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立即明白过来,自己昨天丢人丢到老同学面前了,瞬间门有点蔫巴。
强撑着一口气道:“对于小樊同志的厚意,应当倾囊以待!”心里暗念,这回就是借钱,也得堵樊铎匀的嘴!
就见面前的小樊同志默了一瞬,缓和了语气道:“爱立,你怎么变得和我这么生分?”
沈爱立耳朵一动,她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把“爱立”喊得这么缱绻舒缓,好像是呓语一样。
一时不由语塞,缓了好一会,才道:“你给我寄了那么多物资,我当然应该表示感谢。”又进一步道:“怎么能说是生分呢?真生分的话,那些东西,我就不会收了!”
虽然事实上,是她觉得原路退回浪费,完全没体现出邮费的价值,准备给人家重新积攒一批寄过去。
樊铎匀收到那封信,就明白她的心思,此时自然不会戳破,只道:“既然你这样说,回头我再寄,你可一件也不准退回!”
沈爱立一惊,瞪着眼望着樊铎匀,正要拒绝,先前打招呼的黎东生过来道:“沈同志,下午有我关于梳棉机的研究报告,希望会后有机会再交流交流。”
“荣幸之至,非常期待。”
黎东生微微颔首,和樊铎匀点头致意,就先走了。
这么一打岔,沈爱立又再次回到找到梳棉机研究团队的兴奋状态中,也不准备和面前这位稍显别扭的樊同志打嘴仗,笑呵呵地道:“哎呀呀,都是老同学了,好不容易碰个面,还非要掰扯得这么清楚。”
不过,该回拒的还是回拒:“你寄一回,我是盛情难却,不好再寄第二回了,对于我这种纯工薪阶层来说,太给人压力了!”
她这样爽朗大方,樊铎匀心里那点关于她区别对待的不适,也荡然无存,对自己刚才幼稚的行为,也觉得有些好笑。
换了一个问题道:“我在你面前转了几次,你都一点没认出来!”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沈爱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是觉得这人看着有点面熟,轻声道:“我是觉得看着有些面熟,但是压根没往你身上想,海南离这也太远了不是?”
说着,又恍然大悟,指着樊铎匀道:“怪不得昨天晚上在酒店门口,你那样看我,”想到这里,不由腹诽自己真是过于自恋,竟然以为那一瞬间门是,是人家对自己有意呢!
忽然,沈爱立觉得脸上有一点点灼烧感,忙低头收拾东西,一边岔开话题道:“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个便餐吧,等周末有空,我再请你吃大餐!”
樊铎匀倒没看出沈爱立的异样,心里却还记着,她昨晚答应了那位男同志,周末去找他,立即不动声色地道:“小沈同志,周末有空?”
沈爱立没有多想,就点头道:“有,有,不过我得先去拜访下一个亲戚,到晚上再一起哈。”
她看日程表上,周末有一天休息,妈妈还托她给小姨带了点特产,她也想见见原主记忆中的这位对她疼爱有加的时髦小姨。
她预备周六晚上散会就先去找叶骁华,周日上午去拜访小姨,周日晚上应该能安排出来。
樊铎匀垂眸,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好,那就一言为定。”余光瞥到站在门口的郭景泰,不由挑眉。
双手插兜等在门口的郭景泰,看了这么几分钟戏,心里已然明了。他就说樊铎匀在海南好好的,怎么忽然跑到申城来,敢情源头在这里。
这时候完全无视樊铎匀的警告,见两人叙旧得也差不多,故意出声喊道:“樊同志,”就朝着两人走过来,自顾自道:“你说晚上有约,我想着就约你中午一起吃饭,这位女同志是?”
沈爱立伸出手道:“汉城国棉一厂的沈爱立,不知您怎么称呼?”
“津市纺织机械厂助理工程师,郭景泰!”
沈爱立笑道:“幸会,幸会,助理工程师是我现阶段的目标,不知道郭同志关注的是哪块?”
“目前做的是并条机项目。”
沈爱立先前在车间门,对并条机也略微做了一些了解,此时问道:“那郭同志有没有关注并条机的的断头电气自停装置?”
见郭景泰点头,不由就这一块和他讨论了几句,等几人出了西苑,沈爱立一眼看到王元莉和一个男同志走在一块交流,王元莉也扫到了她,眼神交汇一瞬,就各自移开了。
沈爱立也没在意,她和王元莉的帐,等回厂还有得算。
倒是郭景泰问道:“前面那位是不是和沈同志一同来的,其实我和沈同志差不多同一时间门进的酒店,在你们后面登记入住。”
沈爱立笑道:“对,是我们同事,还有两位工艺科的同事。”对于和王元莉的矛盾,一句也没提,她并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聊自己的私事。
郭景泰点点头,“我记得樊铎匀在汉城上的几年中学,想必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了?”
