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垣大为震惊,“什么?还有我们叶公子出马追不到的人?”饶是他都不得不承认,以叶骁华的家世、人品和学历,就是他一个男的,都觉得这位该是女同志们的首选。
又问道:“骁华,你不会真的动了心思截胡吧?”
叶骁华转小发动机的手顿了一下,哼了一声,“就算我动了心思,这事也要看人,爱立这种性格的,你劫肯定劫不过来。”
付长垣奇道:“那你没这心思,怎么还围着人女同志转,我看你还经常给她寄信。”
叶骁华听了这话,立即将手里的小发动机放了下来,有些不得劲地道:“你就能说她俩一定能成吗?那货能不能调回来都两说,反正我和爱立挺合得来,我就乐意跟她交朋友。”
叶骁华想的清楚,在不认识沈爱立之前,他也没有找对象的心思,现在这样和以前也没啥区别。
付长垣摇摇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叶骁华顿觉心里也有几分怅然,到底是晚了几步,让樊铎匀捷足先登了。然而这种失落的情绪不过两分钟,想到马上要回汉城,又振作起来,对付长垣道:“一边去你,别在我这儿唱哀调,这么点事,算什么!”
自己转身去检查,给爱立带的东西。
当两天以后的傍晚,叶骁华再次踏足汉城的地界,都觉得这个被成为火炉的城市,已然亲切了好些。他回来一声招呼都没和家里打,等到了家,就见小胖子在院儿里玩几块木头,喊了一声:“胖墩,来给哥开门!”
小骢听到声音就大喜,“哥哥,你可回来了!”屁颠颠地跑过去给哥哥开门,又朝屋里大喊:“爸妈,哥哥回来了!”
王学成正在看资料,戴着老花镜就出来了,一看正是他那不孝子,轻轻哼了一声,“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徐学凤忙接过叶骁华的行李,“骁华,这次出差还顺利吧?”
叶骁华淡道:“还行吧!”
王学成见儿子这副不成调儿的样子,就来气,“你这口气倒是大,还以为这项目没了你就不转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儿子挑着眉看他,王学成一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徐学凤捣了捣他,“骁华才回来,你那一套暂时收起来,”又朝家里的阿姨道:“大姐,快给骁华做点吃的,垫垫肚子。”
等叶骁华去冲凉了,徐学凤才和丈夫道:“你不要一和骁华说话,就这腔调,谁都受不了,孩子到底还大了,要面子。”
王学成叹道:“你别替他说话,他对上他老子,就是这副样子,”缓了一口气又道:“我现在和老太太一个心思,就是希望他早些成家,有人能管管,等他当了老子,让他也受受我这气。”
徐学凤好笑道:“你看看你,还和自己儿子置气,哎,要不我一会和他提提爱立,看他什么反应。”
王学成点点头道:“行,我这两天想了想,要能制住这小子的,也只有这种性格的姑娘。”
等叶骁华从浴室出来,还没扒两口米粉,就听他后妈道:“骁华,你去申城没两天,我带小骢去医院给奶奶拿药,遇到了人贩子……”
叶骁华一愣,忙看向小胖墩,“过来,哥哥看看。”
徐学凤心里一暖,朝王学成看了一眼,她这个继子,虽然性格乖张了点,品性倒是好的,对弟弟也好,徐学凤对他的婚事不由就更上心了几分。
“小骢没事,给一姑娘救下来了,就是那姑娘当时挨了人贩子不少拳脚。”说到这里,看着骁华道:“这姑娘你也认识,要不你猜猜?”
叶骁华看向徐学凤,“总不会是姜家那俩姐妹吧?还是我单位同事?”他认识的,且家里也认识的,他还想不出别人来。
小骢抢话道:“是爱立姐姐!”
叶骁华脑子一懵,望着小胖墩,“啥?你说谁?”
“是爱立姐姐!”
