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国棉一厂年底的表彰大会,下午是文艺汇演,都安排在了足以容纳小一千人的礼堂里。
这个地方,爱立是第一次来,上次还是一个多月前,她刚从青市回来,就是在这里做的报告。
笑着和铎匀道:“我当时还以为你赶得及来听我的试制汇报,没想到会是一个月后的表彰大会。”当时她以为,铎匀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会拖到一个月以后,但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爱立见他又有些歉意的样子,微抬了下巴和他道:“你不要说什么过意不去的话,以后可有得是机会让某人好好表现,多云同志要努力才行啊!”
樊铎匀温声应道:“好,定不负所托!”
沈爱立望着他,想牵手来着,觉得这个场合不合适,又缩了回去。有些叹气地和他道:“铎匀同志,你不知道,我可是我们厂里的小名人,得注意影响。”
樊铎匀立即道:“是我连累了爱立同志,对不住!”
沈爱立给他说的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樊铎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发挥,想起来在申城的时候,她一慌张,嘴巴就嘚嘚的说些掩耳盗铃的话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对上他,就不会那样紧张了。
俩人刚进去,正找着机保部的位置,齐部长就眼明手快地拦住了俩人,笑问爱立道:“这位同志,我瞅着眼生的很,是你爱人吧?”
爱立忙介绍道:“部长,这是我爱人樊铎匀,今天刚好从京市回来,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樊铎匀朝齐炜鸣伸手道:“齐部长好,常听爱立说起您,感谢您对我爱人的照顾和提携!”
齐炜鸣忙道:“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心里都不由暗叹一声,爱立这眼光可以,这男同志一看上去就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
想到正事,立即有些歉意地和他道:“你俩今天怕是不能坐一块儿,我昨天忘记和爱立说了,爱立的位置在第一排呢!”
又朝爱立道:“座位上有席卡,你过去就看到了,快去快去,小樊这边我来招待。”小声叮嘱她道:“机灵点,我刚才看了,你旁边坐的是徐厂长,混个脸熟去!”
爱立这时候也没和齐部长客套,把铎匀交给了他照看一下。
刚好王恂和钟琪也前后脚进来,看到樊铎匀,忙笑道:“齐部长,您今个也忙,我们和樊同志熟着呢!我们来招呼就行。”
齐炜鸣确实还有些事,和樊铎匀道:“回头你们的喜酒可得喊我!”
“一定,一定!”
爱立一在第一排站定,就看见了自己的位置,旁边的席卡确实写着“厂长徐坤明”。而且人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看到她过来,还笑着问道:“是沈爱立同志吧?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爱立正愁着要怎么搭讪,忙道:“您好,您好!没想到能遇见您,太荣幸了!”她这话并不纯是客套,也有几分真情实感在里头,徐坤明虽然是厂长,更多的是负责对外事务,厂里的生产任务都是程立明在管。
所以,朱自健才敢借着他姐夫的名头,在厂里耀武扬威的。
上次小李被诬陷,求助无门的时候,她动过越级告状的念头,事情后来虽然托王元祥帮忙解决了,但她仍决定要找机会,在徐厂长跟前混个脸熟。没想到后来去青市那边待了快一年,险些把这事忘记了。
徐坤明年约五十上下,今天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灰色中山装,面容和蔼,见这女同志对上他并不拘谨,还很活泼热情,也微微放松了些,“我们单位有沈同志这样人品、业务能力兼优的员工,才是我的荣幸。虽然咱们俩是第一回打照面,但我对沈同志可不陌生,先前就在咱们厂里的宣传栏和汉城的报纸上,都有看到过沈同志的事迹。”
这就是那两张报纸,带给爱立的意外收获了。
别的员工做得再好,也是由分属的领导一层层地往上报,等到徐坤明这里,他能记个名字就不错了。但是沈爱立的业绩,是徐坤明无意识中发现的,特别是那两张《汉城晚报》上的文章,署名的单位又是“汉城国棉一厂宣传科”,他就是自己没有及时看到,别人也会读给他听。
这就使得他对沈爱立的印象格外深刻,所以这次,底下的人问他由谁代表先进工作者发言的时候,他就划定了沈爱立的名字。
