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信了,还特别信,怎么办呢?
他去特拉维夫参加双边会谈了,现在不能整天陪在医院。好在这些日子,人已经精神了,能下地走动。再之前,他多忙也抽空待在医院,即使不在,|Qī|shū|ωǎng|会发短信来。
病了才知道多需要依赖一个人,比以往都要想念。被又又骂,还是会没用的想他。
不能太直接,只好短信里传传心意。迂回说些时事政治,每一行第一个字才是想说的意思。也不敢太暴露,短短几句。
他常常提爱沙尼亚独立、爱尔兰共和军,看了会心笑笑,也回给他那个字。
前几天赶回耶路撒冷太晚,就在病房停留一小下。能走动以后,想和他一起到花园里走走,那天终于去了。是自己走去的,他没扶,只是站得很近,累了可以靠上去休息。
把又又的话告诉他,等着反应。果然严肃起来,仔细考虑了好久。
“怨我吗?”很认真地问,眉头都拢着。
摇摇头,靠上去。别人一生不会遇到的事情,她都见识了,也算是奇异的遭遇吧,多吃些苦头。
想说些轻松的,可他并没有放开,还在想刚才的话。
花园里萦绕的香气,肩上披着他的外套,站累了,坐到他怀里。
“不怨,是我比较笨。”
自嘲的笑笑,大而化之总有惹事的一天,现在知道厉害了。身子突然转了方向,被他整个抱过去,很用力,搂得伤口疼了。
“送你回去好吗?”以为在说特拉维夫,想了想,摇头。
“我想在这儿,你要是去,我也去。”记得他在会堂门口说过的话,“你说了,你去哪儿,也带我去,不许耍赖!”
腰上的手收的很紧,他的身体僵硬,有心事吗,好半天不说话。
“我是说……想回家吗?送你回国!”
有些突然,听了睁开眼睛,扭着身子面对他,眼神是认真的。
“我回国?那你呢?”
无奈的苦笑,看了就知道不是好答案。“我得留在这儿,至少还要一年多。使馆有很多事情离不开人,不在这儿,也会去叙利亚或黎巴嫩。但你想回去的话,按规定……我也可以想办法。如果回部里,可以和你爸爸妈妈……”
“我不走!”声音颤抖,忍着疼抱住他,好像马上要被抛弃的小孩,“不走……”没说两句,竟然哽咽了。这次以后,总觉得生离死别是那么容易的事,稍不留神,就错过了。依然害怕,但不想当个逃兵。
脸颊边热热湿湿的,心软了,其实一直不舍得她走。可她朋友说得有道理,把她骗来执行任务,又受了伤,无论道义上还是情理中,都该给个明确的说法。
还能说什么呢?已经打了报告,尽快结束她的工作。不管以后是不是留在这边作翻译,至少不想她留在耶路撒冷再接近Bluma。任务可以放弃,她的安危只有一次,这次是万幸,下次呢?一定没有下次!
“非非,这里很危险,以后也许会更危险,如果回去……”想讲道理,她就是不肯抬头,抱着他呜呜的很伤心,只说我不走。
送回病房,坐在床上也不躺,抹了抹眼泪,抽泣着,“别送我走,上次……上次就去海法了……我不走,你说话不算数!”越想越难过,刚刚看月亮的心情都没了。
抽抽嗒嗒,想着没在一起几天又要分开,控制不住,哭出了声。眨眨眼睛,巴巴的掉眼泪。
他站在床边,拿了纸巾忙着给擦,身体刚刚好些,不想惹她难过,哭起来肺部负担重,呼吸都乱了,看她这么伤心,心里也难过了。又矛盾又自责,更多还是心疼。真送回去,确实放心了,可想念,也会杀死人的。
只好改口不提,抱着一起坐下来,揉着软软的卷发,把这个想法否定。“好好,让你留下,不走了。行了,别哭了,听话。”
哭了一身汗,趴在他肩上抽噎着,拉着手打勾勾,得到保证,才止了哭老实巴交的让他抱着。
哭声停了,然后是规律轻微的呼吸,手还勾着指端,像是盖了生杀予夺的大印,不许他反悔。睡着了,放回床上的时候,自己侧过身,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已经依恋了,再难割舍。
离开医院,已经过了午夜。
独自在花园站了很久。刚刚她在怀里,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月色很淡,暖暖的夏风,心里却空空的。
明天还要回特拉维夫,后天也是,会谈开始以来周而复始的重复。今年如此,明年,也会如此。但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
太清晰了,是冷静,想太透了,又会活得很累。
不管刚才向她保证过什么,这次都要食言了,也许会很埋怨。
熄了烟蒂,月下的身影有些孤单。抬头看看,病房的灯黑着,她应该在梦里,睡得很好。
“Zusa,走吧,东西都放车上了。”Samir推开门,从外面跑进来。
