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莎拉问。
“对任何事物都不应该怀有偏见。”爱因斯坦教授说道,“土著人的传说常常隐含着某种真理。也许某种声音的震动,可以对‘舒木-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产生某种影响。我们对它的生存条件还很不了解啊。”
“唱唱歌不会有什么害处。”船长坚决地说,“因此,我们应该试一试。您告诉她,我们请她唱。”
教授转过身,对美丽的土著人说:“马卢巴迪迪奥伊沙发尔胡纳-胡纳,瓦瓦达?”
默默珊点点头,立刻唱起那支非常奇特的歌,那支歌只有几个不断地重复的音节:
“爱侃美尼阿卢贝尼,
瓦纳台苏苏拉台尼!”
她一边唱一边拍手并按照节拍转着圈跳起舞来。
那简单的旋律和歌词很容易记住,其他人也慢慢地跟着唱起来,不一会儿,全体船员都一起唱起来,他们拍起手,唱起歌,围成一个大圆圈,按照节拍跳起舞来。真是好看极了!最后,连外号叫海豹的唐梅卢和爱因斯坦教授也都跟着唱起来,跳起来,好像他们都返老还童了似的。
事实上,他们谁也不曾相信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那巨大的陀螺转得越来越慢了,最后终于停住并开始下降。“哗”的一声巨响,大量的海水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暴风更然而止,雨也停了,天空变得透明、湛蓝,大海的波涛也安静下来。“阿耳戈”号考察船一动不动地停在如镜的海面上,好像这里除了和平与宁静之外,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船员们!”高尔登船长一边说一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每个人的面孔,“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大家都理解了他的意思。事情本身更能说明问题。最后他又补充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我认为真的下雨了,”那个带着小妹妹的姑娘说,“瞧,我的衣服全湿透了。”
原来,刚才确实下了一场暴雨。让那个小姑娘感到特别惊奇的是,自从她上了这条钢铁大船以后,她就完全忘记了害怕闪电和雷鸣。
他们热烈地谈论着这次冒险的航行,各人讲各人的经历和体会。又过了半天,他们才分手,各回自己的家,去换衣服。
只有一个人对这次游戏的结果不太满意,这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分手时,他对毛毛说:“遗憾的是,那个‘舒木-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就那么轻易地降落下来了。它可是那种东西的最后一个样本啊!我还真想进一步仔细地研究研究它呢。”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大家的看法和从前一样,这就是:无论在哪儿,也不会像在毛毛这儿玩得这么痛快。
第四章一个沉默的老人和一个善辩的孩子
一般说来,谁要是有许多朋友,那么在他的那些朋友中肯定有几个特别亲近、特别要好的,在毛毛的朋友当中也是这样。
毛毛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他们每天都来看她,和她分享自己得到的一切。他们一个是小孩,一个是老人。毛毛很难说她更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
人们叫那个老人贝波·施特拉森凯勒。“施特拉森凯勒”的意思是“清道夫”。实际上,他可能有别的姓,但是,因为他的职业是清道夫,所以人们都这么叫,他自己也承认,于是就这么叫开了。原来的真实姓名反而被人们忘记了。清道夫贝波住在圆形露天剧场废墟附近的一间小屋里,那是他自己用砖头、铁皮和油毡盖起来的。他的身材非常矮小,走路时还有点驼背,所以,看起来他只比毛毛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儿。可是,他的脑袋却很大,满头白发被剪成很短的平头,头发都向上立着。他的头还总是向一边歪着,鼻子上架着一副很小的老花眼镜。
有些人认为,清道夫贝波的头脑不大正常。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呢?因为别人问他什么的时候,他总是先微微一笑,并不马上回答。原来他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如果他觉得没必要回答,那他就保持沉默。如果他认为应该回答,那他就仔细考虑如何回答。有时候,他会考虑一两个钟头,有时候,他会考虑一整天,然后才回答别人。过了那么长时间,人家往往早已忘记问过他什么,所以贝波的话常常使人感到莫名其妙。
只有毛毛能等那么长时间并且懂得他说的是什么。她知道,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想,是为了永远不说假话。他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不幸都是从谎话中产生出来的,有些谎话是有意说的,但也有一些谎话是无意的,只是由于太匆忙或者考虑不周而产生的。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他就骑着自己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进城了。在一座大楼的院子里,他和同事一起等候,直到有人给他一把扫帚和一辆手推车并指定他到某一条街上去打扫。
老贝波喜欢黎明前的时刻,这时候,整个城市都还沉浸在梦乡里。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干得很认真。他知道这是一项不可缺少的工作。
他扫马路的时候,动作很慢,但是连续不断,每迈出一步,就喘一口气,每喘一口气,就扫一下。于是,迈一步,喘一口气,扫一下;再迈一步,再喘一口气,再扫一下。有时候,他停下来,稍微站立片刻,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然后又继续迈一步,喘一口气,扫一下……
他就这样向前移动着。他前面的街道很脏,后面的街道却很干净。扫马路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不时地产生一些新奇的想法,但却说不出来。它们就像人们隐隐约约记得的某种香味,或者像梦中见过的某种颜色那样难以描绘。干完活儿,他就坐在毛毛那儿,给她讲那些古怪的想法。因为毛毛用她那奇特的方式全神贯注地倾听,能使他的舌头放松,所以他讲起来也就无拘无束,总是能够找到恰当的词儿。
“你瞧,毛毛。”然后他就举个例子说,“事情是这样的:有时候,我看着前面那一条很长很长的街道,会觉得那条路长得可怕,于是心里就想,这条路一辈子也扫不完啊!”
