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有些事情有点儿想不明白,你们不是有好多这边的材料吗,我想要些过去的……”
报道两个字还没说完,屋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一跳手机都掉到了被子里,坐起身看着他沉着脸站在门口。手偷偷滑在被子里,找到手机按了挂断,低头不说话了。
床前渐渐多了个黑影,驼色的休闲裤,然后是一只伸平的大手。
摇摇头,装作不知道,外交人员条例没说不能打电话,而且电话卡也是自己买的,国际长途也是自己付费,不许没收,不给!
那手又近了一层,一言不发,和她故意鏖战。终于憋不住了,只能抬头面对。被抓到作弊也不过如此,可是,她没做错事,只不过给朋友打个电话,干吗心虚!
“明天写两份检查,七点起床到办公室报道,迟到一分钟就写三份!”那样严厉的眼神,充满了责备。撇撇嘴,心里委屈,藏在被子里的手机被发现了,别无选择,交到了他手心,又低下了头。
“手机已经改过了。以后走到哪里,联系都要通过使馆,安全局也通过这个找你。通话都有记录,说话要有分寸,这是纪律!”他握着手机堂而皇之的站在面前,宣布罪状,“你背过保密条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己心里应该知道。来这里以后,不能随意与国内联系,必须经过批准,否则就是违纪!”
看着吊坠上的小瓷猫在眼前晃来晃去,之后,是俯下的驼色毛衣。手支在床沿,离自己很近,语气比刚刚更凶了,“这里是战地,什么都要防备,除了自己人谁也不能相信,随时会有危险。未经允许,关于工作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向外人提!你不是只有自己,还有这楼里所有的人,我不希望四年前的事……不管怎样,你是外交官,代表国家,不是小孩!手机——没收!”
还没训够,床上的人突然跳起来,手里抱着被子,左摇右摆。
终于比他高了,有了优势,脚下软绵绵站不稳,可气势不输人。要开口又犹豫了,公然顶撞上司会被遣返回国吗?再者,抢东西也不是自己的强项。可越看他握着的手机,心里越不服气。那些条例,还没来及背呢!
让起身退了一步,插着手看她小兽一样瞪着眼睛在床上跳,想要又不知道怎么要,矛盾犹豫,心浮气躁的,“我……”了半天,小脸涨得越来越红。
举着手机到她面前,摊开手掌,对视了只几秒,果然伸手要拿,一把抓了个正着。
腕上的招财猫也生气了,在他的掌控下小铃铛闷闷的响。不得不坐回到床上,情势又逆转了,死孔融还那么高,又有劲。
“我……我……明天写检查,手机还我。”
终于松手,也放过了手机,还是深不可测的样子,脸近在眼前。
这么超清晰看他,瞳仁也是驼色的,很坏很坏的那种驼色!有阴谋的那种驼色!
藏好自己的手机,听着耳边一成不变的训斥,埋起头,反正是认了,不就是检查嘛,一份也是写,两份也是诌。
“三分钟之内熄灯睡觉,不许打电话,明天七点到办公室!”
“嗯。”
“我有名字,叫孔让!再说最后一次,不许叫我孔融!”
“……”
脚步声,关门声。
嗯?走了吗?坐在床上认真听,没动静了。不许打电话,可以发短信吧。
“三分钟了!”门外有咳嗽。
飞身扑到电灯开关,啪的一响,灰飞烟灭。
腕间的小铃铛响了,赶紧捂住。手机在握,摇摇脑袋,想着两篇检查,爬回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去了……不知道是谁发明的闹钟,是谁!比闹钟还气人!
六点半,错不了,就是耶路撒冷时间六点半。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端详自己的熊猫眼,恨啊,梳子在乱的像小鸡窝的头发上梳了两把,放弃了。
五点半的时候,楼道里有脚步声,从上面一层走下来,还不是一个人。像大狗熊似的,步子那么重!肯定是做早饭的兄弟俩!
把脸埋在枕头下面,抗议示威了一下,又睡了。
六点,隔壁房间开始有动静,而且还是两个邻居都在动,应该有一个是雅丽吧,另一个昨晚孔融说过,忘记了。总之,太闹心了!楼道里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说了好一会儿呢!藏在被子下面,还是睡不着,只好抱着被子静坐谴责她们!六点半还不到,滚着就下床了。
七点,还要受孔融荼毒去。
牙刷硬硬的,牙膏也没有平时的味道好。低头看了眼洗手池边的手机,那只小瓷猫咧着大嘴,正在坏坏的笑她。反了她了!含着牙刷把她抓起来,插着腰开始发脾气。
“都是你害的,要写两份检查知道不知道!死孔融,就叫,我就叫!孔融!孔融孔融孔融孔融……”转着圈在浴室叫了一分钟,没有回应。口齿不清的回音,怎么听都像在喊恐龙。撞墙去!死人,拿梨子打他,打死他!
