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玉的突然出现,比炸开在耳畔的轰雷雨声更为震烁人心。
婉竹用手肘撑起了自己单薄的身子,竭力去辨认来人的身份,可不等她说话时,裹着湿冷夜雨而来的齐衡玉已先一步走进了内寝,借着迷蒙昏黄的烛火去睢床榻上的婉竹。
比起他自己自上至下被湿寒的雨幕浸适的窘境,他好似更担心被惊雷声恫吓的一言不发的婉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过是几道雷声,你不必怕。”
婉竹怕的自然不是雷声,她坐定了身姿,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帐去睢身形子立的齐衡玉。
雷雨交加的夜,他弃了荣姨娘在怀,冒着全身湿适、染上风寒的危险,不管不顾地赶来碧桐院,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过是几道雷声,不必怕吗?
这一刻,婉竹的心既是游移不定,又好似寻到了个绝佳的理由来解释齐衡玉的做法。
她不由地撑紧了身下的薄被,蓬勃的喜悦从心底生根发芽,催着她翻身下榻,以千百倍的柔情还诸给齐衡压。
“外头雨下的这么大,爷不在霜降院宿下,赶来碧桐院做什么?”婉竹俨然是担心的不得了,一边替齐衡玉解下被厚雨浸湿的外衫,一边问道。
齐衡玉却是按住了她的柔黄,只道:"让丫鬟们来伺候。"
话音甫落,廊道上的金玉和碧白等丫裂们便鱼贯而入,伺候着齐衡玉换下了衣衫,供他梳洗一番后再端来了两硫姜汤,这才退了出去。
帐幔之后,婉竹正拿着软帕替齐衡玉擦拭半干的黑发,直到皓腕泛出些酸涩之意后,齐衡玉才将她揽进了怀里。
与在霜降院的坐如毡针不同,此刻的齐衡玉温香软玉在怀,再配着支摘窗外丝丝如弦般的雨声,竟不知为何生出了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安宁之感。
婉竹被齐衡玉侧身圈在怀中,视线受了阻,能在摇曳的烛火下望见的也只有他刀削般挺朗的侧颜。
许是她望过来的视线太热切,齐衡玉不堪其扰,便佯怒般瞪向了她,只是那双璨若曜石的眸子里却无半分恼怒之色。
“看我做什么?”
鬼使神差地,婉竹竟是察觉出了齐衡玉面容上的一分赧然来。素来冷傲清贵的齐衡玉怎么会因为她望过来的一记目光而害起了盖?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在行那事时也总是一副高高在
上的模样,只有婉竹去讨好迁就他的份儿。
婉竹心口滚烫无比,那些狐疑和喜悦堆成的猜测渐渐作了实。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样?是齐衡玉剿匪回府?还是更早的时候?
“爷为什么要冒着雨来碧桐院?”婉竹不敢让心中的喜悦泄露出半分来,便只能以直截了当的话语来掩饰她的心思。
齐衡玉凝眸望向她,张了张嘴后自己已在耳蟹厮磨的柔情中陷入了哑口无言的境地。
他望着眼前女子清婉如竹的面容,干脆便欺身上前攫住了她的下巴,以一个缠绵悱侧、来势汹汹的吻答了她的话。
天色渐明。
霜降院的荣绮语却是一夜未眠,陪着她从燕州远赴京城的丫鬟朱紫提了食盘进屋,见她仍是靠坐在床榻边愣愣出声,便劝道:"姨娘,世子爷都走了这么久了,您也起身吧。"
荣绮语却是恍若未闻,直到东升的第一缕初阳照进支摘窗,将屋内攒了一夜的暗色驱散干净后,她才勉力扬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朱紫,昨夜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朱紫雎着荣绮语哀伤不已的模样,心里也酸涩不已,只道:“姨娘什么话都没有说错,兴许是世子爷有什么急事要办,才会冒着雨离开霜降院。"
这样的理由骗了不她自己,更骗不了荣绮语。
按照礼法,昨夜齐衡玉应是该宿在霜降院,也该收用了荣绮语才是,前半夜他如约而至,荣绮语羞得不敢抬头,却还是换上了那一身薄如蝉翼般的寝衣。
可齐衡玉却是坐在梨花木桌旁闷头饮茶,不过开口问了她两句一路上的情状,便再无旁的话语。
荣绮语对齐国公府内的事由一概不知,只从姑母荣氏嘴里知晓她那位表姐进门三年无子,迫于宗嗣压力才会让她进京做齐小公爷的妾室。
她从前对妾室一位嗤之以鼻,□家威势渐渐大不如前,与她定下亲事的林公子又在成婚前堕马而亡,她的婚事便这样被耽搁了下去。
高不成低不就。来京城做妾反而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也盼着这位齐小公爷是个温厚可靠之人,能给她一分倚靠。
“那么晚了,还下着那么大的雨。”荣绮语摇摇头,只自嘲般说道。她不知晓齐衡玉去了何处,可却能猜到齐衡玉离去
的缘由。
雨幕连连、雷声阵阵,若不是有个秉性胆小、惧怕雷声的女子在等着他的怜惜,便是他厌恶极了自己,连一刻也不愿留在霜降院。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于她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朱紫雎着荣绮语愈发煞白的脸色,在心内忖度了半晌之后还是开口道:"姨娘,奴婢今早已向杜嬷嬷打听过了,咱们府里还有一位姨娘,听说是外室出身,也没个娘家倚仗。远远比不上姨娘有清河县主和辽恩公夫人做靠山呢。"
这话却是稍稍地开解了荣绮语,让她从顾影自怜的伤心中回过神来,她不再一味地神伤,反而附和了朱紫的话道:“是了,既已进京做了这妾室,便再没有回头路了。我虽刚进门,可日久天长地与世子爷相处着,难道还比不过那贱籍出身的女子?"
