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用手封住口鼻,洛华却不如何紧张,因为她听出背后那个沉稳的声音,就是俞黎。
洛华发声了,隔着俞黎宽厚的大掌,声音显得很含糊:“是……俞将军吗?”
俞黎慢慢松开他的手,对洛华说:“公主,是我。”
“俞将军,你来的正好,帮帮忙,帮我一起把楚情救出来。”
俞黎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件事,我劝公主暂时不要管,这是皇后设下的陷阱,公主没有发现今天威海阁的守卫特别稀少吗?您和我一进去救他,正好落入皇后的下怀。”
“皇后对我的人滥用私刑,他要是想闹大,我就到母皇那边去告他。”
“皇后是六宫之主,随便找个什么罪名把楚情打一顿,陛下也不能说什么,最多表示出一些不悦而已。如果丹凤公主夜闯威海阁,将皇后要抓的人偷偷放走,这祸可闯大了,陛下知道了,即使有心袒护,也无可奈何吧。”
“那怎么办,难道对楚情见死不救吗?”洛华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公主,您不是要走吗?”俞黎问道。
“我是要走,但我现在走不了,楚情被皇后抓起来了。”
“丹凤公主您尽管走吧,楚情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皇后要对付的人是您,不是一个小小的楚情,他抓了楚情只不过为了牵制你。你只要一走,楚情无法起到牵制的作用,就是一招废棋。想皇后的为人,还不至于泄愤到楚情的身上。楚情虽然是个小小的侍卫,但是以前也曾经是陛下的人,皇后将他抓起来打一顿,陛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皇后如果要了楚情的命,陛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为了公主您远嫁的事情,陛下和皇后的关系非常紧张,皇后犯不着为了一个楚情,再火上浇油。”
“这么说,我是可以走喽?”洛华问道。
“正是!”俞黎对她点点头。
洛华上下打量着俞黎,笑着问道:“你不是找我的母皇为了求情去了,是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出来?”
俞黎摇摇头:“没有,公主要远嫁,陛下心中也很不舍的,否则不会拖到今天。今天陛下对我说,让我负责公主的安危。”
“这么说,初云轩外的侍卫是你撤的?”
“是的,那些侍卫即使在,也挡不住你走,白留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这么说,将军现在来,是要贴身看着洛华,不让我走?”
“恰恰相反,末将如今前来,是要带公主出宫的。”
“母皇这么说了,说了我可以走?”洛华一脸喜色。
俞黎摇摇头:“陛下没有明说,但是有暗示……”
洛华激烈反对:“暗示怎么行,万一母皇以后翻脸不认帐,说她没这个意思,这个协助公主私自逃跑的黑锅,你不就是背定了。”
俞黎苦笑道:“丹凤公主,您怎么对陛下这么没有信心,好像她要故意害我似的。”
“不是我要故意怀疑母皇,但是,她是皇帝嘛。我这一阵子也渐渐知道了,做皇帝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必要的时候,她可以牺牲任何人。俞将军,你可不要对母皇心存幻想,到时候吃苦头,你就要后悔了。”
洛华非常严肃地告诫俞黎,俞黎却在心中暗想:如果陛下这盘棋,真的必须要牺牲一个人,那就先牺牲我吧。洛华实在太像陛下十七八岁的少女时候,真希望他远离这尘世纷争,永远逍遥自在地生活下去。
想毕,俞黎就说:“陛下不会随意舍弃末将的,末将有这个自信。
洛华摇摇头,仍在一遍喋喋不休:“将军你不要自恃功高,母皇不敢拿你怎么样,这个很犯忌讳的。”
俞黎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有些着急,今天洛华如果不走,到了明日,谁知道皇后俞凌又会想出什么毒招来。一旦楚情受酷刑,洛华根本耐不住,到时候洛华落在皇后的手里,插翅也难飞。
“公主殿下,你先随我走吧,我不会有事的,楚情也不会有事的,如果您还执意留在这里,楚情只有更危险。一旦您逃出宫去,皇后知道楚情没用了,过一阵子自然会放他出来的。”
俞黎这话说得甚是苦口婆心,就差跪下来恳求洛华先离宫了。
“那好吧,我听你的。”洛华握握拳,然后又松开,她觉得俞黎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心中却总有一丝莫明的不安,一时也说不出为什么。
俞黎带洛华离开威海阁,在地上找了块泥土,将她的脸抹黑,然后递给她一块金牌:“你现在扮成我的属下,这块金牌是陛下前一阵子赐给我出入宫禁的,守宫的侍卫都认识我,不会拦我,如果有人拦你,就把这块牌子拿出来。”
“我们可以翻墙走。”洛华对于翻墙走壁很是在行。
