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三天下来,欧阳泉的体力耐力超乎她的想像,不过他毕竟不若他们长期练武的身子挨得住这样的磨操,所以只要时间允许,他们总会尽可能停下来让他休息。
这时四名护卫已经退到房外准备轮流的守卫工作,卫霆则尚未回来。
‘小缺,你们也注意到这客栈有古怪了是不是?’欧阳泉平静地开口。
唐小缺一扬眉,接着点头。‘掌柜的古怪,店小二也古怪,不过卫大哥已经去查探了。’她仔细打量着他微露疲惫的神色,‘三公子,你安心去休息不必担心,这事让我们来处理就行了。’她一点也不惊讶他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她现在只希望他可以赶快躺回床上睡一顿好觉。
欧阳泉转过身,面对她,‘你也想去凑热闹?’他一语道破她的意图。
摸摸鼻子,唐小缺承认:‘我只是去看看卫大哥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嘛!’她手很痒。
欧阳泉哪看不出她已经蠢蠢欲动。淡瞟了她一眼,踱步往床边。
‘去吧。’终于对她一挥手。
一声欢呼,唐小缺立刻跑得不见人影。
欧阳泉不由摇头。而接着,他的神情一转为沉凝深思,再次抬眸看向窗外,他逸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冷笑,‘他早该有所行动了……’
※※※
夜三更。
数条黑影情无声息出现在西厢房外,其中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探了探那正垂头坐在房外守夜的护卫,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护卫立刻毫无抵抗地应指向旁倒下。
眼见事情的发展如意料中,数名黑衣人随即拍开了房门冲入。
黑衣人的目标正是睡在这间房的人,所以他们一进门便直接奔向床;而床上隐约躺着的一个人影,更令他们毫不迟疑地举起手中长刀,刺下。
可意外却在这瞬间发生──
黑暗中,利锐寒芒一闪!‘当’的一声,刺下的长刀被挡住,接着床上原本该昏迷的人俐落跃起,势如破竹地再劈出一刀!
至于突遇变故的黑衣人也只愣了一刹便立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黑衣人手中兵刃击向床上的人,而在这个同时,房门外跃进另外四道人影加入打斗。
只见房中刀光剑影交击,杀喝声不绝于耳。不过双方人数虽然相当,偷袭的黑衣人却因为大意轻敌首先被撂倒了两个,再由于被偷袭的这一方武功皆高于他们,所以在两方厮杀了近半盏茶时间后,黑衣人这方仅剩一名仍在作困兽之斗……
卫霆冷喝一声,手中长刃从最不可能的方向挑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进黑衣人的腰腹──
一场激战结束。
一直守着欧阳泉、在隔壁房倾听动静的唐小缺,等到确定隔壁不会再有刀剑伤到你,这才肯让他过去。
房里,烛火已燃上;而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名被制伏的黑衣人。
‘三少爷,你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卫霆的一张脸冷怒起来更黑得吓人了。
欧阳泉冷眸微眯,视线定在其中一名神情依然倨傲的黑衣人脸上。
‘或许我该放他们回去跟他们的左护法说两句话?’他的语气轻柔,却隐含一股沉重无比的压力。
这名黑衣人终于掩不住满脸的惊疑恐惧,就连其他黑衣人也差不多。
‘左……左护法?你在说谁?’黑衣人很快就转换另一种漠不在乎的冷硬表情。他咬着牙,用手压着腹部的伤口。‘要杀要剐随便你,何必废话!’
欧阳泉却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左护法,我等着他以真面目来找我。’
没多久,这群黑衣人如来时般迅速无声地在黑暗中消失。
唐小缺可有满腹疑问了。
左护法?怎么会蹦出个左护法来?他又是哪个家伙?这些刺客全是那个叫‘左护法’的家伙支使来的?
幸好他们早有防范!