一直立在廊道上听着两人说话的艳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叹然,便进屋笑着对荣绮语说:"姨娘,如今该是去给世子夫人敬茶的时候了。"
讨好齐衡玉居然要紧,可清河县主那儿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荣绮语便起身梳洗,草草用了点早膳后便由朱紫和艳红陪着去了松柏院,一路上她无心欣赏齐国
公府内院的妍丽景色,朱紫和艳红倒是贪看了一番,心中对齐国公府的富贵又有了新的认识。
走进松柏院后,丫鬟婆子们皆垂首默立在廊道上,不闻半分声响。荣绮语也不敢张目四望,只跟在杜嬷嬷身后往正屋方向走去。
与婉竹来向杜丹萝敬茶那时不同,杜丹萝既没有让荣绮语罚站,也没有让她多立规矩,两三句话落地时,杜丹萝已接过了荣绮语递来的茶水,据了一小口。
“许多年未见,表妹还是这般花容月貌,我睢着就觉得亲近的很。”杜丹萝含笑打量着荣绮语,一罩一笑间尽显和善温润。
荣绮语本是被松柏院里规矩大如天般的排场吓得头也不敢抬,递茶给杜丹萝时手止不住地发颤,可听了杜丹萝这般亲昵的笑语后,心中的不安也消弭了一些。
“夫人厚赞,妾身不敢受。”荣绮语将姿态摆的极低,清秀莹白的面容上满是对杜丹萝的敬服之意。
杜丹萝笑意浮在表面,一双美眸将她自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通后,便死死地按捺住心里的酸涩与妒忌,只道:"往后表妹与我
一起伺候世子爷,咱们本就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划出个尊卑之分来。"说着,她便递给了杜嬷嬷一个眼色。
杜嬷嬷立时便拿出了一个红漆木雕纹匣子,将里头的和田玉莲花簪取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荣绮语后,才道:"这是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薄礼,姨娘可千万不要推辞。"
自荣家败落之后,荣绮语何曾见过和田玉这般价值连城的主玉,又何曾该害望过将这主玉佩戴在鬓发之上?
她眸色里的艳羡、欢喜之意太盛。
杜丹萝冷眼注视着她,心里嗤笑她眼皮浅得还不如那贱籍出身的婉姨娘,面上却亲亲热热地说道:“表妹灵秀清雅,配这和田玉莲花簪最为适宜。”
荣绮语虽知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她眼睁睁地睢着眼前这珠光十色的莲花簪,张了张嘴后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见她讷讷地收下莲花簪,杜丹萝脸上的笑意愈发真挚, “昨日表妹遭遇的事我也听说了,世子爷是个清贵周正之人,若不是遇上了……再不会置表妹于这等难堪的境地。"
她有意要适露些口风给荣绮语听,荣绮语也因昨夜的事而彻夜未眠,一颗心仿若被放在油锅里煎煮了一般揪痛不已,当即便道:"世子爷忙于公事,妾身明白轻重。"
杜丹萝扫她一眼,已是在心里痛骂了她百十遍愚蠢至极,可面上却是半点也不能显露出来,她只好忍着气说道:"哪里是因为公事?"
荣绮语抬眸望向杜丹萝。
杜丹萝便长叹了一声道:"咱们家的糊涂爷宠幸那位婉姨娘,昨日世子爷本该宿在你房里,可偏偏她妖妖冶冶地喊着身子这儿疼那儿疼,这才把爷勾去了她的院子里。"
杜嬷嬷也适时地插话道:"姨娘您刚进府就这样被下脸面,可见这位婉姨娘当真是个手腕狠辣的人,往后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姨娘呢。"
“罢了,少说些吧。”杜丹萝哀哀切切地说道:“她如今是爷心头上的人物,连我也要让她三分
呢。"
荣绮语才收了这和田玉莲花簪,正是意兴满满、对杜丹萝的亲昵掏心掏肺的时候,如今听了她这番惆怅的话语,当即便气愤凛凛地说道:"夫人是正妻,如何会被个妾室弹
压到这等田地?"
