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林斯抽了抽鼻子,好像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斯通小姐,我真不想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你。你叔叔昨天夜里出事了。”
考顿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凉意。“出事了?”
“他开车回家时,车翻到沟里了。”
“那……那他伤得怎么样?”
比林斯像泄了气的轮胎一样叹了口气。“伤势非常严重。
据我所知,他是重度脑挫伤,肝破裂,内脏出血。他还断了几根骨头,但比起前面说的那些伤,骨折只是小伤。医生也不敢说他到底能不能脱离危险,也没说他康复后会不会有脑部后遗症。”
考顿真想尖叫,什么事只要和她沾边儿……没错,她的确有非凡的能力,但那种能力绝对不是点金术,而是丧门术。所有她曾经深爱的人都不得善终。她默默祈祷,上帝呀,千万别让伽斯叔叔死。考顿气愤地喊道:“怎么出的事?”
“路面上有冰,很滑。他的车失控后飞出公路,掉进了河里。天儿太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所以意外发生后,一直没人报案。伽斯能活着被送到医院已经算很幸运了。”
“只是车子翻下了公路吗?”
“显然是这样的。”
考顿看了看四周,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周围只有几个卡车司机走来走去,或在自助柜台前用纸杯接咖啡,或在往微波炉里填鸡蛋咸肉汉堡。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头像针扎一样疼。她的生活彻底被摧毁了,一切美好的人和事都在离她而去。为什么这些人能在加油站里悠闲地走来走去,吃吃汉堡,喝喝清咖啡,而她则要面临这么多艰险呢?别人的生活都波澜不惊,而她却身处险滩,不得不在悬崖边挣扎,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斯通小姐?你还在吗?我可以帮你……”
“不。”考顿挂断了电话。“伽斯叔叔的车祸绝不是意外。”
她咬着牙叨咕着。
她强打精神,把双手按在墙上,头顶在墙上的公用电话上,浑身不停地抖着。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赶尽杀绝,他们正在找她身边的所有人,然后把这些人一个个干掉。
考顿又回头看了看收银处,见约翰正在那里擦卡车的风挡玻璃。她现在身边只剩下约翰了,什么时候约翰也会遭遇不测呢?考顿又从兜里掏出一些硬币,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自己公寓的电话。听到语音提示后,她又往电话里投了两枚硬币,但第二枚硬币被吐了出来。她又把硬币投进去,用手掌敲了敲电话的投币口。硬币投进去了,不一会儿,她听到电话答录机的声音。
“你好,我是考顿……”
考顿输入了提取留言的密码,听到电话里传来答录机的提示音。“您有三条留言。”
嘀——“考顿,我是泰德。你得马上给我回电话,白天晚上都行。
警方要马上找你谈话。”
留言过后,答录机自动报时:“留言时间:星期四,上午九点十分。”是两天前的留言。
嘀——“斯通小姐?”
这个声音怪怪的,说话的人像是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语音像经过电脑处理一样。考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请听我说,我能救你和那位神父的性命,只要你照我说的办。我会把圣杯失窃案的整个过程讲给你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告诉你。这些事的重要性是超乎你想象的。照我的话做,到我说的指定地点来见我。你一定要照我的话做。”
考顿把听筒紧紧地按在耳朵上,听完了下面的所有留言。
然后,她又听到了自动报时:“留言时问:星期六,上午两点二十分。”是今天的留言。
嘀——“留言结束,按1号键保存留言,按2号键删除留言。”
考顿按了一下2号键,然后挂断了电话。她向服务站跑去,惶恐地环顾着四周,看有没有人在盯她的梢儿。约翰刚坐回到车里,考顿就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怎么样?”约翰问,“一切还好吧?”
“他们谋害了伽斯叔叔,我们快离开这儿!”
“去哪儿?”
“新奥尔良。”
第三十九章真相
“账户被封了。”约翰边说边把银行卡从ATM机上取了回来。
上午时分,约翰和考顿赶到了格林维尔国际机场。
“他们把你的账户也冻结了。”考顿摇着头说,“也就是说,你也成了他们的目标。”考顿的声音有些颤抖。“约翰,我不是故意……”
约翰用指尖按住了考顿的嘴唇。“我陪着你,是因为我愿意。”
“他们断了我们的后路。”
“不见得,我还有几手没露。”他指了指墙上的那排公用电话。“我有个老朋友可以帮忙。”
“是蒙蒂亚格罗大教主吗?”