沈爱立想不到厂长还真知道她,心里微微一动,笑道:“是我的荣幸,一毕业就能够进到这样的大厂来,是您和前辈同志们的辛勤开拓,让我们青年能够在国棉一厂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价值。”
顿了一下,又道:“我去申城参加交流大会和青市参加试制任务的时候,都感觉到我们厂无论在技术,还是在管理上,都有自己比较明显的优势,感谢您和厂里的领导们,为我们创造了这样好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
这是爱立发言稿里的词,所以她现在说起来,并不怎么打磕绊。
徐坤明也是经常去各个工厂参观的,知道她话里的虚实,温和地笑道:“能得到沈同志这样的评价,是我的荣幸,就是沈同志每次出差回来,也要指出我们没有顾虑到的地方,我听说,你去宜县纺织厂,给人家挑了好些不足,可不能厚此薄彼……”
俩个人的位置都在第一排,坐在后面的人,只要抬头都能看到俩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朱自健来得比较早,刚一直在和保卫科另一位副主任孙友福聊天,这一看,心里立即就沉了下来。
李柏瑞这条疯狗,这次紧紧咬住了仓库失盗的事,但是仓库管理员他是必得保的,这人手里有仓库遗失物品的明细,要是他敢松口不保,这人后脚就能把他贪污掉的东西一点不拉地抖落出来。
姐夫那边又告诫他,最近行事低调点,说徐坤明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忽然不往外跑了,开始关注厂里内部事务,看样子,是有意将厂里的管理和人事调整一番。
自己要是不注意言行,露了什么尾巴出来,姐夫说他怕是保不住人的。
姐夫这边发话不保他,仓库那边的事,他更不敢出差错,不由后悔,前面和顾大山硬碰硬,将事情拖了下来。
在上个月不过是自断一臂的事,拖到现在能保命就不错了。
他有意想让孙友福帮忙搭个手,拉他这一把。
但是孙友福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一直不接他的话茬,他正想着,要不要砸点现钱进去,砸多少合适?不妨一抬眼,就看到徐坤明和沈爱立聊了起来,心里暗道了一声:倒霉,竟真教沈爱立搭上了徐坤明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和沈爱立之间,在车间闹的那一次矛盾,倒还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后头他试图给沈爱立下药的事,竟然让沈爱立知道了,这就让他不得不提防了。
事实上,爱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徐坤明让她提意见,她不便立即就提食堂,怕引起领导的不快,只说哪里都好,自己真没什么意见。
徐坤明知道她是不敢说,劝道:“沈同志不要有顾虑,要帮助厂里和你一起进步才是,自家人更不能说两家话。”
见徐厂长不是客套,而是真有改进的想法。她就斟酌着说了食堂食品安全的问题,拿上次食堂中毒的事举例,又说在青市那边看到食堂还有安全监督员,专门盯着厨房的安全卫生问题。
上次的中毒事件,造成十几位员工住院,一位女员工流产,他当时就让顾大山去报了案,最后虽然查出是乌龙,但是这件事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上了《汉城晚报》不说,他也被卫生局的领导喊去问话,耳提面命他要注意食品安全问题,这在他还是头一回。
后来每周三,他都会和工会会长、医务室的医生、食堂管理员和炊事员中的卫生组长去检查食堂卫生,但是收效甚微。
他听说,今年一年仍旧有很多员工不放心在食堂就餐,宁愿多花费一点时间,回家自己做,有的干脆就吃一两口自己带的冷饭菜。
他也清楚,食品安全问题,不是他说安全就安全的,上次的影响实在是太坏,短时间内都很难消除。要真是能彻底打消大家的疑虑,解决食品安全隐患,无论是对单位员工,还是对他们国棉一厂的对外形象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但是他觉得,这个问题,怕仅靠安全监督员一个人是很难解决的,将他的疑虑和沈爱立说了一下。
“沈同志,我想,若是设置一个固定的岗位,等安全监督员和食堂工作人员处久了,难免会造成岗位虚设的现象。”
爱立想了一下,忙道:“厂长,如果这个安全监督员是轮换的呢?就是由各个科室的工作人员轮岗,是不是更好一些?每人就中午一个小时,我们不设固定岗位,可以将这一个岗位的工钱,拿出来补贴轮岗人员一餐午饭,这样大家也会更有动力一点,您意下如何?”