见樊铎匀对他的提问,并没有异议,又接着道:“他中学时候是不是和现在一样,是个学习狂?”
“啊?”这个评价沈爱立还真是想不到,忍不住笑道:“怎么办?和你评价的恰恰相反,他在我印象里,好像一直对学习就提不起精神?”
郭景泰好笑地看了一眼樊铎匀,“那他每天做什么?”
“每天都丧丧的呗。”
樊铎匀忽然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被堵在巷子里?”
沈爱立点头,“还是我把你拉出来的,我当时是不是很勇敢?”她是觉得原主真勇敢,她不知道十四岁的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这种事,大概只有置身处地,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樊铎匀望着她,心里眼里都是笑意,低声道:“是,非常勇敢。”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
那一段时间门,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爸妈逝世的事实,每天独来独往,浑浑噩噩,那一次被堵在巷子里,他是准备鱼死网破的。
他书包里恰好有一把水果刀,那是姐姐托他中午跑供销社买的。
那一个瞬间门的记忆,曾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放映,记忆里,那天的风似乎都有了色彩,她跑过来的时候,像带了一团火色的云,像晚霞的颜色,艳丽无比!
沈爱立本来是耍嘴皮,被樊铎匀这么郑重其事地夸奖,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都是原主做的,忙摆手,“没有,没有。”
郭景泰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好嘛,原来还是青梅竹马,怪不得这几年无论是谢家,还是樊多美给他介绍对象,他一直面都不露一个。
他刚还想,这一次怎么铁树开花了?
原来早在多年前,就埋了种子。
中午是工作餐,到了餐厅,沈爱立看余钟琪没有找到同伴,就把她拉了过来坐一桌。
等余钟琪知道沈爱立和樊铎匀原来还是中学同学,真是无语死了,看沈爱立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昨天晚上还和她讨论人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好嘛,都那么仔细观察了,都没认出来是自己同学!
许是余钟琪看沈爱立的眼神过于明显,一旁的郭景泰道:“余同志是不是和沈同志是在交流什么?”
余钟琪想到昨天自己对樊铎匀的觊觎,脸一红,忙道:“没什么,就是感觉在这里能遇到中学同学,真是太有缘分了。”
郭景泰面上笑道:“可不是!”心里却鄙视樊铎匀心思深,在人家女同志面前装得像模像样,明明是早有预谋,却搞得像偶然碰到。
等吃完饭,郭景泰又跟着樊铎匀到房间门里,摇头道:“我看你这一仗可不好打,人家女同事满心满眼都是搞业务。”
啧啧了两声,一副完全看好戏的样子,道:“和你倒是一路人,就是这事业心也太强了,你看她和我一见面,就请教并条机的问题,差点把我绕进去!”
樊铎匀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好的。”不然,未等到他出现在她面前,人家或许就早已有对象了。
另一间门客房里,余钟琪把沈爱立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爱立同志,真有你的哦!你老实说,你的脑子里是不是除了机器,还是机器,他竟然是你同学,你都没有认出来,你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啊?”
沈爱立窝在沙发里叹气,“和小时候变化太大了,个子高了很多,而且那张脸更有棱角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偷瞄的是自己同学,完全没有想到前头跟自己通信还在海南的人,会忽然出现在申城!
余钟琪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沈爱立的肩膀,“近水楼台,我看好你哦!”
沈爱立哭笑不得,打开她的手,“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搞不好都有对象了,说不定连娃都有了!”
余钟琪点头,“我们得先弄清楚具体情况,可不能干蠢事,”又对爱立道:“打听消息嘛,这事包在我身上。”她这会儿已经有思路,从哪里套消息了。
“哎,爱立,我和你说,我竟然和谢微兰同志,”想到沈爱立还不知道谢微兰是谁,解释道:“就是我们早上讨论的那位京市千金,她负责主持我们小组的会议,上午第一个做报告,还挺厉害的!”
沈爱立也好奇,“她做的是关于哪一块的报告啊?”
“原料工艺,她今天提出橡胶代替的方法,用来解决浆纱工艺中经常发生的浆棍用毛进卷绕,你别说,如果这个方法可行,那既能减少工人的劳动量不说,还能降低产品成本。”
沈爱立应和道:“看来人家不仅家世好,业务能力也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