徐学凤搂过儿子,笑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爱立,汉城国棉一厂的沈爱立同志。”
叶骁华顿时一头的问号,“爱立救的小骢,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任何人和我提过?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认识沈爱立?”
“就是你去申城没两天,不是怕你在外面担心,就没提,前些天,爱立来家里看小骢,一说才知道你是小骢的哥哥。”
徐学凤说完,试探着对叶骁华道:“骁华,这个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的很,我想你们既然都认识,也不用我们介绍了,你看,什么时候约人家来家里一起吃个饭?”
叶骁华看了一眼他老子,见人假装在看报纸,眼角却偷瞄着他,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没想到,有一天家里竟然还真的给他介绍沈爱立来着,头一次对相看这件事,有点期待,但还是如实地道:“实不相瞒,这一回我们的眼光难得地达成了一致,但是很可惜,爱立同志最近刚有了对象。”
“什么?”徐学凤惊讶不已,“怎么会,我先前还问序瑜来着,说没有对象。”
“就是去申城出差遇到的,那人我也见过,还行吧!”
王学成这回听他说“还行”,没有贬低对方的意思,眼里不由闪过欣慰,放下报纸道:“老话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小沈同志,我和你姨看着都觉得不错,比我们以前给你介绍的都靠谱,要是你自己也喜欢,就在这事上多费点心思。”
叶骁华头一回见他爸没和他说什么大道理,还有点让他撬墙角的意思,“你觉得,我应该坚持坚持?”
王学成冷哼一声,“我说不让你坚持,你就不坚持了?”咳了一声又道:“这事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叶骁华点头,“当然得听我爸的,您这都是经验之谈。”
徐学凤都给这父子俩闹得脸红,陪着儿子去院里玩儿了。当初她本来也是有对象的,是王学成硬磨着两三年,到底和他结了婚。
屋里,王学成难得心平气和地和儿子道:“你要是不乐意使什么手段,你俩就正常来往,日久见人心,这年头,多的是说不好的事,没准最后你俩能成呢!”王学成是知道自家儿子性格执拗,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你再给他介绍别的,他也不会有心思,还不如就守着小沈这边。
叶骁华半真半假地道:“行,我都听您的!”
王学成瞪眼道:“你自己的事,你还拿我的话当借口?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徐学凤在院子里听到,都觉得罕见,这父子俩头回达成了一致意见。
周末下午,沈俊平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沈爱立正和妈妈在家里将他的房间,被褥、枕套、衣服之类的都拿出来洗洗刷刷,之前杨冬青走后,家里一直都没空清理,还有很多不必要的杂物,都一起挑拣出来,正忙得一团乱,忽然听楼下李婶子喊道:“爱立,有人找!”
沈爱立身上还套着妈妈的围裙,手上还拿着刷子,出屋朝底下一看,就见穿着一身绿军装的叶骁华站在院子里,正朝楼上望着,有点惊喜地道:“骁华,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啊?你咋知道我家在这,快上来!”
叶骁华提了一个包裹,直接往楼上去,“呐,按照你列的单子,都给你凑齐了,你一会看看。”
沈玉兰忙招呼道:“进来坐,进来坐,是爱立的同事还是同学啊?”
“伯母好,我是爱立的同学,叫叶骁华!”
沈玉兰看了一眼家里地上还堆着的杂物,忙道:“不好意思,家里正乱着,你快坐,爱立给人家倒杯茶。”
叶骁华想到爱立之前和他说的,她父亲那边的事,忍不住稍微打量了一下爱立的母亲,见她穿着一身蓝布短袖、黑色裤子,头发绕了一个低髻在脑后,头发里夹杂着一些白丝,十分朴素,和汉城里的婶子们没什么区别,看起来还比较好相处。
笑道:“伯母不用客气,我和爱立是老同学了,熟得很。”
爱立倒了杯茶来,朝妈妈道:“妈,你说巧不巧,这还是小骢的亲哥呢!”
