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立问哥哥,除了杨方圆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事要喊的?
沈俊平笑道:“大家过年能回去的都回去了,”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我一会去问下范至诚,他是我们矿上新来的员工,经常来我这看书,不知道他今年回家过年没?”
“行啊,哥,那我晚上多蒸一个人的米饭。”
樊铎匀帮沈俊平整理书架上的书,爱立就帮哥哥把家里卫生简单做了下,清扫卧室的时候,在书桌上看到一本敞开的日记,正皱眉这一家怎么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不期然地就在上面看到了宋岩菲的名字。
其中有一段是:“她接过胶鞋的时候,脸上忽然浮上来一点红晕,这一抹红晕在二十出头的姑娘脸上,是最相宜的,灿若云霞,艳如秋果,如果不是家里出意外,她应当有一个更明亮、绚烂的未来。与之相比,反而显出我形体与灵魂上的粗鄙和质陋来……”
此时书房里传来哥哥的声音:“小妹,你来看看,是不是比先前看着要整洁多了?”
爱立忙把日记合上,走了过去,见书架上的书按高矮重新排序了,柜子上的浮尘都被擦拭掉,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就是很多书都翻得有些旧,看来这边平时常有工友过来看书。
有些担忧地道:“哥,我刚在你房间里看到一本日记本,你这边人来人往的,感觉不是很好。”
沈俊平刚准备说没有关系,忽然想到妹妹先前被举报的事,那时候的妹妹大概也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忙认真地道:“好,我这俩天就把它处理掉。”
爱立道:“你要是能藏好也行,算了,还是烧掉一劳永逸!哥,不能有侥幸心理。”原主的日记事件,让她感觉这年代,只要是日记都不会安全。
沈俊平见妹妹郑重其事的样子,忙表示一定会烧掉。
中午大家简单地煮了一点面条吃,然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沈俊平先前还淘换了一点木耳和蘑菇、小鱼干,准备过段时间带回去给妹妹的,这会儿全拿出来丰富年夜饭了。
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沈俊平去喊杨方圆和范至诚过来吃晚饭,没想到范至诚不在宿舍,杨方圆倒是在,正和几个工友围在一起玩纸牌,听到是他妹妹、妹夫过来了,忙把手里的纸牌放下,和其他几人打了招呼,就和沈俊平一起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还从自己床底下的箱子里,拿了一瓶雪花膏递给沈俊平,“先前我姐寄东西给我夹在里头的,我也用不上,回头给那个小宋同志吧?她上次来给你送鸡蛋的时候,我看她脸冻得都起皮了,是叫小宋吧?”
沈俊平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宋岩菲,点头道:“让爱立什么时候有空,给她拿过去吧!”
杨方圆点点头,随口问道:“俊平,你和那个小宋同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沈俊平想了一下道:“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以前只是打过照面,后来在县人民医院里遇到,看她需要帮忙,就搭了把手。”
“她这年纪不读书了吧?”
“听说本来应该去年参加高考的,今年出了点状况,就退学了,帮衬着爸妈在家里种地。”
杨方圆一怔,“种地吗?”他当时看着,只以为是家里条件差点,没想到还在家种地,“她那么瘦瘦弱弱的,我还真想象不到,她那肩膀上担个几十斤柴火或稻谷的样子。”
他在附近的村子里看过,农忙的时候,担子上可不止几十斤,一百斤都是常有的,那姑娘看起来,自己都没有一百斤吧?
沈俊平也很难想象,轻声和杨方圆道:“她还年轻,过个几年,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俩个人没聊几句,就到了住处,爱立看到哥哥回来,忙道:“哥,你这的碗不够,你能不能去食堂借几个过来?”
杨方圆笑着应道:“我去,我去!我顺道去看看今天食堂里有没有什么好菜,带一份回来!”
等人走了,沈爱立看到哥哥手里还拿着一瓶雪花膏,笑道:“哥?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了瓶雪花膏回来?谁给你的?”
沈俊平顺手把手里的雪花膏塞给妹妹,“杨方圆姐姐寄来的,杨方圆用不上,说把这个给小宋同志,你看有没有空给人捎带过去?她家离这边不是很远,到了县城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就差不多能到了。”
沈爱立望着手里头的雪花膏,想到上午看到哥哥写的日记,那一句“粗鄙和质陋”,其实是有些妄自菲薄的,但是她明白哥哥的意思,是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段糟糕的婚姻,也有过一段糟糕的右`派帽子经历,对上鲜妍的如同刚出水的芙渠花一样的姑娘,有些自惭形愧起来。
爱立试探着开口道:“哥,明天咱们也没事,不如一起去宋家看看吧?”