这个建议,徐坤明觉得可行,且并不会造成大的财务支出。
笑道:“沈同志的这个建议很好,我就说你先前是谦虚,你看你这一提,不就给我们厂解决了一个难题!食品安全问题是大事,上次的意外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食堂安全监督员的事,我后头和人事科、工会、食堂管理员那边商量一下,沈同志要是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我欢迎得很哦!”
其实,除了宣传栏和报纸,他还听陆有桥提过几回,一个劲地说这姑娘实诚,给他们宜县纺织厂解决了不少安全隐患。
所以,他今天看到她,就想着来问上一问。
最近外头闹得动静大,主席说内部有修正主义,那些学校里的学生都闹起革命来。从现代以来,每次闹革命,打头的就是学生和工人,要是继续往下去闹,工厂里怕也不会消停。他琢磨着,这一段时间,抓紧把厂里的人事调整一下,别在关键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爱立见他真得在思考,心里一松,现在朱自健能对她下黑手的地方,只有食堂。她可不想每次去食堂吃饭都胆战心惊的。
俩人聊到这里,时间也差不多,主持人宣布大会正式开始,先由徐厂长和大家汇报厂里去年一年的对外的业绩,然后由刘葆梁同志汇报这一年的党支部工作、工会的许会长汇报这一年里为员工谋取的福利。
最后交由副厂长兼总工程师程立明宣读这一年获得先进工作者称号的员工姓名,第三个就是爱立。
程立明读完以后,接着道:“这十位员工里面,有些是两度获得这一荣誉,有些是第一回,无论是老一届,还是先一届,我们希望这十位员工都继续保持奋进的势头,也希望这回没有入选的同志们能够奋力追赶,争取在新的一年里更上一个台阶……”
程立明的发言结束以后,就是爱立代表先进工作者发言。
爱立上台的时候,机保部和制造科的同事都铆足了劲鼓掌,樊铎匀也被这个氛围感染,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为他的姑娘鼓掌。
“很荣幸今天能够代表年度先进工作者,站在这个台上发言。我和台下坐着的大家一样,只是汉城国棉一厂,最为普通的一名同志,我可能多一点点的运气,所以站在了这里,但是我想,与其说是运气,更不住说是厂里各位领导和科室、车间的同事们对我的帮助和支持,让我这一路能够走得更顺畅一些……”
台下的钟琪忽然轻声和王恂道:“恂哥,我太为我的小姐妹骄傲了,爱立太有出息了!”
王恂看了一眼台上正侃侃而谈的姑娘,笑道:“可不是,就是因为太优秀,让隔壁的机保部惦记了俩年,到底把人抢过去了。不然这回出风头的可是我们制造科。”
钟琪“嘿嘿”笑道:“以后端午、国庆的,我们车间机械再出故障,我可不怕了,名正言顺地去找沈同志帮忙。以我和爱立这交情,怎么都得我们车间优先吧!”
王恂没忍住给她泼冷水道:“那可不一定,正因为有交情,才得把你往后推一推,不过,要是爱立当上个副主任,就不一样了,她没得空,不还有底下的技术员,随便给咱指派一个就行。”
钟琪道:“哎,她过去,机保部那些技术员们可高兴坏了,特别是金宜福,爱立没回来之前他耷拉个脑袋,像一株活不久的向日葵一样,现在又神气活现的,整天跟在爱立后头转。”
俩人又聊起最近机保部,从部长到底下的技术员都给爱立指挥得团团转,搞机械常识手册的事,王恂道:“爱立真是上进,就没见她有停下来的时候。她拿这个先进工作者,我算是心服口服的。”
钟琪有些好笑道:“谁不服?你要是跟她去厂外修机器,你会更服气。谁周末还不休息一天,给自己找事做?”