沈玉兰一愣,“是吗?那也太巧了!”沈玉兰一时惊讶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女儿救的竟然是同学的弟弟。
沈俊平摘了帽子后,心情也好了很多,听到有客人来,也拄着拐杖出来,沈爱立忙介绍道:“骁华,这是我哥,”又朝哥哥道:“这是我同学,叶骁华。”
叶骁华爽朗地朝沈俊平打招呼,注意到他伤了腿,略微问候了几句。心里想着,下回过来得带点营养品。
不过一会儿功夫,叶骁华就和沈玉兰、沈俊平聊得热络起来,沈玉兰才知道,女儿和人在申城见过好几回,还带着人去青黛那里吃过饭。
叶骁华也知道了沈母和沈俊平的单位和工种,沈俊平还邀请他去看自己最近校对的几本书。
完全没有沈爱立插话的空儿,沈爱立想着家里乱糟糟的,妈妈还得打扫卫生,也没法招待人家吃饭,邀请叶骁华去友谊饭店吃点心。俩人一出门,沈玉兰就和儿子嘀咕道:“我怎么看叶骁华对爱立,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而且,爱立可没告诉她,还带着一群朋友去了青黛那里。青黛可不是什么好客、好热闹的性格,她估摸着,樊铎匀大概也在,青黛看出这两男同志和爱立的关系来,才想着邀请人家去家里坐坐。
沈俊平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裹,笑道:“我看小妹和他相处起来自然的很,可能只是关系好些。”
沈玉兰望了眼儿子,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家儿子在情感上有点迟钝,中止了这个话题。
等拆被褥的时候,沈玉兰忽然觉察出不对劲来,女儿和青黛应是见了好几次,可爱立只告诉她,第一次登门拜访的事。
沈玉兰顿觉心口有些发慌,扶着床沿慢慢坐了下来,谢家的事,爱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呢?
沈爱立这边,一出院门,就和叶骁华道:“你这回帮忙贴了不少票吧,回来我攒齐了还你!”
叶骁华挑眉道:“你都救了我弟,你还跟我客套几张票?”
沈爱立笑道:“那怎么好,我这不成了俗话说的挟恩图报?哎呦,我现在升了一级,手头钱票都够用,你不用担心我闹饥荒。”
叶骁华没接这话茬,反而问道:“你哥这伤要不要紧啊?我看他屋里书多得很,怎么还在矿下面做工?”
沈爱立也没瞒着,叹道:“几年前被划成右`派了,最近可能因祸得福,摘了帽子,还离了婚,就是人受了不少苦。”
叶骁华奇道:“离婚还是福?爱立同志,这有什么说法吗?”
爱立随口道:“没什么说法,我前嫂子,一听他瘸了,立即就跑了,你说是不是福?”
叶骁华立即就明白了,“那这还不是小福,是大福,不然这么过一辈子,可比对着两两相望、两两生厌还可悲。”
爱立笑道:“就是这话,你这回仪器试制还挺顺利啊,我以为你得拖到年底呢!”
叶骁华没说,当初他说的年底,不过是糊弄樊铎匀。
似乎才想起来一样,和爱立道:“是,哦,之前说的瑕疵表的事,我已经和我同学说好了,到元旦左右,准给你拿过来!”说着,看了一眼爱立。
就见爱立高兴地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到元旦我估计也能攒够七十块钱来!”
叶骁华见她眼睛亮晶晶,也觉得心里高兴,开口问道:“信里没好问,王元莉那事,后来解决了没?”
“解决了,她刚好牵扯进别的黑分子的事里,被攀咬出来,加上恶意举报、打击我的事,也被划为黑分子了,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沈同志最近转为正式党员了,有没有为小沈同志骄傲?”
