咔嚓"一声薛荣安还来不及挣扎就被踩断了腿,他剧痛一扬头颈, "吡"一声一只弩箭应声而过,咽喉擦出血花,整条气管被精准地切割而断。

  薛荣安一时还没死,痛苦地挣扎起来,这可吓坏了寥凯,他是个文官,原来是来负责收复文官势力的,薛荣安一倒下把直接把他暴露出来,赵息一箭就把他杀了!

  惨嚎不断,血腥喷溅,霎时大乱!

  赵息一击得手,推开后窗一跃离开。

  殷罗等人也在调整角度,他要动手但不是现在,没想到,竟有人抢先把薛寥二人给杀了!

  殷罗霍地站起:“是谁?怎么回事?!”

  他大惊,蓦心念电转,立即掉头, "去!让魏唯快进营部大院——"

  两党争斗,血淋淋,欲将他致于死地的心昭然若揭。

  刹那大乱,厉喝声,奔跑声,哗然轰乱不绝于耳,虞苗风拿着那摞“证据”冲出营院大门,战马和廖荣安还在挣扎,血腥喷了一地,触目惊心。

  这一刻的惶然恐骇急剧攀升到了顶点,虞苗风手战抖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意识到:冯坤不想他活,蔺国丈要将他致诸死地,东宫叛变,圣上雷霆震怒。

  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他死定了!

  可虞苗风不想死啊!越是心丧胆骇,迸发的求生意志的就越强烈。

  他浑身打战,惊慌转了一圈,忽望见廊下微微皱眉望着外面的骠骑大将军谢辞。谢辞黑甲黑马,神色淡淡漠然,进来之后,就驻马在一侧冷眼看围控检抄。

  电光石火,虞苗风蓦地定住,他几乎是狂奔地连爬带滚冲过来,一把拉住谢辞,翻身跪在他的面前, "将军!少将军!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虞苗风其实是认识谢辞的,京营之内,其实很多将尉都曾经受过谢信衷的训导教诲,谢辞原来调任回京的那个借口的调教京军一职,当年谢信衷其实兼任过很多次。再年轻些的,谢辞的大哥谢骅训诫过,

  谢辞和老皇帝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的,但谢辞和老皇帝不是真正一条心,他才有活路啊!

  虞苗风屁滚尿流,眼泪哗哗直下。

  晨光的

  阴影里,年轻的黑甲将领慢慢站直,谢辞剑眉一皱,片刻之后,他缓缓道:".…我救你,是要和皇帝撕破脸皮的。"

  虞苗风声泪俱下:“皇帝不是好的!昔年就对太子又纵又扼,太子死去活来,要不然东宫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啊!他必定会兔死狗烹的!!冯坤和蔺国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辞黑盔之下,锐利的双目盯着他。

  眼见谢辞迟疑未决,虞苗风嘶声举手:“我虞苗风必定对少将军和谢家忠心耿耿死而后已!若有半句虚言,让我死无全尸!!"

  他抽出靴筒匕首,直接断了左手小指, “啪”一声下去,鲜血溅出,断指立誓,以证决心,虞苗风痛哭流涕:“即使东宫这几年如此艰难,我也从未想改弦易辙,我愿意将家小全部送到朔方!大人,大人——"

  终于,虞苗风被一提肋下,被谢辞整个人提了起来,虞苗风大喜过望!

  他拉着谢辞推开身后营房,立即跪地叩了三个响头认主,赶紧把手中的证据交给谢辞。谢辞沉吟片刻,招来赵云,手书一封, "马上给冯坤送去。"手书写的正是这件事。

  虞苗风这才知道,谢辞和冯坤一直暗有联系,他登时大喜过望。

  有谢辞出面背书,他生存希望大增,都不用谢辞开口,他主动就急说:“大人!我即可遣了心腹,与您的人前往陈怀鑫崔延明他们那边!"

  这样的证据套餐,肯定不独他这里有,越多人投诚,才越够分量,虞苗风既是为了拉旧伙计们一把,也是为了自己。投了谢辞,他心里也是愿意的,昔年的谢家,还有归夷州的先例他也听说过,心里蓦一定,竟比追随东宫时还要安心多了。

  很好。

  谢辞立即招来谢平, "你们马上安排人,和虞苗风的人趁机离开京营。"谢平“啪”一声跪地,和谢辞眼神碰了一下,他锵声, "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是非常混乱的,不过明面的风起云动一点并不影响顾莞他们。谢辞谋算,至此已经成功。

  顾莞卸下了青色官袍,七手八脚套回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吏身上,抄水拍了他一下,在他醒转之前,跳窗离开。