杜丹萝不过苦笑一声, “我虽是正妻,可却不得世子爷的喜爱,往后还要多靠表妹替我笼络爷的心才是,等表妹怀了身孕,我这颗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除了这等拉拢荣绮语的话语外,杜丹萝还说了好些蓄满仇怨的自怜话语,一下子她便从高高在上的名门正妻成了个不得夫君欢心的怨妇。
也在一夕之间拉近了与荣绮语之间的距离。
等送走荣绮语后,杜丹萝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水汪汪的美眸里染遍了疲惫和嫌恶,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我已沦落到要拉拢这样的盘人的地步。”杜丹萝嗤笑一声,无边的阴郁委时笼罩住了她。
杜嬷嬷便屏退了伺候着的丫鬟们,亲自给杜丹萝斟了一杯花果茶,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别这样想,有了这位容姨娘,往后那些脏污腌膜的事便不必由您亲自来动手,于您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这话便如潺潺的春风一般渐渐地抚平了杜丹萝心中的焦躁。
她凝眸望向了正屋中央摆着的那一架插屏上多子石榴的图案,心中袭来一波波如潮般的情绪,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把那治心疾的药拿来吧。"
婉竹对荣姨娘的好奇只持续了两日。
一次在内花园里散步时遇上了月姨娘,短暂的相谈之间,月姨娘已替婉竹捡帕子为由头塞了个纸条给她,而后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回了月华阁。
婉竹回碧桐院后,追退了几个丫鬟,与金玉一齐看了月姨娘递来的消息。纸上薄薄两行字。
第一行是说这荣姨娘是个难得的盘货,不足为惧。
第二行是向婉竹求助。
“姨娘有了身孕?”金玉瞪大了杏眸,满是不解地出声道。她一时惊讶得忘了形,待婉竹冷然的眸眼扫了过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月姨娘在纸上写她怀了身孕,如今已近三个月,为了让这一胎安安稳稳地生下来,她便不能留在齐国公府里养胎,而要迁居去别院。
齐国公并不知晓此事,睢着月姨娘的态度也是不想让他知晓此事的意思。
只是婉竹不明白,长房子嗣单薄,月姨娘有子阖该是件喜事而不该这般小心翼翼才是。
>金玉见她困恼无比,便出言解释道:“早些年月姨娘也曾怀过两次身子,可回回都是不到三个月便落了胎。姨娘本以为是她自己身子弱,可后来才知晓是老太太吩咐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
“齐老太太?”婉竹与齐老太太接触不多,仅有的两次会面里都领略了这位老封君狠厉果决的手段。
只是虎毒不食子、更不会食孙,纵然她再不喜月姨娘,也不该这般行事才对。
"府里上下人人都说老太太对大太太严苛不已,可我雎着老太太心里是极喜欢大太太这般憨直没成算的性子,为了护住她和世子爷,没少打压月姨娘。因国公爷实在偏宠月姨娘,索性连孩子也不给她一个了。”金玉慨然叹道。
这话也要时拨开了婉竹心里云遮雾绕的谜团,从月姨娘主动襄助,到帮她进齐国公府内,所有的示好原来就是为了个子嗣。
且月姨娘手段的确是了得,非但是安插了个金玉在她身边,也在密不适风的松柏院里安插了人手,否则她绝逃不出家庙的那一场大火。
也正是因为这样过人的心计,让齐老太太对她忌惮不已,以至于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机会。
婉竹既是为月姨娘痛心嗟叹了一番,也在心里警醒着自己要好好藏拙,不能重蹈月姨娘的覆辙。
眼雎着婉竹凝神思索了起来,金玉便也识趣地退去了外间,等婉竹有吩咐时,再进屋伺候。三日后。
齐衡玉见婉竹日日只窝在碧桐院里看书、做针线,便从相熟的人手里买了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回来。
那小兔子极亲人,一被婉竹抱在怀里时便要往她脖颈间钻,莹白娇软的妙人儿配上着玲珑可爱的小玩意儿,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齐衡玉本是含笑望着怀抱小兔子的婉竹,冷不丁听得身后响起容碧的说话声后,便敛起了笑意,板着脸说道:“可别养死了它。”
婉竹朝着齐衡玉莞尔一笑,柔顺乖巧地应道:"这是爷送给我的兔子,我定会好好养它长大。"说着,她便敛下杏眸,一脸慈爱地望着手里的小兔子。
