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文原本还提议,第二天早上,她们一起找徐春风聊下。但是第二天早上,迟迟没看到徐春风的人,李婧文都有些讶异道:“春风是从来不会迟到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爱立道:“有可能,不然让秦书宇去他单位看看?”
俩人正张罗着,找人去看看,就见徐春风提了一兜苹果,从外面走进来,递给爱立和李婧文道:“昨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看到供销社里新到了一批,就买了点,你们尝尝看。”
李婧文拿了一个过来,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啊?爱立等了你好一会儿,都没见你回来。”
徐春风立即道歉道:“爱立,真是对不住,昨天发生了一点突发状况,我送程攸宁去医院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没事,她身体不舒服吗?”爱立没想到,还有这情况。
徐春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忽然在我们单位门口晕倒了,我和门卫师傅一起把她送到了医院,她醒了后,我就顺势走了。”
这操作倒是让爱立听得一懵,她还以为徐春风怎么都要嘘寒问暖、跑前跑后一番呢!
正疑惑着,就听徐春风轻声道:“她昨天来是和我道歉,说当年举报我的事,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蒋帆做的。”说到这里,徐春风轻笑道:“是不是蒋帆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初李婧文他们找到她,希望她给我作证,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这件事给他很大的打击,甚至一度超过被下放的痛苦。
爱立道:“我以为,你会原谅她,毕竟以前你对她一向比较有耐心。”在程攸宁知道和不知道的地方,徐春风确实做了很多,包括一开始对她的排挤。后来调到了京市,又出钱出力的给程家帮忙。
一个人付出了这么多的沉没成本,爱立以为,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就见徐春风低着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个劫吧,已经过去了。我在内蒙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在风沙里被吹得脸都皲裂的小孩,也看到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在地上捡青稞,满山风雪里找牛羊的牧人。忽然就觉得,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等待我们去帮助,沉湎于一段畸形的情感,纯粹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爱立不知道,他这段话是真的发自肺腑,还是他自我劝解的词而已,但是不论哪一种,都表示他选择放弃和程攸宁继续纠缠了。
一旁的李婧文笑道:“春风,你能想通就好,以后我们还是好好搞技术,明年还有可能去参加国际棉纺织业技术交流大赛呢,时间正急迫着。”
徐春风点头道:“你们现在有空吗?我们再讨论下双区盖板的问题?”
“行啊!”
沈爱立原本以为,程攸宁晕倒在单位门口,是想哄得徐春风心软。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回妈妈那边吃饭,意外地从二哥那里得知,程攸宁怀孕的消息。而且医生说,她的体质不是很容易受孕,如果这一胎落掉,以后未必有机会再做母亲。
爱立奇怪道:“二哥,你是从哪得知的消息啊,这么详细。”
“当时我们单位有个女同志在产检,和她看的同一个医生,回来说的。”顿了一下又道:“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对蒋家下了那样的狠手。”
沈玉兰听得都有些咂舌,在一旁问道:“那这个孩子,她最后要没要啊?”
贺哲明道:“这就不知道了,她当时和医生说,要再考虑一下。”
沈玉兰点点头,“这种情况下,要不要确实是个问题,而且以蒋家的罪行,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以后前途可能也会受影响。这要不要的,都是作孽啊!”