小瓷猫还在笑,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完全不给个同情的态度,“大叛徒,要不是你,只写一个就好,回家就不要你了,换成大老鼠,气死你!把你老公也换了!”
这对小瓷猫是姑姑从日本带回来的,说是一公一母要配成对,结果她都给戴在身上,爱不释手。公猫改成了手链,异性相吸,母猫变成了手机坠,据说能吸引帅哥来电。但姑妈说过,小瓷猫其实有灵气,会保佑安康,择到好姻缘。
结果可好,给保佑到耶路撒冷来了,还要执行秘密任务。
名字里那个非啊,绝对绝对没有好的意思。应该改名字,叫庄好,庄佳,庄妙,庄幸,庄……庄不出来了,反正就是觉得非不好,非常不好!
吐掉满嘴泡沫,突然想到他说的话。
“你的任务,就是要认识Bluma。”
昨晚他是这么说的没错,为什么出国前没人告诉她,到了使馆也没有上级安排这事,反而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被拐到这来。昨天早晨的电话是谁打的?怎么这么糊涂,没问一声就去了!八成所有都是死孔融弄的!
死孔融!人神共愤的臭孔融!
六点半,心情有点小阴郁!
洗完脸,在屋里发现自己的行李箱,特拉维夫的东西大部分都送来了。一边给脸上抹保养品,一边捉摸以后怎么办。小小的写字台上,摆满了翻译用的各种工具书和资料,偏偏小说,一本都没有!
怎么对付他呢,怎么认识Bluma?还有眼前,怎么写两份检查!
换上墨绿的便装走到门口,心里有点打鼓,脸上挂着点忧愁,对着枕头边的手机摆了摆手。
“姐姐带你老公上战场去,好好看家!”腕上的小铃铛响了两下,脆生生的。小母猫微笑着送她出门。
哎,这刚刚是第二天!
正低头顺头发,楼道口突然有“咳咳”的声音。
抬头一看,原来是秦牧。那家伙靠在楼梯上,一副再清闲不过的样子,手里还拿了一块面包,正在大口嚼着。
“干吗?”走过身边的时候,至少和他打了个招呼。
“不干吗,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几点了?”
也没多想,举着卡通手表一看,傻了!
“七……”
“他在空场上等你呢。”啃着面包,秦牧下楼了。跟在他背后,走到二楼张望了一下,没有动静。再到一楼,餐厅已经有不少客人。
雅丽穿上了服务生的衣服,穿梭在几桌之间。柜台里,两个陌生的男人,不约而同望着自己。
“Zusa,迟到了!”女孩的希伯来语,带着一点怪怪的口音,走到面前的时候,递过来一片刚刚烤好的面包。看她淡淡咖啡的肤色,像是阿拉伯裔,可着装打扮又很西化。
“她,Samir,爸爸约旦,妈妈埃及。”身后是很纯正的希伯来语,鼻音深厚很好听,是个高个子的犹太小伙,留着半腮胡子,“我,Itzhak。”
连正眼也没看,就走过去了,腰上也围着招待的围裙。态度好冷淡,语言那么简单,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看着那家伙的背影呆了,怎么和孔融一个德行!
“Zusa吃吧,刚刚烤的。”Samir笑笑,端着盘子去招待客人了。女孩儿为什么会有个男孩名字?想不明白。
秦牧正和柜台里两个人说什么,三个人不时看自己,很快又装成什么没发生的样子,各忙各的了。
都是怪人,从上到下都是。
举着面包放到嘴里试试,有很淡的碱味,脆脆的,很香。
刚准备再咬一大口,餐厅门口出现一张脸。定在原地,看他大步走过来。赶紧把面包藏在身后,低头等待熟悉的驼色。
背后至少有六个工作人员,还有十多个客人在就餐。这土地是耶稣受难的地方,穆罕默德也来旅行过,还有庄家的小公猫在看着,他敢!他敢!
“在院子里跑三圈,七点半办公室找我,两篇检查。”面不改色的往楼上走,好像自言自语,踏上台阶又停下来,“午饭前,把《岳阳楼记》背下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老爸也没有这么折磨过人,背古文?背古文!
踏上圣城第二天,耶稣殉难了,穆罕默德升天了,庄周化蝶了,韩非自尽了。
庄非呢,应该是死定了!
突然记起面试时他让她站起来走几步,那时候,也是一样可恨的样子。
跑了三圈,拖着犯困的脑袋进屋。
Samir特别准备了中式早餐。就餐的客人少了很多,在一楼角落随便吃了两口就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