沈俊平想也不想地就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和铎匀可以去那边玩,附近还有个山,我以前和方圆去过一次。”
爱立闷声应了下来,继续炒自己的菜,过了一会到底忍不住道:“哥,每个人都有权利重新选择和开始的,你不要觉得经历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好像你整个人就差劲了一样,不是的,在我心里,你依旧是很好、很纯真的人。”
是啊,她哥怎么不好呢?喜欢上一个姑娘还担心自己会玷污了花的纯洁,而自觉地退避三尺。他的怯而退步,源于他对自身的不断反省和审视,这样的哥哥,是完全配的上任何一个纯洁的灵魂的。
沈俊平望着妹妹,有些温和地笑道:“谢谢小妹,你很少和我说这样的话,你现在比以前会表达很多。”却是只字不提宋岩菲,爱立还想再说两句,就见杨方圆回来了。
杨方圆手里捧着十来个碗,最上面的碗里还有几个茶叶蛋,和沈俊平几人道:“我看食堂里的师傅在煮茶叶蛋,就买了几个过来,还挺香的,说是用夏天收集的荷叶、莲蓬放在里头一起煮了。”
爱立闻了一下,是很香,笑道:“我本来准备把哥哥这的几个鸡蛋给煮了的,这下倒剩了几个鸡蛋,明天早上给大家**蛋饼吃吧?”
“我知道旁边有块地有野生的小葱,一会我和俊平去拔点回来,明早上做香头。”杨方圆看着爱立摆了一桌子的蔬菜和半成品的丸子、圆子的,笑道:“也就是我没耐性,不然倒是可以抽空在俊平这边做做饭。”
爱立见他这次的心态似乎比上回好很多,笑问道:“杨同志,你这春节都不回去吗?”
杨方圆摇摇头,微微笑道:“不回去了。”尾音里却是不自觉地就染了两分寂寥,爱立再看去时,他已经拎了一个水桶去外面的水井里打水,像是有意回避和别人的交流。
沈俊平悄悄和妹妹道:“方圆的爸爸去年也走了,他姐姐年前的时候跟着姐夫下放到青市那边去了,大概还没有稳定,所以他今年不便过去。”
爱立顿觉刚才自己的问话有些突兀,杨方圆哪是不想回去,他是没地儿回了。
她先前总觉得虽然现在形势紧张,但是再过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所有的疼痛在她这里是大打折扣的。说白了,她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看待这段特殊的历史。
但是他哥和杨方圆的人生,他们的困惑、苦难和愤懑,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们的日常生活里,最美好的黄金岁月也是实打实地被耽误了。
特别是杨方圆,一顶帽子,让他由翻译外文书籍的知识分子,成为宜县矿底下流着黑汗的工人,不仅未能在父亲病床前尽孝,而且直到父亲临终前也未能让其安心,爱立想,这大概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吧?
和哥哥道:“哥,他是真不容易,咱们到底一家人一直都在一块。”互相有个帮衬不说,心理上也是有极大的安慰的。
沈俊平点头道:“是,他刚到矿上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温润贵公子的气质,这么几年下来,喝酒、抽烟、打牌是样样都会了,人也不像以前那样讲究,最近他父亲的逝世,对他打击也不小。”
他隐隐地感觉,杨方圆是对未来、对人生,都没有什么憧憬和期待了,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势。
想到好友的颓丧,沈俊平提议道:“明天咱们一起去爬山吧?我和杨方圆先去城里供销社买些副食品带着,然后我们在山脚下集合,就是我刚说的那个山。”
“行啊!”
爱立一起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年夜饭,炸糯米圆子、红烧肉、油煸小黄鱼、香干炒芹菜、鸡蛋炒木耳、凉拌藕片、肉片炒山药、香菜拌胡萝卜丝,爱立还炒了一份花生米给他们下酒,最后又用红烧肉的汤加了点水来烫粉丝。
酒过三巡,杨方圆可能喝的有点醉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沈俊平并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在他后背一遍一遍地轻轻拍着。
爱立发现外头的月光格外的皎洁,带着几分寒冬的清冷,但是它并不能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
不过几分钟,杨方圆就缓了情绪,又没事人一样地和沈俊平喝酒,樊铎匀身体好得差不多,一周前就已经停了药,今天晚上也破例喝了几杯。
这边吃过以后,沈俊平和杨方圆又去食堂凑大锅饭的热闹,让妹妹和妹夫晚上住他房子里,自己则去杨方圆宿舍凑合了一晚。
爱立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想到白天哥哥的日记和杨方圆的痛哭,心里就有些闷得慌,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到了六月,情况会比现在更为严重。
樊铎匀一把把她搂了过来,哄道:“快睡吧,明天就是新年了。”
爱立有些恍惚地想着,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开始,没必要过于杞人忧天。
第二天一早,樊铎匀见她明显有两个黑眼圈,有些无奈地道:“一会让大哥看见,还以为这床太硬了,让你一晚上没睡好。”
爱立叹气道:“我倒想他真问我,我就说是因为他不陪我去宋同志家,我一晚上心里都存着事儿。我觉得我哥真是别扭,你说前头他不喜欢蓉蓉姐,对人拒之千里就算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他对小宋同志是有好感的,他自己心里头都清楚的很。”
樊铎匀见她真着急,笑道:“那不然,咱们推一把?其实彼此如果都有意,已然是命运的馈赠,没有必要人为地增加问题。”
爱立听他这样说,心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和樊铎匀道:“一会等哥哥回来,我就把你这话告诉他。”
正聊着,沈俊平和杨方圆就一起回来了,沈俊平和妹妹道:“咱们吃乐早饭就一起出门吧?你和铎匀给宋同志送了东西后,就和我们在山脚下集合。”
爱立道:“行,家里有没有糖果啊?我带一点,毕竟初一呢!”