  那两个看见"他"的冯坤党羽已

  经被副尉杀了,并不影响这个无辜的小伙子。

  之后,顾莞和谢平他们兵分多路,轻车简从直奔其余九处地方,起出证据,然后再帮助他们联系底下的人,一路奔波,紧张而心绪飞扬。

  顾莞去的比较远,是临安州府,中都的陪都之一,距离中都大约四百余里。

  等她缓缓折返的时候,已是雪花飘飘的十月中旬,经过当日紧急联系殷罗和蔺国丈的发难,冯坤最后迅速出手,与谢辞李弈联手,将虞苗风一干人等保了下来。

  细雪纷飞的初冬,顾莞骑着一匹驽马,带着谢梓他们几个,优哉游哉地往回返。谢辞身心畅然,当天微服而出,去京郊接顾莞。

  午后出了阳光,一线瓦蓝的天,絮白点点的雪在随风纷扬飞荡,离得远远,就见那个拿着细长竹竿当鞭子、边走边在轻轻敲打道旁黑色灌木枝丫上的落雪的长挑恣意身影,她带着一顶歪脖子毡帽,正回头和谢梓他们在说些什么,大家都在哈哈笑。

  谢辞勒停马,心一热,但见顾莞笑得灿,他心里居然有点醋,他天天有点空就想她,掰着指头数她回来的日子,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她一点都不惦记他的!

  还说他是她对象呢,就嘴巴说着好听哄他。

  谢辞喊了一声:"莞莞——"

  半晴细雪,点点纷飞,长道尽头,大树黑石黄草地和白雪,驻马立着一行人,为首一个,玄衣黑马,身姿如松,剑眉星目,正一瞬不瞬望着她。

  顾莞一回头,她一下子笑开了, "谢辞!"

  细长的竹鞭一甩,那匹驽马哒哒跑过来,谢辞动作比谁都快些,当即一夹马腹箭般就迎了上去了。

  他扫了谢梓几人一眼。

  谢辞:"???"主子的眼神儿怎么有点不对?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立马消失他还是懂的,于是谢梓和谢辞身后的谢云等人,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拨转马头,巡睃一翻,嗖一声就很快就坠到后面去了。

  谢辞微微点头,哼,还算识相,算了,饶过你们一回吧。

  他那双眼,逆着阳光,像坠了漫天星子一样闪亮,那点点委屈在见到顾莞那一刻,如雪花见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他还是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

  哟,这委屈劲儿。

  那个杀伐果断的谢辞呢!这些天收到的大小消息可是非常劲爆和跌宕起伏的。顾莞笑眯眯瞅着他,皱皱鼻子:“我这不是很就没出门了吗?嘿,就走慢了点。”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啦。

  这么一说,谢辞立马心疼起来了, "委屈你了,不过,很快不用这样了。"

  不过怎么个不用法,他抿唇一笑,先不说,而是有点点羞涩期待地瞅着顾莞,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你,你又说,等事儿成了,就奖励我的!"

  这两天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但他往床上一躺,就是想的这个,简直百爪挠心期待得不行。彼时,两人已经下了马,正牵着缰绳,沿着小溪边一路往前走。

  冬日溪边的小草已经枯黄了,但溪水却格外清澈,叮咚往前流淌而过。

  顾莞不禁笑了,她站住,翘唇勾勾手指,"你过来。"

  彼时,两人正一高一低站在溪边和侧边的缓坡之上,顾莞高了一点,视线差不多能平齐,若她往前一勾他的脖子,两人的唇就碰在一起了。

  谢辞心脏怦怦跳着,攒了攒拳,屏息往前靠过去。

  可就在两人越靠越近的,还有大约两掌距离的时候,突然杀出一个拦路虎打了岔!

  “主子!少夫人主子!”

  谢梓哭丧着脸,所有人都不肯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偏偏顾莞叮嘱过他,盯紧一下这个寇

  崇,有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顶着谢辞杀人一样的目光,硬着头跑过来, "主子,少夫人主子,寇崇跑路了,今天大早出了西城门,正跑到眷村一带!"

  谢辞现今已经万分确定,顾莞的奖励就是亲亲,他简直心花怒放万分期待,紧张得小心肝差点要从心口蹦出来了,可正当他屏息,忍不住闭上眼睛时候。

  寇崇,什么鬼,竟然也敢来打断他!如果目光是剑,谢辞已经把谢梓戳了几个大窟窿了。

  顾莞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这个错愕咬牙切齿和恨不得喷死谢梓的表情太好笑,她哈哈大笑,叮咚的溪边留下她一串清脆的快乐笑声。

  "不许吓唬我的人&#34

  ;

  她敲一下谢辞的脑袋,一拉他:“走!咱们先把这个寇崇追回来吧。”

  她凑到谢辞耳边:"等追到了,咱们再继续。"

  她带着轻笑的悄声钻进耳朵里,沿着鼓膜钻进心脏,又热又麻又痒,谢辞这才转怒为喜,他侧头瞅着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唔”他用力点了下头。

