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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喜时悲,又是这种迷茫的心情,但是脚步已不能停下。
六月十日午后,王伦带着拜把子弟兄钱景升悄悄地混入了高邮军城内,在钱大维的帮助下又成功地来到了晁仲约的知军衙门,守门的军兵是晁仲约的亲信查良汉,当他远远地看到这伙人,还以为是不速之客,正要发出警告。
忽然看到那为首之人在朝他招手,仔细一瞧,原来是几日不见的钱大维,晁大人的侄儿。
两相打了个照面后,钱大维递上了一个布包,“查大哥辛苦了,这是小弟一点心意,跑生意才回来,有要事要禀报老爷!”
查良汉心头一热,越瞧钱大维越顺眼,赶紧还了一礼,谢道:“哎呀,老弟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呐,晁大人待我如亲人一般,都不知怎么感谢好,这…”
“查大哥,你就甭客气了,这也是大人的一点心意,大哥收下便是了,小弟我还有要事,就不再耽搁了,走也!”
“好,好,那大哥不送了,老弟慢行,慢行啊!”
查良汉陪着笑脸,一抬手就放了钱大维一行人进了府。
顺利地知军府第后,王伦长出了一口气,暗藏在袖中的尖刀收回鞘中,低声对钱景升说:“三弟,一会见机行事,钱大维若是出尔反尔先宰了他,再擒住晁仲约为质,量他高邮军也不敢乱来”
“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
高邮军北城外三里处,芦苇荡。
周武能带着五百多弟兄埋伏在当中,早已汗流浃背,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将钢刀插入土堆,那隆起的土堆又松又软,就像女人的,柔嫩嫩的,肉肉的……
“嗳,真想摸一摸”周武能幻想着,自己将来的老婆若是能有这样一只傲人的该多好啊。
“小蚂蚁啊,小蚂蚁,你真是好命啊”周武能轻轻地吹了口气,一只黑头的工蚁从刀背上跌落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人生若是也能如此,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吧”武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忽然,身边的亲兵喊道:“老大,瞧高邮军城头,起火了!”
“啊”
只一嗓子,芦苇荡中的五百多人便清醒过来,赶紧起身朝黑烟冒起的方向张望。
“的,终于来了!”
周武能拔出钢刀,狠狠地朝地上吞了口唾沫。
“小的们,生死存亡就在今日,都给我豁出去拼了,若是胜了,咱们就是大端国的开国功臣,败了大哥陪你们一起去酆都城找阎罗王算账,冲啊,头一个杀上城头的赏姑娘十个!”
“杀啊”
“宰了高邮军!”
“啊,抢光他们的粮食”
“我要知军大人的三姨太”
“滚一边去,他家的烧火丫鬟才是你的,那三个小妾都是我的”
“冲啊,先来先得”
“走着瞧!”
芦苇荡里乱七八糟地叫喊了起来,激起了人们嗜血的本性,随即大军开拔了,朝着高邮军防守薄弱的北城滚滚杀去。
知军府内。
晁仲约吓的瑟瑟发抖,师爷钱越也不敢骂了,因为王伦宰了他家的狗。
“看到了,这就是反对我们义军的下场”王伦将那条死狗一脚踢出去老远,狗血洒了一地。
“是,是,本大人,哦,不,下官一切听从将军安排!”晁仲约也没料到,这句话自己居然说得如此顺口,竟然没有丝毫犹豫,难道说是天生的吗?
“王大哥,你真不该杀了那狗”钱大维端着茶壶在一旁可惜地说着。
“为何,它只不过是一条狗”王伦将尖刀插在桌上,刀尖深入寸许,喝了口茶。
“那狗是我养的,名唤狗二,平时这府里唯独它跟我最亲,你杀了我最亲的狗二,如丧考妣”钱大维眼圈红红地说着。
“混账,逆子啊,家门不幸啊,你居然咒你家父母……”师爷钱越义愤填胸地大骂着钱大维。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你就知道顾你自己,我娘死了多少年了,你何时管过我啊,你可去过坟地,给我娘上过一炷香,若不是叔父偶尔接济下我,我早不知死在哪了,我跟你挑明了,从今往后咱们父子恩断义绝,我这就宰了你的小妾,烧了你的鸟窝……”
钱大维暴跳如雷地发泄着,疯了一般,倒是把王伦吓了一跳,若不是身旁还跟着十来个兄弟,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大维老弟啊,你莫要如此,毕竟钱老爷子还是你的亲爹,这…”王伦听着外边越来越近的砍杀声,忽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走到院中一棵老树下,将钱越慢慢搀扶起,帮他拍落身上的尘土,讲道:“老爷子啊,对不住了,你的家事我不想多问,今天我只有一事相求”
被王伦的目光逼视着,老师爷钱越耳朵也不聋了,讲话也不走调了,温和地回答:“将军但讲无妨,老朽尽力而为!”