沈俊平从柜子里找了半斤出来,“还是你上回带来的,一直没用上。”
早饭后,爱立就和樊铎匀按照哥哥给的地址,找到了宋岩菲家。
他们一路过来,看到村里很多人都在四处拜年、走动,还想着宋家人不知道出门没有,没想到等到了宋家,发现一家三口都在家里,看到有人过来,还挺意外的样子。
许是大年初一,宋岩菲穿了一身六七成新的蓝布袄子,梳着两根麻花辫子,等看清楚来的是沈爱立俩和一位男同志,极为惊讶,忙把人带进屋里来坐。
爱立把带过来的半斤糖和一瓶雪花膏递给她,糖果宋岩菲倒没有推,但是雪花膏她怎么都不愿意收下,让爱立留着自己用,爱立笑道:“雪花膏也不是我买的,是我哥哥同事给的,我哥让我送过来。”
听到是沈俊平的意思,宋岩菲没有再说什么。
宋家有几件土坯屋,还好屋顶是盖着瓦片的,下雨天倒不怕,屋子里头收拾的很整齐,一看主人家就是很爱干净的,但是他们坐下之前,宋岩菲的妈妈还是又拿了块布把凳子擦了下。
她妈妈听说是沈俊平的妹子和妹夫,热情的不得了,一个劲地说前头多亏了他们兄妹俩帮忙,不仅是借钱给她老伴看病,还有沈爱立在青市看顾她小姑子一家的事。
爱立忙道:“婶子,你不必这样客气,都是缘分,刚好遇见了。”
宋岩菲端了两碗水过来,爱立接过来一看,发现里头还有没融化的白糖,喝了一口,和宋岩菲道:“我们今天和我哥哥,还有他一位同事一起去爬山,就在你家附近,所以过来看看,宋同志,你今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过去?”
宋岩菲踌躇了一下,倒是宋家婶子道:“小妹,你就一起去玩玩吧,今天家里也没什么事。”
宋岩菲见妈妈这样说,就跟着沈爱立夫妇俩一起出门了,宋家夫妇还给她们装了几个烤红薯,让她们路上吃。
等女儿走了,宋老爹才皱着眉问老伴道:“桂花,你说沈家兄妹都这样热情,对我们家这样看顾,是觉得先前杨冬青对不住人,还是看上了我们家小妹?”
曹桂花笑道:“人家都和杨冬青早没关系了,还替杨冬青弥补我家不成?大概一开始是好心吧,现在这又是胶鞋,又是雪花膏的,你说是不是为了小妹?”
儿子出事以后,女儿的婚事就成了老俩口的心病,但是对于沈家,宋老爹还是有些犹疑,毕竟自己家和人家差距大着呢!而且,沈俊平又是二婚的,比他家小妹还大十来岁。
曹桂花见老伴皱着眉,劝道:“小妹心里有数,她平时最不让家里操心的,你在她跟前,可别摆着这么一副脸,让孩子心里有负担。”
宋老爹叹道:“行,行,我知道了,要是岩生在家里头,这些事儿,咱们还有个人商量,你说这孩子,当初怎么就好好地搞投机倒把呢?”