遥遥雎着,竟有几分母性的光辉在。
齐衡玉凝神注视她片刻,心里只觉得似被轻飘飘的羽毛拂过一般,既是瘁瘁的,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意,
他想,这般平凡且安宁的
日子里,若是能多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在一旁渎趣,兴许也是一件美事。
是以晚间之时,婉竹趴伏在他的肩头,泪睫盈盈地开口央求:"我想去安国寺求一求子。"
展足之际的齐衡玉不假思索地应下,甚至还悦然地说道:"等我休沐之时,陪你一起去。"
婉竹听了这话之后倒是面色沉沉地止住了话头。若是齐衡玉要与她一起去安国寺求佛,那她做事便不大方便了。
好在玄鹰司事务繁多,齐衡玉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兑现承诺,为了弥补独自去安国寺求佛的婉竹,他将自己名下的一家布店记在了婉竹名下。
如今婉竹有了充裕的银钱,也不会再向从前在竹苑时那般捉襟见肘,她打常丫鬟婆子们十分大方,在药膳一物上也是下了血本。
只是药膳喝了不少,肚子却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早年间她在赌鬼爹多和人丫子手里吃了不少苦,冬日穿不暖,吃不饱,身子骨落下了不少病根。她也疑心是因为这些病根才迟迟怀不上孩子,否则以齐衡玉夜夜宿在碧桐院的频次,她不该没有半分消息才是。
是以此番去安国寺上香,她不仅要为月姨娘寻一条出路,更是要在佛祖前诚心诚意地祈祷子嗣。
临行前,齐衡玉已向李氏说明了缘由,李氏欣然应允,并吩咐齐衡玉:“让婉姨娘多带几个仆妇,去佛祖跟前求子便不必带上帷帽了。"
齐衡玉——应下,陪着李氏说了会儿话后才回了碧桐院。
次日一早。
婉竹便由丫鬟仆妇们簇拥着坐上了翠帷马车,因她给了驾车的小厮厚厚一袋常银,一路上那小厮行的极稳,只在拐角处颇鲮了一回。
婉竹下地时没有觉出半分恶心之感,便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安国寺内。她先捐了一百两香火钱,而后才从小沙弥手里取了一卦,卦语是得偿所愿。
婉竹连声念佛,耳畔回荡着沉重的佛音,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诚心诚意地在佛祖跟前求过子后,她便绕道去了厢房,在里头休憩了一阵,用过素斋之后,方才让金玉扶着她往空寂大师的斋房里走去。
“空寂大师便是镜音大师的师伯,听闻在求子一事上极为灵验,姨娘一会儿可要心诚些才好。”金玉特地扬高
了语调,将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说给几个脸生的婆子听。
那几个婆子皆是齐老太太尽早“特地挑拣”着来陪婉竹去安国寺上香,名义上说的是要保护婉竹的安全,实则是要监管着婉竹,不让她做出有损齐国公府颜面的事来。
婉竹与金玉前脚刚离开厢房,那两个婆子便跃跃欲试地要跟上去,却被眼疾手快地碧白拦住:“那位空寂大师为人请子时可不许闲杂人等陪在身侧,嬷嬷们若执意要跟上去,扰了空寂大师清净事小,可若是阻了姨娘子嗣一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抵的?"
子嗣一事乃是李氏与齐老太太的心病,闻言那两个婆子便干脆坐在了厢房的炕上,再不提要跟上去一事。
佛香袅袅的斋房内。
才送走婉竹主仆的空寂大师正盯着手里的信笺出神,身前的金身佛香正一脸慈祥地望着他,让他在一瞬之间烦忧不已。
“师伯。”镜音大师从插屏后绕了出来,视线望向婉竹离去的方向,疑惑的话已说了出口:“您与那位施主嘴里的月施主有过什么瓜蒽?"
空寂大师一脸的难色。
他并非自小便在安国寺内修行的僧侣,在成为和尚前,他也曾是俗世凡尘中的一员,有几桩剪也
剪不断的尘缘。
如今他已六根皆空,可这些尘缘却依旧不肯放过他,总是要在穷途末路时写信让他相帮。
镜音大师仿佛从空寂大师的脸上读出了所有的答案,他念了声佛,声音低冽地劝道:“师伯既已斩断前缘,何必再自堪其扰?"
正如他,既是知晓自己错了缘,便要回头是岸,不再沉溺其中。
“镜音。”空寂大师的嗓音里仿佛掺杂了几十年的沧桑, “师伯这一世不负众生、不负佛祖、只独独负了她一个人。"
说罢。
他也不管镜音大师听得此话后的脸色有多么的讳莫如深,便立时打开了那信笑,将上头娟秀的字迹揽进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