叶骁华点头:“当然有,对了,我在申城还收到了藏季海的请帖,你肯定想不到,是……”
沈爱立抢答道:“是婚礼请柬,新娘还是谢微兰。”
叶骁华挑眉,沈爱立笑道:“实不相瞒,谢家那边有个堂哥跑到我们单位来了,和我写信播报了他们在京市的婚宴。”之前还担心谢镜清会不会哪天像谢林森一样突然跑过来,但是过了这么久,她算是看明白了,谢镜清一如既往地,当她不存在。
叶骁华有点担忧地望着她道:“那你生父那边,不也知道你的存在了吗?没有动静吗?”
爱立摇头,微微垂眸道:“没有,我也不稀罕,我妈还不知道这事呢,那边可千万别来,我怕气到我妈!”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她们一家三口正过得有滋有味的,可不耐烦和那边掺和,想想都觉得头大。
就是不知道,谢镜清当初是怀着什么心理,认下的谢微兰?
叶骁华点头道:“确实,我私心里认为,无论是京市谢家那边,还是申城谢微兰那里,你最好都不要再接触,有些污糟事,不是咱们平头小百姓能受得起的。”尤其是现在谢微兰嫁给了藏季海,他总觉得,连带着谢微兰都变得危险的很!
沈爱立诧异地看着他,挤兑道:“你这话倒说得顺溜,还平头小百姓,我是,叶公子,你也是吗?”说到这里,瞪着叶骁华道:“你可没说,你家住三元巷呢!你要是早说,我还不早知道你是小骢他哥!”
叶骁华有些心虚地道:“爱立同志也没问是不是,好了好了,我应该早点和你说。”
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谢微兰和藏季海结婚了,她就是再有什么惹你生气的,你告诉我都行,可千万不要去招惹,姓藏的脑子有问题,谁也不敢说,他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
沈爱立见他一而再叮嘱,也认真地道:“好的,好的,我记着了。不过,我想,我和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攀扯。”
两个人一路聊着,就到了友谊商场,衣服都汗湿了,沈爱立和叶骁华道:“还是得有自行车,跑得快点。”
叶骁华笑道:“我第一次来你家,不认识路,不然就骑车过来了,今儿小骢还要来呢,我答应他,下回带他一起。”
一边聊着,一边往三楼饭店去,忽然有位穿着一身黄色碎花短袖连衣裙的女同志,从斜刺里跑过来,拦了叶骁华的路,兴奋地道:“骁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都没听凤姨提。”
叶骁华皱眉,见是姜瑶,略一点头道:“刚回来不久。”
姜瑶立即看向了叶骁华身旁的女同志,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打量,望着叶骁华笑道:“骁华哥,这位女同志是?”
“沈爱立同志!”
又和爱立介绍道:“这是我们巷子里的,姜瑶同志。”
沈爱立也点点头,并没应声,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到了这姑娘的不友好,刚才这女同志的一双丹凤眼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虽然不过是短短两句话,姜瑶还是感觉到了叶骁华态度的差别,仰头笑问道:“骁华哥,你们今儿是来买什么东西吗?我认识这儿的经理,有些待处理的东西,不需要票,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
叶骁华有些不耐烦地道:“不是,我们是来吃饭的,姜瑶,先不聊了,我们热死了,先去三楼吹吹风。”说着,也不等姜瑶反应,就带着爱立往三楼去。
上楼梯的时候,沈爱立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姜瑶也正在看着她们,见她回头,还朝她客气地笑笑。
沈爱立也回笑了一下。
等人上了三楼,和姜瑶一起过来的方言嘉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问姜瑶道:“你刚见到谁了,跑得那么快?布也不看了,我可选了两块呢!哎,人呢?怎么也没你们多聊几句?”
姜瑶微微笑道:“遇到骁华哥了,他急着带一位女同志上三楼去吃饭。”
方言嘉笑道:“他家不会又给他介绍新的对象了吧?没事,叶骁华一向对那些女同志都反感得很。回头你去他家玩玩,搞不好又能听一堆笑料。”
姜瑶摇头,这次不像,看俩人相处的模式,倒像是骁华哥更主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