曹桂花听他提起儿子,又是这些话,有些心烦地道:“别车轱辘话,来回念了,都去农场了,过五六年也就出来了,还好先前杨冬青把钱要回去了一部分,不然岩生把钱全进了货,没个十年都出不来。”
老夫妻俩又静静地坐在家里,望着门口,俩人甚至都能听见隔壁邻居家的欢声笑语,越发衬托得宋家的静寂来。自从儿子出事以后,村里人几乎都不会上他们家门,路过不骂两句,都是客气的了。所以,当初老头子摔伤住院的时候,如果不是沈俊平伸手帮忙,他们真是借都借不到钱。
曹桂花想到这里,和老头子道:“你说现在这样子,小妹在周围都是嫁不掉的,这沈俊平要是对小妹有心肠,就是岩生也会同意的。”
宋老爹没有吱声,当初岩生投机倒把,就是为了这个妹妹,想让她有钱读书,有钱去城里上大学,小妹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然因为岩生,小妹连大学都没有上成,要是岩生知道小妹嫁给一个大十岁的男同志,还是二婚,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想。
***
这边,沈爱立和樊铎匀带着宋岩菲到山脚下的时候,沈俊平和杨方圆已经等着在了,远远地看到三人过来,沈俊平的表情就有些复杂起来。
杨方圆倒没发现,很高兴地和宋岩菲道:“小宋同志,咱们又见面了,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杨同志关心。”说着,抬眼朝沈俊平看过去,“沈同志好!”
沈俊平点头,“宋同志好!”
沈爱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和哥哥道:“那咱们现在出发吧?看俩个小时能不能下山来,咱们再去县里头吃饭?”
这段山路不是很难走,因为山并不是很高,而且山上的树根蜿蜒出了地面,刚好可以借力,个别难爬或者狭窄的地方,樊铎匀都拉下爱立,或者牵着她走。
爱立本来还担心宋岩菲来,没想到这姑娘一路上健步如飞,说一句如履平地也差不多,爱立好奇道:“宋同志,你以前经常爬山吗?”
宋岩菲笑道:“是,以前我和哥哥常来这边,我哥哥喜欢冒险,但是每次回去都得被我爸妈训半天,他们爬我们遇到狼或者蛇什么的,狼还没遇到过,我哥倒给我烤过蛇肉吃。”
杨方圆笑道:“你哥胆子是真大,小宋同志有没有想过再回学校念书呢?”
沈俊平也看向了宋岩菲,她如果有这想法,他可以资助一点。
却见宋岩菲摇了摇头,“不读了,和我爸妈在一块就挺好的,我家田里的活计还比较重,爸妈身体都不是很好。”她要是再不帮忙,一家人连口果腹的食物都没有。
几人一边聊着,迎面就遇到了一块瀑布,许是冬天,干旱了很久的缘故,瀑布的水不是很大,在阳光下水花迸射着五彩的光,耀得人眼前都有些发懵。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一丝丝水汽,清新了很多。
瀑布对面就是一棵大树,底下还有几个石凳子,宋岩菲拿出了背着的几根烤红薯,分给大家吃,轮到沈俊平的时候,快速地递给了他,就走到了爱立的跟前,笑道:“从家里灶台底下才扒拉出来的,你们吃个新鲜。”她早上吃的就是红薯,现在并不想吃,就在一旁坐着,拿着树枝写字。
爱立拿了两颗糖给她,“我哥他们刚去供销社买的,这个桔子片还挺好吃,就是有点粘牙。”
宋岩菲笑笑,露出一口米粒般白净的牙齿,好看的让爱立都有些晃眼。这一刻,爱立忽然感觉,这样的一个妹子,别说宋岩生护着,他哥哥觉得自惭形愧了,就是她都联想到了纯洁与美好这两个词。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沈爱立,还有杨方圆,本来正拿着红薯和沈俊平讨论起红薯品种的人,一回头就看见那张原本被北风吹得起皮的脸,此时像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带着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涩和和稚气,又像是初夏的清晨荷叶上轻轻颤动的露珠,一下子就晃到了人的心里。
爱立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樊铎匀,和他道:“你陪我去桥底下看看,这水底下有没有鱼?”等起身,又喊杨方圆道:“杨同志,你既然不吃红薯,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杨方圆望了望手里的红薯,笑道:“好,那我一会回来再吃。”
爱立回头望了一眼大树底下的人,她想,机会已经给她哥创造了,如果她哥依旧自惭形秽,那真的是活该单身了。
爱立想不到,事情在不经意间,会朝着与她期待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她希望她哥突破自我禁锢,勇敢正视和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她哥三言两语把一个尚在懵懂中,正忐忑地憧憬着爱情的姑娘,刺激得面红耳赤,当即就要走人。
“沈同志,我听爱立姐姐说,是你让她给我送的雪花膏,谢谢!”小姑娘的声音又羞涩又娇软。
沈俊平硬邦邦地回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杨方圆的意思,也是他的东西。”
“所以,你是替他给我送?”宋岩菲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委屈。
“差不多。”
小姑娘垂了眼眸,轻声问道:“我需要去谢谢他吗?送他十个鸡蛋可以吗?”
“我想应该可以!”
眼泪已经挂在了眼睫上,宋岩菲生生忍了下来,觉得此时的自己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