  顾莞哈哈大笑,一拉马缰翻身上马, "走吧!"一扬鞭,两骑猎猎而去。

  这个寇崇,顾莞还真是有印象的,原书里李弈阵营的人,幕僚排名不高不低,但不管进进出出多少人,他都保持在这个位置。

  核心圈子,待遇优厚,不特别起眼,但要他干他也能干,并且没出纰漏没背过锅,前头的田间等人被枪打出头鸟受伤暗杀过好几次,就他好好的,连油皮都没蹭破过。

  顾莞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妙人啊。没想到,他一开始居然是冯坤阵营里的。

  这人实在太机灵了,他从东宫回来以后就没往冯坤身边凑过的,也不知道他消息怎么来的,但就算怀疑走漏,他也必不是第一批嫌疑人。

  那天他给传信,谢辞想着这人日后还可能有用,非常谨慎没有留下痕迹的。他其实完全可以佯装若无其事,继续混下去。

  没想到这人这么当机立断,佯装该吃吃该喝喝十几天,突然脚底抹油就跑了,连包袱都没收拾,进了冯坤的府邸甩脱他们悄悄监视的人,撒丫子就跑了,什么都不要。

  谢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了一段,又被他甩脱了。"这人好能跑,不知躲哪了?"

  谢凤气喘吁吁,和几个兄弟把眷村附近都翻了一遍,包括河边山道山坡山神庙,方圆都跑出十里八里了, "这人不可能跑得过咱们兄弟。"

  谢辞挑眉,脸色臭臭的,听见这个寇崇他就不喜欢,眼睛扫过猎猎北风的原野山坡和小村庄。"急什么,既然跑不过,那就肯定在这里啦。"

  顾莞饶有兴致扬眉,她喜欢玩这种找人游戏!她不疾不徐,兴致勃勃,把附近都逛了一圈,最后把视线投到那个小小的村落里。

  眷村,从前是犯罪官员的下仆重新等待发买的小村子,后来不用了,但这村子对外来人都有种莫名的排斥,顾莞也不以为忤,一间

  间敲开,讨碗水喝。

  她想了一下,谢凤他们已经把小村子都搜索过了,那还有什么地方是下意识会遗漏的呢?

  果然,在她敲到第三家的时候,开门的老妇有点不愿,但也不敢得罪贵人,把门甩到一边,去屋里拿碗舀水,水缸盖子一掀开,她“啊”吓得惊叫一声,大木盖都甩到一边地上“哐哐哐”。

  顾莞笑咪咪撩了撩额发,踱步上前,缸里蹲了一个扫把眉八字胡眉眼耷拉像死了爹一样哭丧脸的三旬男人,皮肤小麦色吗,表情像个谐星,蹲坑似蹲在水里,水面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瑟瑟发抖又沮丧,瞪着眼睛看顾莞。

  顾莞拍拍他的肩, "这大冬天的,你不冷吗?"

  寇崇:"……"

  顾莞愉快挥挥手:"带走,带回府里去吧。"然后寇崇就被摩拳擦掌的谢凤几个揪出来,扛走了。

  "喂,喂喂!..…"

  寇崇挣扎着,很快被捂住谢凤嘴巴,呜呜走远了。

  顾莞给了几文大钱,笑眯眯谢过老妇,然后拉着谢辞出去了。两人手牵手出了院门,她忽然凑过来说:“我们继续吧!”

  她的声音带着笑,有一种甜丝丝要飞起来的感觉,谢辞侧头瞅她,那双漂亮到极点的眼睛立即睁了一下,他紧张又期待,用力地点点头!

  雪花不知什么停了,瓦蓝瓦蓝的露出大半边的天,半下午的冬阳泛着淡淡的金,风沁冷沁冷,却清新极了,小河的水也极之清澈,哗啦啦往前流淌的。

  山色雪色,野草干燥,有不知名的苔藓地衣在溪泉边缘的石头上顽强生长着,一片片的苍翠淡蓝颜色点缀着初冬的野外地面。

  顾莞和谢辞山边的坡后找到了一个泉眼,汨汩清澈的水涌出来,叮咚流过地衣点缀的白石滩。

  两人手牵手来到这个山坡后面,二人并肩坐着,谢辞看一眼泉池,又看一眼她,顾莞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她忽摸了一下他的手,一翻身坐在他的大腿上。

  "!! !

  谢辞立马绷紧后脊,他结结巴巴:"莞,莞莞,……"

  顾莞大大方方,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她笑着“切”了一声,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

  ?"

  这话说得促狭,但谢辞确实想了很久很久了,从懵懂情丝初醒的灵州开始,就一直在期待渴望着。

  听到这句话,忽忆起当年的举目茫茫和唯一的依恋的那种祈望情丝,他的无措一下平复了些,不禁又生出了许多许多的期待。

  暗恋那种独自品味的种种旖旎,之后以为无望的种种难受,最后却在这上头开出一朵美丽旖旎的花,情丝逶迤起伏,到今天他终于携了她的手。

  她在开始喜欢他,她要亲吻他!