站起身,终于换回自己的衣服,腰身松了,不过很快会胖回去,看了眼病床,终于离开了。
今天出院,来接的队伍很壮大,而他,竟然不在其中,又有几天不见了。
上了车,开出医院,看着街上巡逻士兵手里的枪,还是局促不自在,往Samir身边靠了靠。雅丽和牧都在说话,敷衍了两句,有点儿心不在焉。
路上的街景掠过,已经忘了有多久没上街了,快三个星期了吧。
不知道他今天去哪了,看着渐渐远离市区的道路,有些紧张。
“要去哪儿?”趴在座位上问牧,回答的是雅丽,拍了拍手让她宽心。
“去埃拉特,那边有国内的记者站,使馆让你休息一阵,那是以色列南部最好的度假地,可以好好玩玩。”
“是啊,Zusa,去晒晒太阳,好好休息。”
听到不回国,踏实了一些,可到了火车站,却上了北上去纳哈里亚的列车。座位旁竟然是Itzhak,还是冷冰冰的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手里的小说。
几个小时的火车,话并不多。
“参赞去约旦了,朝纲和牧他们留在耶路撒冷处理后面的事,你什么也不用想。”听了没再追问,坐得很累,靠到窗边,随着列车晃动,想着茫然的未来。
到海法,车停下来,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位子是空的。包厢上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是列车员。友好的笑笑,提示她到站了。
迷惑不解,提着行李按着指引走到站台上。
这里是海法,第一次来,不喜欢这个城市,第二次来,竟然还是一个人。不理解这样的安排,坐在月台的空座椅上,不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
海风吹拂到脸上,有孤单的味道,不许自己难过。
旅客都走了,空旷的月台上,抱着自己的小行李。直到下一趟列车进站的汽笛响了,才发现呆坐了好久。
叹口气,无奈的起身,往站外走。
太阳很暖,可心里凉凉的。
繁忙的街道声,再几步,就是这个海港城市的全貌了。
低着头正拿手机给使馆播电话,有人挡住了阳光。
“找我吗,非非?”
吓了一跳,手一松,哐的一下,手机摔到地上。好在可爱的小公猫早就换成手链随身带着,否则怕要粉身碎骨了。
顾不得蹲下身捡手机,叮铃铃响,钥匙环上的小母猫已经在对自己微笑。
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阳光太刺目,熟悉的咖啡色背景,条纹的领带,冷色却有温暖的效果。
声音错不了,仰起脸才想看清就被搂过去,很近的距离,很热的呼吸,来不及叫他,就吻下来。
提包掉到了地上,手臂自然环着,像小熊一样挂在他怀里。唇上柔软,轻轻的呵护,腰上的手,不敢太用力。
已经很克制了,还是旁若无人的投入,知道应该呼吸,到了最后,喘不上气,可怜兮兮的被他盯着用嘴吸气。
手机捡起来,收到他口袋里。脸被高高托着,就着阳光端详。太眩目,抬手要挡,腕上的小猫被劫持,很认真地抚摸,顺着小猫一直触到肩上,头发被揉乱了,舒服的闭起眼睛。
她提着书包走出车站的样子怎么也忘不了,离开时,还穿着一身病服,现在换回了该有的颜色。收腰的设计显得身形纤细,不盈一握。卷卷的头发垂在额上,低头摆弄手机。无措的深情,想马上冲过去接进怀里。
面对面,比记忆力清瘦得还要多,握着手机的臂腕细得让人心疼。唇上多了些吻出的颜色,眼珠清澈得像两汪泉水,张着嘴吸气还会急促,只好从唇边划过去。
单薄的体恤牛仔,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搂在怀里,会有些发抖。停在耳边最怕痒的肌肤里啄弄,她踮起脚,主动脸颊相贴。
就想停在这一刻,因为她,满足了。
“想我吗?”
分开时,都有重逢的喜悦,她眼睛湿润了,睫毛上挂着小水珠。像是笑,又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
牵起手,显然还不想走,以为离开就结束了。迟疑了一下,又马上打消约束的念头。这里不是耶路撒冷。勾到腰上,索性整个抱起来,提着她的小提包,往车的方向去。
车站前的广场,不介意别人的侧目。斑斓的石子路,大步流星,一直到停放黑色吉普的泊车区域才放开。
其实从约旦去了黎巴嫩,又从贝鲁特一路开车赶过来,等她好久了。再见不仅是快乐,更重要,这里没有工作,没有身份,只有两个人,想陪她健康快乐起来,所以选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