“不。是一个本来很难和我成为朋友的人,我以前和你提到的那个犹太教士,他叫希德·伯恩斯坦。他能帮我们订机票,然后给我电汇过来一些钱。我身上还有些现金,但花不了太久了。
我看,到新奥尔良之后,我们也不能住宾馆了,没准儿只能住那种按小时付费的汽车旅店。”
考顿忍不住笑了,“汽车旅店的付费方式你也这么清楚?”
约翰眨了眨眼睛。“我是神父。人们要向我做忏悔的,做忏悔的人什么事儿都跟我说。”
考顿又笑了笑,然后马上表情严肃地问:“你那朋友可靠吗?”
“绝对可靠。”
“你们的关系就像我和范妮莎。”
约翰没作声,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投进电话里,拨通了号码。
考顿心里暗自羡慕约翰,他的生活真够丰富多彩的,考顿的生活相比之下显得那样单调无趣。除了范妮莎之外,约翰是唯一能给考顿的生活平添几分色彩的人,甚至连松顿都比不上约翰。
考顿记得自己上高中时,也曾经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刚离家上大学时。她们还保持了几年的联系,但后来她们的人生轨迹就完全不一样了。考顿是新闻系的高材生,而她的家乡故友则是带着三个孩子的家庭妇女,她们之间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了。
慢慢地,她们那曾经深厚的情谊变成了圣诞卡上寥寥数句的寒喧。而约翰和他的朋友则完全不是这样,尽管他们俩有着截然不同的信仰。考顿以前从没仔细想过这些问题,她现在开始为自己的薄情寡义而感到后悔。如今落到孤家寡人这步田地,完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伤疤,是最难以抹平的。
“对。”约翰对着电话说,“试试在美航帮我订两点二十分的航班。如果一小时后,我没拿到票,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多谢了,希德。再见。”
美航319次航班于下午四点五十一分降落在新奥尔良机场,他们先搭大巴去了法语区,随后,搭出租车去运河大街上的一家汇款连锁服务点,把希德电汇过来的钱提了出来。然后,他们在离法语区大约十条街的地方,找到一家叫蓝色港湾的汽车旅店住了下来。这家店总共只有十间客房,约翰付了两天的房钱。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选一间无烟客房?”考顿边说边揉着鼻子,旅店里几乎到处是呛人的烟味儿。
约翰打开房门,想放放屋里的味儿。“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这里条件很差。”
考顿四处看了看这简陋的客房。双人床上的金黄色床单已经褪色,床头上方墙上的画框里,镶着一幅一群狗围着赌桌打牌的漫画;床边有一个黑色的木头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廉价台灯,灯泡顶多也就40瓦;拉着纱帘的窗户旁边放着一张小写字台和一把椅子;衣柜只是一个简陋的壁橱,柜子里的横杆上孤零零地耷拉着一个铁丝衣架。“这地方要是着把火,那应该相当于装修了。”考顿说。
“我们已经经历过火灾了。”约翰说。
考顿笑着说:“我们还经历过高山极限速降,想想就好笑。”人们在葬礼上也是用这种方式强颜欢笑的,考顿暗想。在艰难的时候,人们总会自己安慰自己。
约翰打开电视机,坐在床尾上。他本想用遥控器调调音量,但马上发现遥控器不好使。“根本就没安电池。”他边说边把电池后盖打开给考顿看,电池槽里空空如也。约翰用电视机上的按钮把电视音量调了上去,电视里正在播送天气预报。年轻、漂亮的姑娘操着法国后裔口音边讲解边在背景画面里的全国地图上用手比划着。背景画面切换成了新奥尔良的市区图,天气预报小姐提示说,在高压云层的作用下,“肥胖的星期二”狂欢节期间天气将一片晴好,但由于现在毕竟是冬季,所以外出参加狂欢游行的市民要注意保暖。
天气预报结束后,新闻记者出现在屏幕上,背景画面是梵蒂冈圣彼德广场。电视图像切换了视角,屏幕上出现了一群红衣主教,他们并肩走过摄像机镜头。“在稍后的节目中,我们将为您现场直播今天在罗马举行的宗教盛会,来自世界各地的红衣主教们将选举出新任教皇。请不要走开,详细报道马上就来。”
电视里开始插播广告。
“他们开始选新教皇了。”约翰说。
“我说的那个叫迈基的酒馆老板没准儿还真会来碰碰运气呢。”考顿打趣说。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我一直纳闷在答录机上给我留言的那个人是谁。那声音是伪装的,但听起来又有那么点儿耳熟,一时还想不出来是谁的声音。那家伙为什么不在电话里把话说清楚,卖这种关子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