  谢辞通红的脸颊和耳垂,那双蔷薇花一样瑰丽的眼眸却现出一种流星璀璨般的潋滟仰望期待的光。

  让顾莞也不禁渐渐褪去了逗他的感觉,变得认真起来,她微微笑着,勾着他的脖子,慢慢凑过去。

  唇越来越接近,彼此的呼吸喷在对方的脸上,谢辞的眼睫蝶翼一样轻颤着,他微微闭着眼睛,看着她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终于,那两瓣红唇,轻轻触碰在她的唇上。

  没有很深入,舌吻什么的,现在还不合适,两人的第一个吻,是一个很慢很慢,很轻柔的吻。顾莞轻轻碰触到他的唇,温暖,柔软,轻轻摩挲,这是独属于彼此的时光和触觉。谢辞唇轻颤了片刻,他也学着她那样,慢慢仰起一点下巴,去轻轻的碰触她。初冬阳光的午后,谢辞快要十九岁生辰的前夕,两人终于有了,第一个真真正正的亲吻。

  和煦的暖阳洒在山峦坡地后,半下午的时光,久违的清新又静谧。

  谢辞一开始是心脏狂跳肾上腺素狂飙的,但渐渐他平复下来,感受这一刻柔和至臻的感觉。

  终于,这个吻结束了,他眼尾晕红,在干草地上打了一个滚,之后凑回去翘脚枕着手臂的顾莞身边,挨着她趴着,侧头瞅着她。

  ——这辈子,于感情,他没有别的心愿,只盼两人如梁上燕,年年岁岁长相见。

  趴着看着顾莞许久,他又学着她一样,枕着手臂仰躺在山坡上。

  这个角度,原来能望见中都城一角。

  盯着那灰黑色角楼的巍峨城墙一眼,这些天,谢辞其实也有一些感触的。

  有些话,他不会和任何人说,唯独除了顾莞,自然就说出来了。

  良久,他盯着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城墙,忽说:“我恨他,他执掌天下生杀,却因为猜忌心陷除

  忠良!"

  谢辞终于很清晰的并承认了,他是痛恨老皇帝的。恨到,若他被冯坤怼死了,他大概会很痛快,说不得还会痛饮三杯。

  "嗯,我也是。"

  顾莞听谢辞小声说着冯坤怼死那些话,她心想,还有北戎呢, "荀逍那边一直没音讯,估计不大顺利。"

  谢辞思索一下,点头:"这方面也要注意的。""如果皇帝死了,也不知谁上位?"顾莞揪下一根狗尾巴草,黄黄的毛绒绒,干透了特别香。

  两人就这么大喇喇地讨论起假如老皇帝死了后,谢辞认真想了一下, “三皇子不行,不知世事艰辛。"

  他居然两头都自觉处得很好,万寿节皇帝在上面,他笑得很开心敬完皇帝就直接下来给外公舅舅敬酒了,不知是没心眼,还是不在意,反正不是个合适的。

  “至于四皇子,还是再往下的小皇子?”谢辞皱着眉头思索,顾莞心想,冯坤倒真是一直在这两者中徘徊不定呢。

  只不过,谢辞很快就没想了,想这些太遥远了,谁知道老皇帝还能活多久呢。

  顾莞抽出一条长长的狗尾巴草,白皙手指翻飞,灵巧编了一个小蚱蜢,送给谢辞。

  谢辞不禁笑了,他托在掌心看了许久,取出一个荷包,把草蚱蜢小心放进里面。

  放完之后,他坐起,回头望一眼那嘉立的城墙角,他对顾莞说:“我在想,我有一天到了冯坤的这位置,我就能直接给爹和哥哥们昭雪了!"

  不是大赦,而是迫使皇帝真正的下旨昭雪大白天下。

  这段时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巨权倾辄交锋的是震撼惊心的。

  谢辞身在局中,观感最为清晰直观。

  而他始终没有放下搁在他房内的那个长匣子里面的那两道圣旨。被他一脚踹到墙角根去了,也无人敢去收拾捡起它。

  谢辞在这个静谧的午后,他终于就找到了一件他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并以顷刻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想到这个要么私权利欲、要么盲目忠君的朝廷,一张张让他冷眼的面目与人。谢辞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平复下来,双目幽深,隐隐有一种凌然。顾莞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 &#34

  ;是这样的!"她柔和的微笑让他的心回暖,谢辞忽想起一件事,看看天色也快黄昏了,正好入城回府。

  他一笑,兴冲冲拉她起身, “我们回去吧,”他捏了下那个小蚱蜢,笑道:“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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