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在以前独居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叫布伦希尔德的留学生同居过一段时间,然后她因为回国而和你分开,结果你这次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又再度和她相遇,结果发现你们之间其实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就是红姬,于是把她带回来……是这样吗?”
在铁家的法庭上,面对身兼原告和法官的林华,站在被告席上的奕豪,试着以尽可能合乎常人逻辑的方式解释和布伦希尔德之间的因缘,结果却变成了上面的形式。 虽然和真正的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只要太夫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解释,那什么真实的就可以扔到垃圾筒里面了。
“那,红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林华依旧扳着脸孔,不过却把小凤凰紧紧搂在怀里。 “是天生的,还是……”
“是……是后天的!一次在野外被塞拉斯……呃,一种叫塞拉斯的毒蛇咬了,虽然性命无碍,但视觉神经却受到毒素的影响,所以视力……”担心太夫人嫌弃红姬的奕豪,赶紧出言解释,然而他显然是过滤了。 林华之所以这样问,完全是出于对可爱孙女的无限爱怜之情,因此他的回答相当于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哦,被蛇咬了啊……”太夫人怜爱地抚摸着小凤凰的银发,却瞇起眼睛看向奕豪,那如刀锋般锐利的视线让儿子生出仿佛在精神上被寸寸凌迟的感觉,奕豪地呼吸一时间不禁为之错乱。
“你这爹是怎么当的!把妻子置之不管好几年就算了。 竟然连女儿都照顾不好!还让她被毒蛇咬了!要不是这可怜孩子的命大,现在我都抱不到乖孙女了……你爹也是这样,当初说什么铁门规矩而把你放着不管,所以才出这样的孽缘,父子两人都给我好好反省!”林华一掌拍在桌上,带着指向性的怒吼让奕豪和铁涛同时一颤,在对面的被告席上坐得更规矩了。
“不。 这个……”太夫人的发言代表着铁家对红姬以及布伦希尔德地身份的认可,奕豪闻言暗自舒了一口气。 然而面对林华愤怒地威压,却不由得感到心惊胆颤,心想着要不要稍稍为自己辩护一下,不过旁边的老爹却扯了扯他的衣裳,以难以察觉的动作摇了摇头。
“呃,其实我这次带红姬回国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治疗她的眼睛……”借由老爹地提示。 奕豪明智地转换了话题,林华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暂时放弃了对奕豪的追究。
“是这样吗,那就由我来安排好了。 ”雷厉风行向来是铁家当家的信条,林华点点头,即刻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啊,是焰灵子前辈吗?您好。 我是铁家的林华,是,前一阵子承蒙您关照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我孙女被毒蛇咬伤,眼睛看不见……啊,性命无碍。 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我家死小孩今天才把她带回来,所以我想明天就带她来给您看看,您看……啊,好的,那就明天见。 ”
林华挂断了电话,爱怜地抚摸着怀里的红姬。 “好了,小可怜,奶奶明天就带你去看医生。 对昆仑七子来说,这点毒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地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医生?”红姬偏头看着林华。 和在机场那些虚情假意的面具不同,她能够感觉到由这位妇人身上传来毫无保留的爱怜。 因此对林华也越发亲近,而看到这可爱模样的太夫人,更忍不住紧紧地把红姬搂在怀里,亲着孙女那粉嫩的脸颊。 “呜!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没想到奕豪也能生出这样可爱地孩子……等明天把你的眼睛治好后,奶奶就带你去逛街!你爹都没给你带什么衣服过来,真是太差劲了,不过就交给奶奶好了!”
“奶奶……”红姬指着林华,确认似的叫了一声。
“嗯嗯,没错,乖孙女,就叫奶奶!”林华似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向着左右看看,最后从桌上一大堆临时张罗的零食中,挑出一颗奇花异果剥开,塞到红姬的嘴里。 “来,这是上次天府那边送来的礼物,尝尝看,好吃的话奶奶再给你拨一颗。 ”
“咬不动……酸酸甜甜的……好吃。 ”小凤凰有些费力地嚼着嘴里的奇花异果,却伸手搂住林华的脖子,以纯真无邪地声音说着。 “红姬,喜欢奶奶。 ”
“是……是吗,奶奶也喜欢红姬哦!最喜欢红姬了!”稚子之声最容易唤起女人地母性,太夫人眉开眼笑地抱着红姬,似乎已经开心到不知所以了。
看到这模样的林华,旁边被无视了地被告两人长长舒了口气。
“幸好把红姬带了回来……”奕豪苦笑摇摇头,看样子布伦希尔德的事情是顺利过关了,只是过程比想象得还要轻松罢了。
“喂,趁你妈没空的时候,我们先闪吧……”这时候,旁边的林涛撞了撞儿子的胳膊,压低声音招呼着他。
“好。 ”奕豪以不可察觉地动作点点头,两人随即悄悄溜出了客厅,沉浸至福喜悦中的太夫人丝毫也没有察觉。 然而,走出客厅的铁涛却直奔二楼的卧室,这让奕豪感到困惑,出言询问着。 “老爹,你的行李刚刚不是放在厨房里的吗?”