他默默地向前凝视了片刻,接着说道:“于是我就开始快扫,越扫越快。可是,我有时抬起头看看,觉得前面的路还是那么长,简直一点儿也没有缩短。没办法,我就加紧干,我甚至感到有些害怕,最后累得我精疲力竭,全身软绵绵的,气也透不过来,根本干不下去了。然而,那条路仍然躺在我的面前。看来,活儿不能这样干。”
他凝神思忖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不应该老想着整条街道,你懂吗?应该只想下一步,下一口气和下一扫帚。永远这样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补充说:“这样想就会感到愉快,这很重要,只有这样才能干好工作,活儿就得这样干。”
然后,他停顿了很久,才又继续说道:“这样,扫着扫着就会猛然发现,整条街道已经被我一下子一下子地扫完了,而我自己一点儿也没发觉是怎样扫完的,并且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最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很重要。”
另外还有一次,他来了之后,坐在毛毛身边,过了半天还是一声不吭。毛毛发现他在思考着什么,可能要说的话有些异乎寻常。突然,他直愣愣地盯着毛毛的眼睛说:“有时候会有这样的情况。”过了半天他才又轻轻地说下去:“那是在中午的时候——当一切都在炎热中沉睡的时候——我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透明了,就像一条小河,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时候,我就重新看到了我们自己。”
他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接着声音更轻地说:“那是在另一个时代,那是在地下。”
他又想了很久,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句。可是,他好像还是没有找到恰当的词儿,因为他忽然用一种很平常的语调说:“今天,我在旧城墙根扫街时,发现墙里面有五块不同颜色的砖头,你听懂了吗?”他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字母“T”,并歪着脑袋注视着它,接着,他突然小声地说:“我又认出来了,就是那些石头。”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断断续续地说:“这就是那样一个时代,也就是修筑城墙的时候——那时候,许多人在那里干活——但是,有两个人,他们把那些石头砌进那段墙里——那是一种记号,你明白吗?——我又认出它们了。”
他用手擦了擦眼睛,似乎在努力想说出他要说的话。因为他往下说的时候,显得很费劲。
他说:“当时,那两个人的样子很不同,完全不同。”然后,他好像要收住话头似的,几乎是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说道:“但是,我又认出了我们——你和我。我又重新认出了我们。”
当人们听清道这样说话的时候,往往觉得可笑,有些人还会在他身后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当然,我们不能责怪他们。可是毛毛却很喜欢这个老人,而且把他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毛毛的另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年龄很小,在各个方面都与贝波迥然不同。他长得很帅,有一双富于幻想的大眼睛,还有一张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嘴儿。他有一肚子笑话和新奇的想法,总是嘻嘻哈哈,让人忍不住要和他一起大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叫吉罗拉姆,但大家都愿意叫他吉吉。
我们是根据职业称呼贝波的,同样,我们也想这样称呼吉吉。虽然他还根本没有一个正当的职业,但我们都叫他导游吉吉。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导游不过是他许多职业中的一种,只是临时干一干,因为他这个导游不是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