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荻养病的地方,是一种独立精致的小巧楼房,四周围着一人高的青砖墙,前后院落,但见老树枯枝,迎风摇曳,还有假山花棚,如今时值隆冬,自然一片凋零景像,待到春暖花开,则必鸟语蝶飞,又是一番盛况了。
三人三骑,刚刚奔到小楼红门之前,门已呀然启开,战百胜正提着袍摆,跨槛待往外走,抬眼一望,来人竟是庄翼,苏婕,与段大发,不由颇为惊讶,赶忙堆起满脸笑颜,快步迎上。
庄翼抛镫下马,端详着战百胜的神色,已先放心一半,看情形,尚未出事。
战百胜拱手笑道:“稀客稀客,总提调,是什么风把几位吹来的?呵呵,你气色挺好,身子差不离也该痊愈了吧?”
目光向周遭巡梭了一遍,庄翼低声道:“大总管,这里还平静吧?”
楞了楞,战百胜道:“没有事呀,怎么着?你可是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
庄翼道:“钱锐昨夜失踪了,我们怀疑他是遭到龚慕侠一伙人掳架,如果确然,姓龚的劫走钱锐,只有一个目地——逼问他仇荻的养居之处!”
战百胜呆了一阵,立即破口大骂:“这个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东西,果然是死不了那条淫心,又待蠢动了,好,我叫他来,要不剥掉他一身人皮,我就不姓战!”
庄翼道:“你好象打算出门?”
战百胜忙道:“可不是.我正想到菜市口去买几斤新鲜鱼肉回来换换口味,顺便蹓蹓腿,幸亏你们来得巧,否则万一在此空挡出了事,我就吃不完兜着走啦!”
回头望望鞍上的苏婕,庄翼小声道:“我们特来示警,另外,须要我们帮忙么?”
战百胜感激不已的道:“敢情!就怕牵累了各位,总提调,你又大伤初愈,不知是否有碍?”
不等庄翼答话,苏婕已飘然下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甭客气喽,没有这个心,我们来也不会来,既来了,当然是诚意功你一臂,帮着你替仇二小姐略做犬马之劳!”
连连打躬作揖,战百胜迭声道:“多谢苏姑娘,再谢苏姑娘,你真乃女中豪杰,帼国英雌,见义勇为,侠行可风,便须眉男儿,跟你相比亦当愧煞!”
苏婕“叹嗤”笑出声来:“少来这一套过门,大总管,不请我们进去坐?”
拍了拍自己脑门,战百胜陪笑道:“该死该死,看我这脑筋,拐到那儿去啦,三位快请,往里请。”
牵马进门,一名红袍大汉态度恭谨的上前接过各人手上缰绳,踏过院子地面铺设的镂纹花砖,前厅门前,分左右肃立两人,右边一个中等身材,国字脸膛,形容严酷静穆,如同岳峙渊停,左边那位背厚膀粗,精悍之气溢于眉宇,一看就知道是个骠劲的角色;战百胜替庄翼他们逐一引见,原来,这两人便是仇劲节座前“四大金刚”中的二位,生了幅国字脸膛的朋友乃“不动金刚”钟彤,骠劲角色是“起飙金刚”商野;二大金刚执的为下属之礼,算是相当谦虚了。
进入布置清雅的客堂,有一个眉清目秀,长相机伶的丫环奉上茶来,然后蹑足退出,其一举一动,俱见规矩,颇显大户人家调教有方。
战百胜屁股才一落坐,已迫不及待的问:“总提调,眼前警兆已现,只不知那龚慕侠这次又是找的何方神圣助拳?”
庄翼道:“抱歉,我和你一样摸不清楚;钱锐失踪的消息传来,我们还没有功夫去深入调查,经过研判之后,推测可能与仇二小姐有关,就急忙赶到这里来了……”
略一迟疑,战百胜道:“要是姓龚的掳去钱头儿,目地为了逼他吐露出我们二小姐的养息所在,怎么如今尚未见姓龚的行动?”