“行李?我拿那东西来干什么?”铁涛如此回答着,困惑的语气似乎完全把旅行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 奕豪茫然地看着老爹拉开储藏室的门,在里面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然后提着工具箱以及一大堆杂物出来。 “老爹,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给乖孙女准备房间啊!”铁涛把工具箱夹在胳膊下。 空出一只手来扯着奕豪的耳朵,就向着卧室走去。 “把你地房间腾出来给红姬住!好多东西都需要重新更换……该死,现在太晚来不及了,明天我去搬套儿童家具回来,今天就只能暂时布置一下了,所以你也给我过来帮忙!”
“那……那我要睡什么地方?”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奕豪不由得出言询问着。
“你?”铁涛目光扫过奕豪。 根本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考虑,随手指向客厅。 “连自己女儿都照顾不好的臭小子。 当然是给老子滚去睡沙发啦!”
……………………
“啊啊,为什么我非得睡在这种地方不可啊……”
当晚,奕豪被安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想着这出乎意料的展开,不禁苦笑出来。 “真是的,家里地空房间还有不少吧……”奕豪愤愤不平地嘀咕着,铁涛以其它房间还没有整理出来为理由。 乒乒乓乓地忙了好一阵把他的房间改成了红姬地卧房,似乎想以此讨好孙女的欢心,以至于奕豪在踏入房间的一刻,都差点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房间了,不过他的努力还是被太夫人一句话就给全盘否决了。
“这里的油漆味太重,你想害红姬生病吗?”林华如此主张着。
铁家太夫人对小凤凰的态度,真地可以用“含在嘴里怕化,握在手里怕凉”来形容。 奕豪不禁猜想自己的童年是否也有这样一番经历。 结果,最后还是决定很红姬和太夫人一起睡在她的卧室,铁涛则被踢到那间临时改装的孙女卧房睡觉。 虽然红姬令人感动的主张“想睡在爸爸的身边”,但在太夫人那恐怖视线的威压下,奕豪违心地劝红姬还是和奶奶一起睡比较好,结果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唔。 好久没尝到老妈地手艺就是了……嗝!”客厅的沙发原本就附带卧榻的功能,因此睡在上面倒也算得上舒适,躺着的奕豪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回想起今晚丰盛的晚餐,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若不是托红姬的福,那等待他地别说是晚餐了,大概免不了家法伺候吧?
“明天……干什么呢?”不知不觉想到这个问题,母亲林华的预定是带着红姬去那叫什么焰灵子的家伙那里看眼睛,然后就是逛街的预定,至于父亲铁涛。 则计划去商店采购家具和其它生活用品。 以替小凤凰创造最舒适的居住环境。 虽然跟着哪一个都可以,但前者不会受到欢迎。 而后者绝对只有当苦力的份。
“……算了,好不容易回国一次,就到周围转转吧。 ”奕豪只考虑了一分钟,随即决定自由行动的方针,但就在这时候,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周围摇曳的光影中,以悲伤地目光凝视着他地白衣女子的倩影……
“唔!”一瞬间,难以言喻地剧痛由心底袭来,那是形容为悲伤又太过猛烈,描述为热情又太过哀愁的感情,就好像突然涌出地面的熔岩,那灼热的高温将奕豪的心烫得几乎为之麻痹。 “这……这是……”奕豪紧紧抓着心窝的方向,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心跳仿佛重重鼓声敲在他的耳朵里,有好几分钟奕豪甚至忘记了呼吸。
(唔,居然让九尾天狐的妾身如此失态,小哥也实在是罪孽深重呢……)
不知何处响起的声音,那魅惑的语调霎时间把奕豪拉入了因缘的交汇点。
(多谢小哥的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带着哭腔的声音,向他倾诉着最初的誓言。
(小女子未经世事,还请郎君……手下留情哦……)
娇媚至极的声音,就像猫爪子似的挠着他的痒处。
(郎君啊,即使轮回三生三世的时光,妾身也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您的身边,可不要嫌弃妾身哦……)
由心湖深处泛起的温柔声音,仿佛一只玉手轻轻划过他的心弦。
(如果要我忘记郎君,那我宁愿选择死亡。 区区千年道行根本不足为惜……)
最后收尾地是坚贞的誓言,跨越因缘的障壁把他拉回了现实。
奕豪眨眨眼睛,刚刚在眼前轮回的幻象逝去无影,客厅里没有丝毫的声音,黑暗中只有电器灯闪着一明一暗的蓝光,万籁俱静。 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奕豪把手放在胸前。 伴随着思念地潮水褪去,长久以来的被掩藏在下面地坑洞显露出来。 一个巨大的,丑陋的坑洞,如此突兀地留在他的心里,简直就像被什么人人强行挖出一块似的。