“好”王伦转了个身慢慢走了几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惨叫,他猛地回头望去,才发现一把尖刀已穿过了钱越的胸膛,刀是从后边进去的,鲜血顺着刀尖涌了出来,脚下的地砖都染红了。
钱越手里攥着一个锥子,高高地举过头顶,至死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凝固了,也许千年后这一幕会被记入史书吧。
钱大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双手沾满了老爹的血,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酒泉下的娘亲会朝他微笑吧,也许…
“咳!”
王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本想扑上去将钱越这个老不死的大卸八块,再扒皮抽筋,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可是死者已矣,他忽然想到应当以大事为重,便作罢了。
忍了忍气,安慰道:“大维啊,你做的没错,这个丧尽天良的父亲,逼得你母子阴阳相隔,罪有应得,从今往后,就跟着大哥吧,大哥封你刑部尚书”
“啊!”
一道闪电照亮了钱大维的身姿,他的心忽然从深渊中飞了起来,一痛一喜,钱大维失神摔倒在地,呜呜地痛哭起来。
“娘,我为你报仇了,我、我宰了他,我…”钱大维哭的很厉害,王伦也很同情他,片刻后,叫人拿了张草席,将钱越的尸首草草地裹了起来,抬到后院埋了。
又唤来几个吓得体若筛糠的丫鬟婆子,将地上的血擦净,才算了事。
“将军啊!”
晁仲约双腿一软再次扑倒在地,泪汪汪地望着他说道:“下官忠心可嘉,平时就很看好我这个侄儿,怎奈钱越是我得叔,他的家事我不好多言,既然钱越作茧自缚,那是他自找的,下官从今往后会好好对待侄儿,视如亲生骨肉,还有下官、下官从今天起就唯将军马首是瞻,请将军吩咐!”
晁仲约毕竟还不想把话说得太白,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是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明里暗里地向王伦示好。
王伦也不傻,一听晁仲约有意思为他效力,忙露出和善的笑容,在空中微微虚扶,不过这一次他始终跟晁仲约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可不想蠢到遭人两次暗算:“晁大人的意思,本将军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诚心,本将军也不会亏待你,方才本将军就想好了,等扬州立国,晁大人就做本将军的丞相吧!”
“啊!”
晁仲约被吓了一跳,心说这么快就做丞相了,我家的祖坟肯定在冒青烟。
钱景升率领着一百弟兄在城内四处平乱,将高邮军的残兵杀得无处躲藏,抱头鼠窜,连那个自恃武力高强的查良汉也未能幸免,他的头此时就在钱景升的腰间悬着。
“冲进兵甲仓库,高邮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杀啊”
钱景升带领着弟兄们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不少人倒在了箭雨之中。
钱景升的盾牌上扎满了箭矢,头盔上也挨了一箭,鲜血流了满面,但是他还在飞快朝前奔跑着,直到越过了一张桌子,长刀在空中荡过,那个看管仓库的老吏的头飞上了半空,他才倒下来。
高邮军北城门。
周武能的大军狂风一般席卷而过,城头上的厢勇根本不是这些身高六七尺虎翼军的对手,没过几个照面便都身首异处了,北城上鲜血横流。
城内也是如此,但高邮军的抵抗比预料中的要强很多,因为很多人都是那些富家大户里的家丁,他们的生死,他们家人的生死都紧紧地系在一起,不能叫贼人得逞了,这是很多人的心声。
就算是有心想投降也来不及考虑了,因为钱景升的虎翼军顷刻间便杀到了,兵甲仓库陷落后,军营是下一个攻击目标。
尽管,钱景升的人马少了一半,可是五十多条大汉都是虎翼军内敢玩命的主,军营内那两百多新兵*,毛还没长全呢,不过是些黄嘴鸭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他们人手一支长枪也抵不过虎翼军。
更何况,周武能的大军也杀了过来,他们被包围了,核心处是钱景升,外边是周武能,高邮军最后的生力军夹在当中。
两个百夫长不断地号令属下结阵,朝南冲杀,可是周武能是不会叫他们逃走的,一个也不可以。
半响后,军营内安静了下来,反抗者都被砍了头。
钱景升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辆烧焦的破车上,拄着长刀,大笑道:“真是痛快,痛快啊,本以为这身肉会卖给官家,北上杀契丹狗,或者跟西夏狗玩命,没想到今日是为了自己在拼命,够本了,够本了!”
周武能一边叫手下清理着战场,一边跟钱景升说话:“挡我们的就得死,他们若是和和气气的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死脑筋,居然连朝廷的虎翼军都不怕!”
“呵呵”钱景升苦笑着,“什么朝廷的虎翼军,现在咱们是自己的虎翼军,老虎插上翅膀,想去哪就去哪,江南水乡唾手可得!”
“讲的好,不但是江南水乡,就算是大宋半壁江山也唾手可得”周武能一挥大刀,斩断了宋军的大旗。
烈火中,有什么在熊熊地燃烧,那是什么,没人能知道,只有周武能在冷冷地笑,他笑苍生寂寥、也笑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