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车后方一辆黑色A6。丁姳开车,钟伟灵坐在前排副坐上。后排是伍弦,另一个是从北京和他一起来的年轻副手。
景芳的事令伍弦很费解,之前她报出编号和密码,通过验证。她来自“中央特情局”。上车起,伍弦就让副手联系特情局沟通。
旁边副手轻碰他一下,表示有结果。
伍弦侧头看向14寸的手提液晶屏幕,上面显示:“她的身份不能够透露给地方警局。特情局拒绝沟通,拒绝资料共享。”
副手继续敲击着按键,在屏幕上打入一行字:“丁姳在江边发出过短消息,可以追踪到对方号码,可暂时不能破译密码。两个办法。一是联系电信公司。二是交给总部。”
伍弦记得在江边时,丁姳口称没发消息,现在至少说明她撒谎了。他伸手过去输入:“不能和电信公司沟通。另外调查对方号码的持有者。”
副手低眼飞快敲打着键盘,片刻又轻碰一下伍弦。
伍弦侧头看去,屏幕上是回馈消息:“手机号码是企业注册,吕氏物流。而先前让查的货车拍照也是吕氏物流。”
果然有问题。伍弦本不确定谁有问题,只是对钟伟灵多留了个心眼。他采取的是暂时以胖子为中心,观察辐射周围。而初步观察结果,几个人都很怪。特别季桐和于雯,一对看起来问题最多的活宝,一个死命在下面闯祸,一个全力在上层顶住。
原本看来问题最大的于雯经过河边上一幕,伍弦推翻原来的想法。那样的人或许问题确实太多,却是可敬可畏又可气。也就那个时候,大案现场丁姳忽然消失,朋友过生日发短信。伍弦就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丁姳非常不安,一路而来的情况全盘看在眼里,全然有事要发生的情形,糟糕的是吕翔如果有行动,为什么不知会自己提前离开?想着,她将耳机塞在耳里,拨出了号码。
“今天好日子,是不是有点安排呢?”电话接通,丁姳尽量的调整着语气,使之听起来很轻松。
“没有安排,放心做你的事好了。”电话里是吕翔略的声音。
断了通话,丁姳呆了呆。
副手轻碰伍弦一下,指指手提屏幕。伍弦看去,入眼一串刚刚见过的号码,还是那个物流企业注册的手机号。他微一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考虑。
副手有点急切的又碰他一下,伍弦睁开眼,见副手飞快在屏幕上输入一行字:“我觉得有古怪,是否立即逮捕丁姳?”
伍弦伸手出打字问:“你逮?还是我逮?”
副手不禁一愣。伍弦又输入:“情况复杂,动她等于动钟伟灵。目前我们仅仅知道个皮毛。说句吓唬你的话,我们现在身入虎穴。要学会观察。”
副手不能理解他说的,输入道:“天啊,我们是警察,身在警队,还是不是政府的天下了?”
伍弦也输入道:“天下还是那个天下,可依然在光天化日死了那么多人,警队的人在和神秘人物联系,案件进展中,一个中央特工险些被击毙。东边发生爆炸,别怀疑我说的,这都是活生生的。用心观察,会有不同见解。”
此时丁姳身上发冷,基本肯定交通意外是某人安排,既然有安排就会有动作。安排越复杂,代表动作越大。亲自打电话询问,而吕翔的回答仅仅是“没有安排”。或许,这代表自己将会被放弃。
伍弦始终闭眼考虑着,直觉告诉他会出事,丁姳有问题不说,最让他担心的是钟伟灵与这些是否有关联?如果有,联系有多深,现在又如何处理?
副手又轻碰他一下,伍弦扭头看去,屏幕上是副手的意见:“我觉得会出事,伍局必须做点安排。”
伍弦有点佩服他的眼光,却轻叹一口气,颇有点“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意味。
副手飞快敲打:“伍局不能大意。按一般逻辑,爆炸明显‘声东击西’,钟伟灵第一时间把机动警力调往爆炸现场显然不对。那边能有什么,我们的嫌疑犯中有重要人物。您必须掉把防爆队掉回来。”
伍弦也这么觉得,却没有副手来的那么清晰直接,理论上将警力集中到爆炸现场虽不能具体干什么,也能一定程度减少救援压力,这么做并没什么错。
伍弦伸手输入:“你说的不是没道理,可动警力指挥权不在我手上。别以为我很威风。”
副手急忙写道:“我估摸着由这里到厅里不超过十五分钟,要有情况的话随时都会来。分秒必争,伍局总得想个办法,骗也把部队骗过来,没事就算,谁敢说你?”
谁敢说我?刚刚不是被于雯骂成孙子......伍弦心里一动,于雯的一举一动浮现心头,或许别的警察不敢做的事或许她敢,但他还在犹豫,用他眼光看来的世界和副手不同,要复杂得多,行事也必须更加谨慎。
“钟副,我们没有必要跟着车队?”丁铭最终忍不住了,再不走就完蛋了。
伍弦脸色一变,不再犹豫,伸手在手提上输入:“真出事了,她想跑。以我的名义联系于雯。”
副手对那个把自己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女人不感冒,却不敢大意,检索到她的号码,编写消息,发送。
“你是说,我该去爆炸现场?”钟伟灵问。
“非常应该。”丁铭点头。
“就这么办。”虽只四个字,钟伟灵已会意,这边已有定论,爆炸那边情况不明,是发挥领导特长的地方。
“我不觉得有必要。老钟做业务的人,现场指挥是副市长的事。”几乎没讲话的伍弦开口了。
情况可去可不去,钟伟灵不想和伍弦闹不愉快,当下什么也不说,转回头来想,这人怎么回事情,那么不客气?