爱立也觉得唏嘘不已,程攸宁以为,随着蒋家的衰落,她就彻底摆脱了蒋家,下起手来,一点顾虑都没有。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层劫难在。一时又想到,幸好徐春风迷途知返,不然就程攸宁这情况,怕是会被她拖拽着共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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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爱立先后收到了张仲婷和大嫂的信,高考的录取结果下来了,张仲婷考到了京市理工大学,特地来信感谢爱立,当时给她们寄学习资料。
爱立也挺替她开心,这个姑娘当初一心要逃离家庭,以后大学毕业,应该有能力削弱原生家庭对她人生的影响。
就是大嫂的录取通知一直没有下来。在信里问道:“爱立,你说我还能收到录取通知书吗?你哥这几天比我还紧张,我也不敢和他讨论,怕他受不了。他自己因为政治问题,被迫改变了人生轨迹,他希望我能顺利地去上大学。何尝是他想呢,我自己也希望有机会重新进校园,当年我哥投机倒把,主因就是希望能供我读书,谁能想到这成了我上大学唯一的拦路虎……”
爱立看完,心里也有些着急,晚上孩子睡后,和铎匀聊起这事来,“大家的通知都下来了,就大嫂还没有动静。”
樊铎匀正在换灯泡,扭下了旧的,接过爱立递上来的新的,才道:“让大哥和嫂子去市里招生办问问,再等下去,招生工作都结束了。”
爱立想想也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得及早找出问题,才能对症下药。
第二天一早,爱立就给大嫂拍了一份电报,让她及早去市里招生办问问看。几天后,爱立就收到了从汉城来的电报,市里说高考录取已经结束了,市里已经将她们的档案打回到县里去。她哥托人去县里招生办问,才知道是被市里拿话搪塞了下。
宋岩菲这回不是档案的问题,而是填报志愿的问题。虽然是三个志愿,但是当第一志愿滑落,第二志愿可能不会递补,这就造成她没被后面的两所学校录取。
县里答应说,要是有补救的办法,会及时通知他们。两天以后,就打电话到了沈俊平的单位,说汉城师范还没有招满,问宋岩菲去不去,去的话,就给她报名。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宋岩菲报了名。
爱立把消息告诉了妈妈,沈玉兰忍不住叹道:“这还好去问了,不然怎么落榜的都不知道。”
爱立顺道问妈妈,最近是否还想着回汉城去?
沈玉兰叹道:“去待几天就回来,你二哥和二嫂找我聊了下,说最近单位比较忙,家里的事情可能兼顾不到,让我多帮忙一些。别的倒还好,就是小吉这个孩子,性格比较敏感,刚到这边来住,还有些怕生,我也怕不多盯着,让他被别的孩子欺负了去。”
爱立忍着笑意,点头道:“那妈妈你去去就回。”
“好!”
五月初,爱立和贺哲明一起,把沈玉兰送上了回汉城的火车。回来的路上,贺哲明和爱立道:“爱立,我有时候觉得很奇妙,像我们本该就是兄妹一样,都怪我爸爸早些年不争气,没有把兰姨留住。”
爱立笑道:“二哥,这说明我们有做一家人的缘分。”其实有时候,她觉得和二哥之间,比和大哥还亲近一点,许多话彼此说起来,不会觉得有担忧和隔阂。
随口问他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最近拨乱反正的事迹比较多,我们组了好几个专号,这还没说完呢!”想了想,和爱立道:“关于谢镜清的那个采访,我们已经搞完了,近期会刊发出来。这个稿子是我写的,我觉得他下放那几年,还挺不容易,如果不是现在的妻子在一边帮衬,怕是没命回来。”
爱立淡淡地道:“这样的事情挺多的。”
贺哲明转而问起她,“兰姨知道他回京的消息吗?”
爱立摇头,“我没和她说,大概等报纸刊登出来,她就知道了。这几年,贺叔对她挺好的,我感觉她可能也放下了心结。”妈妈这时候想回汉城去,可能也有避开谢镜清的意思。但是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爱立想,妈妈应该自己会调节吧!
“对了,二哥,我听我妈说,你不准备和二嫂要孩子了?”
贺哲明坦诚道:“一来是小荻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我担心有生育的风险,二来,小吉这个孩子比较敏感,我到底不是他的生父,万一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怕是就彻底生疏了。”
爱立哑然,半晌才道:“那你自己考虑清楚,贺叔那边,你可能还要费心解释一下。老一辈对子嗣还是比较看重的。”其实她隐隐感觉,二哥这人有些自我放弃一样,无论是多年来不结婚,还是现在不准备要孩子。
根源在哪里,她大概是知道的。
忍不住劝道:“二哥,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还是仔细想想。”
贺哲明笑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有小吉一个就挺好的,我和小荻的精力,也实在顾不过来俩个孩子。再者,万一以后还有什么政策,这一个孩子,我们总是能留在身边的。”
爱立见他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多说,只觉得时间很快,从蓉蓉姐逃难一样到边疆去,到她和二哥各自成家,中间已经有十二年了。
五月的天气,街道上的树枝新绿欲滴,阳光温柔地洒在身上,空气里都像是弥漫着淡淡的暖意,爱立忽然感觉,艰难的十年虽然结束了,但是有些伤痕,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未来可能还需要很多的时间,这一代人才能从这场浩劫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