庄翼平静的道:“假如我们判断无误,大总管,并不是龚慕侠尚未采取行动,而是我们因应迅速的缘故;钱锐被掳,可能是昨天半夜,也可能是今天凌晨的事,他们架去钱锐,好歹总得费一番周折才能逼出话来,目前的情形是,我们比对方赶早了一步!”
不得点头,战百胜道:“有道理,说不定钱头儿抵死不招,他们就更不知道往那里摸上啦!”
庄翼道:“老实说,我倒不希望如此,钱锐的命,也是一条命,从另一方面讲,问题迟早要解决,姓龚的逼迫钱锐吐实之后,自会找上门来,双方正可借机把过节一次摆平,岂不比拖在那里好?”
战百胜嘿嘿笑道:“说得也是,总提调,呃,怕就怕我们的力量抗不住,此刻待回庄求援,又来不及了……”
庄翼从容的道:“不管对方请了谁来帮场,我以为要吃定我们,也不太容易,‘起霸山庄’固然兵多将广,好手如云,不过,大总管,无妨也试试我们的能耐如何?”
战百胜有几分尴尬的道:“言重,言重,总提调,我对各位有着绝对的信心,错不了,一定错不了………”
说话间,方才进来奉茶的俏丫环又悄然出现,她走近战百胜身边,俯腰轻语数句,战百胜连忙颔首:“好,好,我这就告诉他们——”
丫环退下之后,战百胜面向庄翼道:“总提调,我们二小姐刚叫丫头传话过来,知道各位大驾光临,她要亲自下楼向各仅致谢!”
庄翼道:“不必客气,二小姐玉体违和,还是善自珍摄为要。”
苏婕接口道:“我倒想见见她,总提调,听说仇二小姐可是个大美人呢!”
庄翼用神色向苏婕示意,暗里知会苏婕不可造次,他生怕场面弄僵了,此来帮助的一片好心,岂不成了牛肝肺?
战百胜犹在解说:“我们二小姐,对总提调的一再相援相助,打从心底感激,早就嚷着要到府上拜谢,不巧遇上一场风寒,这才耽误下来,如今总提调人在这里,又是为了二小姐的安危而来,怎么说,她也该见个面,表示表示……”
不等庄翼开口,门外巳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另一个容颜姣好,葱白水净的丫环,正扶着长裙款摆的仇荻进来;这一阵子不见,她可是清减了不少,神色憔悴,眼晕深浓,眸底常带的那股有梭有角的逼人光彩也变为柔波一泓,尽管如此,美艳依旧,更增加一份楚楚怜人的韵致,妩媚极了。
庄翼起身相迎,苏婕也落落大方的跟着站起,却仍忍不住凤目上下转动,结结实实把仇荻打量一番。
战百胜抢前两步,伸手虚虚一搀,仇荻微微摇头,他已趁势让到一边:“二小姐,今天觉得怎么样?嗯,看起来此昨日精神多啦。”
仇荻笑笑,面对庄翼裣涎为礼——前后也见过好几次了,仇家二小姐尚是头一遭这么中规中矩,温文谦怀;庄翼抱拳道:“仇二小姐是行客,我为坐客,芳驾滞留“老龙口”,本该先来探视,以尽礼数,无奈因伤在身,行动不便,一时未能周全,不敬之处,尚望海涵。”
仇荻流波轻转,苍白的脸颊上浮一层浅浅的酡红,竟显几分腼腼的道:“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总提调,你非但不记恨我以往对你的种种无礼之处,又宽谅了我执意对令尊的留难,事后,更两次挽救我生命于绝境,这种以德报怨,天高地厚的恩泽,我只怕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想起我心性的偏狭,比照你为人的宽宏磊落,实在令我羞愧交集……”
庄翼道:“二小姐,行道江湖,我只是在尽本份而已,做我认为该做的事,但求无愧于心,人天坦荡即已知足,所以,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我也不觉得给了你什么。”
仇荻轻轻的道:“越是这样说,越显出你人格的完美与胸怀的开阔,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的好,总提调,希望还有机会容我补过——”
庄翼微笑道:“不用自责太甚,二小姐,其实你除了脾气稍拗,个性较为姿纵之外,本质并不差,小毛病改一改,配上其它条件,你就十全十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