这时候爱立的发言,已经到了尾声,是一连串的感谢:
“今年年初我即去青市参加多刺辊高速梳棉机的试制任务,有近一年的时间,并不在工厂里,感谢制造科的陈主任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忙……感谢党支部书记刘葆梁同志,对我生活和工作上的鼓励和指导,在我生活中遇到困到的时候,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并且多番嘱咐我要在做好思想工作的同时,一定要提升业务能力……感谢徐厂长和程总工程师、工会的许会长为我们创造了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最后又道:“我相信在徐厂长和诸位领导的带领下,未来的一年,我们汉城国棉一厂定然能再跃上一个台阶。谢谢大家,我的发言结束。”
许是有些激动和费力,这一串话说完,爱立的脸微微有些红晕,越发衬得人淡眉秋水,颜若芙蓉,遥遥地向台下一看,就对上铎匀的视线,不知怎么的,让对方看到在单位里胡侃的自己,竟忽有些不好意思。
却不知道,台下的樊铎匀满心满眼里都为他的爱立骄傲,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她在工作中的风采,前一次还是在申城的时候,他为她对机械制造的热情而感到意外,没想到印象中爱吃奶糖的姑娘,长大以后,竟这样热衷于机械制造。
奶糖和机械,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
而这一次,他同样讶异,在他面前娇娇柔柔的姑娘,原来在工作中是这样的勇敢和自信。
随着这如雷鸣般的掌声一样,樊铎匀的心里也渐渐涨满了起来。
为他的爱立感到骄傲。
表彰大会快散场的时候,徐坤明起身和爱立道:“感谢沈同志向我们提出的建议,我后面会找各部门跟进一下,也希望沈同志以后多多给单位提意见,不要有压力,这是在帮助我们进步!”
爱立忙道:“您客气了,我见识少,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徐坤明转而又问了几句她的工作,忽然想起来一般,和她道:“宜县的陆厂长和我提了好几次,让你去给他们帮帮忙,你回头和你们部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抽空去一趟?”
“哎,好!”这事先前梁娅也和她漏过一两句,但是最近她接连请假,陈主任一直没和她提来着。
这时候工会的许会长过来找徐厂长,爱立便先行出去找铎匀了。
钟琪和王恂都陪着铎匀在门口等她,看到她出来,钟琪问了她这次先进工作者的奖励选什么,爱立笑道:“选了块手表!”
钟琪立即就意会,这是给樊铎匀选的。转身问樊铎匀道:“铎匀,你这回回来,怎么着,也要劝爱立休息休息几天吧?”她和爱立走得近,知道爱立最近又是去照顾堂哥,又是担忧铎匀的,奔波劳累不说,怕是也没有休息好,这从海南回来十来天了,气色也没有见好转。
樊铎匀笑着点头,“自然,我回来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他说得肯定,仿佛对这一件事早就有了打算一样。
钟琪忽然有些羡慕地和爱立叹道:“可真好,我们爱立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都羡慕坏了,不知道郭景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爱立安慰她道:“不是说四五月份吗?也快了!”
因为惦记着要去医院看望序瑜姥爷的事,略聊了两句,爱立就和钟琪、王恂告辞了。
俩人回家,简单吃了点饭,爱立就提着水果和麦乳精准备去医院,铎匀要陪她一起,爱立不赞同地道:“你不准去,医生都让你多休息!难道身体出了医院就自动好了吗?我可不许,你老老实实地在家里休息,晚饭我回来做!”