“不行,一旦被侍卫发现,说是刺客,吵嚷起来,处处搜宫,你私跑出去的事马上就会被揭穿。不如我们正大光明地走正门,宫里发现你失踪,最快也要明天,到时候你早就跑远了。”俞黎正色道。
“那好吧,听你的。”洛华点点头表示同意。
俞黎带着洛华堂堂正正走宫廷正道,一路上通行无阻,只是要出素仪宫正门的时候,被守门的侍卫拦住。
“俞将军。” 守门的侍卫认得俞黎,对他抱抱拳。
“末将有急事要出宫,还望你行个方便。”俞黎淡淡地说。
“这位是谁?” 守门的侍卫指了指跟在俞黎身后的一名十几岁的少年,身材颀长,皮肤黝黑,一双明眸却是炯炯有神。
“我的副将,这次在岭南剿匪有功,陛下想亲自接见他封赏,所以我带他进宫面圣。”
洛华将俞黎交给她的金牌拿出来,亮晃晃地在手里一闪,俞黎接口道:“这是陛下今日钦赐的金牌,方便他以后出入宫禁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俞将军请。” 守门的侍卫躬身退开。
洛华和俞黎离开素仪宫之后不久,就来到了墨莲山下,俞黎悠悠吹响了一声口哨,一匹毛色青白的骏马快步跑来,在俞黎的面前停下,俞黎伸手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对洛华说:“这匹清影,是我多年策马疆场的爱物,如今将它赠给公主,希望它可以带公主到您真正想去的地方,别再回头了。”
洛华感动地说:“俞将军今日之情,洛华永世不忘。”
俞黎将洛华扶上马去:“好了,公主莫要迟疑,快走了。到洛华山去找你爹,再也不要回到宫中了,那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俞黎一掌拍在清影的后臀,清影长嘶一声,撒开四腿,就跑起来,健步如飞,一瞬间就跑得没有踪迹。
“再见了,洛华。当日是我将你带进宫的,如今也是我带你出宫,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不过,我想,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俞黎看着洛华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而言。
洛华山的洛华山庄,茅檐草舍,一灯如豆,洛见飞一身青衫,正在灯旁读书。
洛华慢慢走入洛华山庄,眼中已经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气,一年之前,洛华在洛华山玩耍归来,也常常看见洛见飞在灯旁读书,一年之后,如此熟悉的情景,在洛华看来,却恍如隔世。
难怪父亲不愿意待在那个地方,那里的确不属于我们,想到这里,洛华感慨万千。
洛见飞听见外面有些异动,抬头一看,却见洛华那俏丽清雅的脸蛋,一双明眸泪水涟涟,不由地惊喜交加:“洛华,你回来看爹了……”
洛见飞清冽的声音,对于洛华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但是如今听来,却那么触人心弦,洛华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到洛见飞的怀中:“呜呜……爹……我回来了,女儿以后再也不离开您了,呜呜……”
洛华在洛见飞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洛见飞只是怜爱地拍拍洛华的脊背,低声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爹就在这里,你回来了就好。”
洛华这一哭,整整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止住,然后用手擦了擦泪水,两眼肿得如同红核桃一般,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
洛见飞笑着也替她擦擦泪,然后说:“为父前几天刚听说你要嫁到北朝去,正想想办法见你一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是不是你的母皇特许你出宫,回来看看为父?”
洛华摇摇头:“不是的,我自己跑回来的。”
洛见飞脸色一变:“自己跑出来的?”
洛华点点头:“母皇要我嫁给北国的太子,我不愿意,就自己跑回来了。”
洛见飞心中一凛,他曾经做过韩嘉仪的驸马,宫里的规矩他最清楚不过,两国和亲是国家大事,岂容公主说不愿意就私逃了事?洛华这次私自出宫,非同小可,追究起来,洛华身边的人全部都要遭殃。
洛见飞心中虽是担心,面上却是不露,只是试探道:“你就这么偷跑出来,陛下就不管了?”
“母皇暗示了俞黎俞将军,让他先带我出来,以后的事情,可能另有安排吧。”
洛见飞沉默了半晌不语:这件事情听起来十分蹊跷,说不定就是一个圈套,看来我得先带洛华离开这里。
“洛华,你现在跟为父到你师父那里去,先避避风头再说。”说着此话的洛见飞,心中的不安甚为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