站在坑边向里看,只看到深不见底的虚无,过去曾有过的甜蜜美满,都在黑暗中无影无踪。 奕豪只觉得手足冰凉,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这坑洞地存在,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起这灼热到烫手的思念,还有那魅惑的主人,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无数思绪在心中翻腾,奕豪翻身坐起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乱。 热到沸腾的情绪让他无法思考,他推开门走到庭院。 希望借着夜晚的凉气冷静一下头脑。
“……咦?”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似的,奕豪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棵树的前面,抬头望着这棵再普通不过地梧桐,奕豪眼前突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光景——一位有着翠绿头发的少女,轻轻由树中走出,她的身体就像幻灯投影似的虚影。 但那仿佛稚嫩幼芽似的绿瞳看着他,并伸手指向了某个方向……
……………………
东升地旭日驱散了漆黑的夜幕,黄金般的晨曦穿透了稀薄的晨雾,洒在初冬的山林里,洁白的新雪反射出温暖的光线,这天是冬日少见的晴朗天气,或许是被这天气所吸引,不少蛰伏的动物都出来活动。
这时,从远处的一片矮树林中,闪出一团雪白地身影。 那是一头娇小地雪狐。 全身毛发仿佛新雪似的洁白,没有一丝杂色。 踏着轻盈地脚步在雪地上前行,恰若一团流动的雪。 雪狐的背后长着两条尾巴,毛绒绒的,就像鹅绒似的蓬松——据说妖狐的尾巴直接反应着其道行的深浅,其中最厉害的九尾天狐背后有着九条华丽的狐尾,而眼前这头雪狐,看来也稍稍有些道行。
雪狐在雪地上缓步前行着,两条狐尾在空中划出悠然来去的弧线。 没走多远,雪狐便在一棵倒卧的松木前停下,穿透晨雾的朝阳光辉在松软的草丛里划出一团温暖的金黄,是沐浴晨曦的最舒适的场所。
她低头轻轻地嗅了嗅,随即在那里坐定。 她抖一抖身上的露水,跟着低下头,一点一点地舔舐身上的绒毛。 从前肢到胸腹,依次舔下去,舔到两条后腿时,就舔得更慢更仔细。 那两条后腿极腴美,毛茸茸而且浑圆的轮廓,辐射出一团摄人心魄的温柔。
在这片茫茫雪地中,她就像独占天地的爱宠一般。 若是有人看到这惹人怜爱的生灵,想必都会忍不住嘴角露出灵犀的笑容。
啪。
突然响起树枝被踩断的脆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雪狐警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传来满溢恶念的灵气,让它直觉到不安,然而没等她来得及藏起来,一把闪着不祥蓝光的飞剑便窜到了她的面前,而几秒钟后,飞剑的主人也从山林里转出来,狠狠地盯着雪狐。
“终……终于找到你了!”
出现在雪狐面前的是一身相貌凶狠的青年,从那柄飞剑和身上的装扮看来,他应该是昆仑门下的弟子,不过其神情却和得道剑仙的儒雅形象差距极远。 大概是经过长途跋涉的缘故,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狰狞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雪狐的身上,张嘴吐出充满憎恶的言语。
“该死的妖孽!竟然两三次番戏弄本大爷,这次我非把你的皮剥下来不可!”
雪狐看着眼前的青年,缩起身子摆出戒备的架势。 自从一周前在山林边缘撞上这名游逛的昆仑弟子后,便被其毫无理由地视为眼中钉般的存在,而以她目前的微弱道行,要应付昆仑弟子实在是无比艰难。 虽然凭着千年来累计的经验,她好几次死里逃生,却反而更激起了对方的敌意,像今天这样契而不舍地追杀着她。
“哼哼,我特地向师兄借来了法宝,今天你绝对逃不了了……捆仙绳!”青年狞笑着从怀里抽出一把黄金色的绳索,捏了个法诀后朝她抛过来。
抛过来的绳索在空中自动散开,朝着雪狐捆了过来,虽然她竭尽全力炼出一簇微弱的狐火试图抵挡,然而旁边突然刺来的飞剑却在一瞬间绞散了她的挣扎,同时捆仙绳也把她的四肢牢牢捆了起来。
无法动弹的雪狐倒在地上,那奋力挣扎的模样落在青年的眼中,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嗜虐心。 青年一挥手把飞剑召回了手里,走到雪狐的旁边,低头俯视着她,那狰狞的笑容让雪狐情不自禁地缩起了身子,微微颤抖着,发出哀求似的啼叫——若是有丝毫怜悯心的人类,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对这至美的生灵下手,然而想着马上就要毁灭这头诡秘的妖狐,青年的心被邪恶的快感支配。
“逃啊!我让你逃啊!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青年狞笑着,手中的飞剑毫不留情地刺进雪狐的后腿,她哀叫一声,伤口处顿时涌出殷红的鲜血,红血在雪白的皮毛上流淌,一滴滴坠入下面的雪地,看上去是那样的惊心动魄,那样的触目惊心……如果说这头雪狐是眼前自然最美的精粹,那相较之下,挥动着飞剑肆意施暴的凶恶青年,简直就是人类丑恶的化身了。
“嘿嘿!我要把你的四条腿都斩掉,只剩下尾巴栓在树上,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青年如此宣言着,并高高举起剑,恶意和杀意在剑锋上凝成锋利的青芒,雪狐绝望地闭上眼睛。
“你在干什么!孙桀!”
突然响起第三者的声音,一愤怒的女声由远及近,拦在了青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