想了一下,又道:“要是我到六点还没回来,可能是有突发状况,你自己先吃点糕点,对付一口。”
对上他有些不情愿的眼神,爱立没办法,主动在人嘴唇上亲了一下,樊铎匀又亲了回来,一时俩人都有些意动,爱立到底硬了心肠道:“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搞好就回来。”
说罢,逃似地提着东西跑了,樊铎匀看得都好笑。
这边,爱立到医院病房里,发现里头没有人,问了护士,知道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
忙赶了过去,却见序瑜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问她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伯母今天没来吗?”
序瑜正低着头,听到她声音,心里微微松缓一点,回道:“我姥姥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了,也倒下了,我让妈妈和她都留在家里休息了,这边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问她道:“上午还顺利吧?”
“还好,没出什么状况,铎匀早上到家了。”
序瑜立即笑道:“真好!我的小姐妹这回可彻底放下心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都不忍心说你。”
她话刚说完,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序瑜忙过去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先叹了口气,序瑜和爱立心里立即就“咯噔”一下,果然听医生道:“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手术失败了。在手术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低估了病人病情的恶化程度……”
后面的话,序瑜都听不进去,愣愣地问道:“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两三天的时间。”
医生说的很平静,但是序瑜却觉得不亚于晴天霹雳,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手术,姥爷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序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爱立立即抱住了她,“序瑜,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姥爷还在等着你呢,你得坚强起来。”
爱立也知道,这时候让她坚强起来,有些残酷,可现实却是序瑜必须得扛住。
已然没有人再能够为她遮风挡雨,家里老人还等着她去安抚。
序瑜忙擦了眼泪,又问了医生后面的注意事项,托爱立去通知她妈妈和姥姥,来见姥爷最后一面。
后面等季泽修下班过来,情况也都稳定住了,爱立才回了家。
临走的时候,季泽修还和她道谢,爱立摇摇头:“不用,序瑜一直对我很照顾,我做的这一点,实在算不得什么。”
季泽修温声道:“不,意义不一样,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来自亲友的温暖和鼓励。”
他以前一直觉得,沈爱立不过是和序瑜走得近些的女同事,等以后序瑜换了单位,怕是就不会再来往得这样密切。
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看见她陪在序瑜身边。
很明显沈爱立知道序瑜家里最近的变化,连他都是下班后才过来,但是她中午就到了。没有利益关系的朋友,能处到这份上,这在他看来,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就听沈爱立回道:“我们是姐妹,我和她之间真的不用说这些。我周末再过来看她,要是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托人到国棉一厂喊我。”她知道季泽修是市长秘书,不是说想请假就能请假的,行动可能没有她自由。
序瑜爸爸的事还没定下来,姥爷又出了事,家里怕是得乱做一团了。
还好季泽修这边稳住了,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不然对章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季泽修一直送到她医院门口,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从他坚决不和序瑜退婚以后,母亲隔三差五地总有一大段长篇大论等着他,不外乎是他的前途,季家的前途之类的。
仿佛序瑜的父亲一出事,他就该快刀斩乱麻,立马跟人撇清关系一样,今天早上母亲得知他要来医院看望序瑜姥爷的时候,又皱着眉头说教起来。
他实在不耐,回了一句:“妈妈,我不是机器,我是个人。”
施女士气得立即拍桌子,说:“你只顾虑你自己,顾虑到你的心上人会不会受委屈,你顾虑到你的母亲吗?顾虑到你的弟弟吗?难道我们都不是人,都是机器吗?”
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点讥讽,“如果出事的是我,您也希望序瑜快刀斩乱麻,立刻和我撇清关系吗?”
对上母亲有些不自在的眼神,他并没有一点争辩赢了的轻松,反而因感受到人性的冷漠和自私,而觉得彻骨的寒意。
他不愿意让序瑜体验到这种感觉,更不愿意那个导`火索是他!
所以,他最后一次告诉母亲,“我不会和序瑜解除婚约,如果您这边有什么异议,可以登报和我断绝关系。”
此刻,望着沈爱立已渐模糊的背影,季泽修想人和人到底是有差异的,有人选择落井下石,也有人愿意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