丁铭大急,伍弦好像注意到自己了......
三两全顺救护车呼啸的纯蓝色警报由西向东驶。于菲丽躺在头辆车里和于雯一起,相互简约说着这惊心动魄的几个小时。
以往对着小妹时于雯话不多,时而多点也基本是在骂人。在过去十几个小时中于雯才发现,以往一直以为自己仅仅是不喜欢妹妹风格的姐姐,陷入危险那瞬间她才觉得,除了姐姐,自己也应该扮演父亲的角色。父亲在缉毒战线牺牲时,自己已成年,而小妹不甚懂事,缺少本该拥有的关爱......
“姐,你很怪啊?”于菲丽身上残留着干泥巴。她讨厌这些泥巴的程度超过伤口程度。
“怪哈,是这样吗?”于雯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
“你在说些什么呀,你怎么晕呼呼的?”于菲丽愕然道。
“是吗?真的吗?”于雯愣了愣。
“?”于菲丽。
“于队很长时间没合眼了,受了伤。”旁边的杨涛赶紧接上道。
“那个混蛋干的吗?”于菲丽看着姐姐的腹部印显出来的血迹已是紫色。
“你说在水里时,那个女人用你的身体挡子弹?”于雯不在意地说。
“不是告诉你了,你到底有没听我说话?”于菲丽皱着眉头。
“我当然在听,那个混蛋不是把你从K手里抢过来了吗。这就是我在说的。”于雯说。
“你烦死人了,我不和你说了。”于菲丽气恼地闭上眼。
“那就多睡觉一会儿,话多伤神。”于雯又扭头看着窗户外。
于菲丽差点没气得跳起来,没过半分钟又睁眼说:“哼,他桀骜不驯,不但和杀人犯搞在一起,还密谋冲击警厅,这样的人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那不只是个构思吗?”于雯说。
“我晕啊!”于菲丽大叫,“你脑袋让什么塞住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你别当我还是小孩。”
于雯想发飙,看看妹妹殷切的眼神又顿了顿,才说:“你别多想,理论上的是否曲直法官说了算,我只是警察。”
“实际上的呢?”杨涛不想她们姐妹吵闹,赶紧插嘴。
“实际上我哪知道。每个人的背景经历所处环境不同,决定了观点不同,你做的是对是错你自己说了算。”于雯耸耸肩。
杨涛和于菲丽不禁一起脑袋昏昏的。
“你还好吧姐?不是又碰那个东西了?”于菲丽有点担心。
“我的事你少操心!”于雯一声喝叫。
于菲丽很恼火的几把扯去手上的胶带和针头,扯到一半被那个中年男医生制止,她却还是死命纠缠,不几下,手背上弄出几许血迹。
“让她扯,不接受治疗是她的权利。她是成年人。”于雯冷冷看着。
“你说什么话。”那个医生虽有不满,却还是限于她的身份没有过激。
于菲丽到不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听得这么说,她停下,鼻子一酸说:“你和爸爸都这样,明明你们错了却不承认,就知道骂我。从小都这样。”
于雯呆了一下,道歉的话来到嘴边,最终没有说出。不过她却由医生手里接过胶布和棉球,把小妹手背渗出的血擦干净,重新扎上胶布。
菲丽感觉有点怪。按照以往的经验,姐姐根本不会妥协,然后几天不理人,最终还要自己去找她说话和好,而那时通常于雯自己也不记得怎么回事了。这在很多时候,比较让于菲丽喷饭。
手机震动,于雯拿出查看,是伍弦的短消息:“东二环突发事件,于队有什么看法?”
于雯感觉伍弦虽讨厌,也知道在此时发来这么古怪的短信必有原因。她编写发送:“我没看法,你说。”
片刻,手机来了回电,伍弦的新短信说:“我开门见山。东边发生大事,钟伟灵派出几乎所有的机动警力。我觉得会出事,然而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么说不是没有根据,嫌疑犯中有重要人物,只是不方便向你透露。你考虑。”
于雯凭着感觉不考虑,马上回信:“我能做什么?”
片刻,伍弦的消息又来:“如果于队不怕担责任,马上抽调防爆队员往西边赶来,迎合押解路线。”
于雯立刻回过去三个字:“就这样。”
全程短信都被好奇的杨涛看了,他愣愣地道:“老总,你不会什么也不考虑不分析,就这么干吧?”
“为什么不会?防暴队到现场有什么用?恐怖份子会等着?”于雯说。
“否决钟副命令,私自抽调爆炸现场的防暴队,这个责任可大可小。”杨涛犹豫着说。
“有老季顶着呢,他那张嘴不用来狡辩实在很可惜。我还可以咬死有线人消息,看钟伟灵能把我屁股咬了?计算机会出错,线人怎么能百分百靠得住?”于雯说着拨出电话。
电话接通,她说:“陈孝虎,你是不是接到命令前往爆炸现场?”
电话里传来略粗的男人声音:“是。现在我们由中心出发,沿着西二环向出事地......”
“立即由西二环撤下。”于雯打断他,“插过人民中路,迎合那边的押解车队,快。”
“出什么事了?”电话里问。
“呃。我没时间多解释。”于雯说。
她准备挂时,电话里又说:“我刚刚接到钟副指令......”
“这是现场命令,我是现场指挥官。能够撤销我现场命令的人只有两个人,钟副不是其中之一,明白了?”于雯打断他。
“我明白。”电话里陈孝虎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