一进到这家客栈,她就觉得胖掌柜笑得实在僵硬,店小二更是三番两次在他们面前出错──而那不是笨手笨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叫紧张。所以她的起疑不是没有道理。就连其他人,包话欧阳泉,都看出来了。
卫霆先去探到了胖掌柜被关在酒窖里的老婆小孩,而她则瞄到了店小二在厨房里发着抖将一包怪粉末掺入饮水里的画面──也只有无色无味的迷药才能逃过高手的法眼,看来敌人的行动很谨慎小心。
欧阳泉很快订下计画,于是他们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开始养精蓄锐,等待伏在暗处的敌人出现……
他们倒还真是不负众望!
而这是他们出门至今遇到的第一桩意外。
唐小缺一直相信,欧阳泉早已有会有事情发生的预感。
难道这个‘左护法’就是三公子曾提过那某个她所认识的兔崽子?可是……左护法?没听过!
‘三公子,谁是“左护法”?’趁着卫霆他们去救出被关在酒窖里的人和处理胖掌柜、店小二的时间,唐小缺耐不住好奇地直问欧阳泉了。
‘兵秋原。’这回,欧阳泉爽快地给了她答案。
唐小缺错愕惊诧。
‘两年多前,我在南方见过一次兵秋原,不过当时他不叫“兵秋原”,更不是相国大人的什么远房亲戚……’欧阳泉微敛眉沉吟:‘他是圣明教的左护法从原。’
‘圣明教?’唐小缺已由惊诧中恢复。她凝神思索,却很快便摇头,‘没听过!’
欧阳泉并不意外。‘圣明教位于川滇深境,是个极神秘的门派,它的门人专练巫蛊秘术。虽然它不像其它门派组织在江湖上活跃,不过它却是川滇一带许多老百姓的信仰。’他简洁道。
唐小缺看着他,突然若有所悟,‘圣明教是你在以前游历天下时接触到的?可是……’她不明白了,‘兵秋原……他为什么要派人追杀你?你在圣明教惹了什么麻烦是不是?’她直觉。
那流里流气、说不出来多令人讨厌的家伙是个左护法?哼!早就觉得他有问题,果然!
难道这个叫‘兵秋原’、其实叫‘从原’的家伙,就是两年来一直在背后暗算欧阳三公子的人?也就是他怀疑的凶手?
如果是,那莫怪三公子先前不肯让她知道──因为她真的会忍不住去找他开打。
她的手实在很痒!
‘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我曾在圣明教惹过什么麻烦,竟还要劳动圣明教的左护法因此易容改装、非置我于死地不可。’欧阳泉神情凝肃。
困为小缺对‘兵秋原’的怀疑,才开启了他们对他底细的调查。然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兵秋原依亲于相国府的身分根本是个高明的谎言。也由于欧阳泉前阵子才总算在兵秋原时常来往欧阳府中首次见到他,对他的似曾相识在不久之后终于令欧阳泉联想起了‘从原’,紧接着一连串的秘密追查,更将所有十之七、八的暗杀证据直接或间接指向寄居相国府的兵秋原……
唐小缺皱皱眉头,可还有满缸疑问待解,不过她才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时,卫霆进门了。
‘三少爷,属下已将人救出,掌柜和店小二确定是被黑衣人胁迫,他们自昨日就进占客栈等着我们来了。’
欧阳泉俊脸上掠过一抹清冽冷澈的笑,‘看来他已经在沿途布下天罗地网了。就不知道这回他有没有跟着来?’
‘府里刚传来讯息,兵秋原两天前已秘密离开相国府,一直朝我们的方向移动。’卫霆同时负责处理不断由前头后方送过来的消息,和调度另一支暗中保护三少爷的护卫行动。
大致状况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唐小缺当然明白欧阳泉在此时出门不可能毫无准备与防范,不过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防范的对象是谁。
可她突然想到某个疑问。
‘我们离开欧阳府的时间这么匆促,为什么兵秋原却知道要在沿途埋伏?’她等到欧阳泉和卫霆的讨论告一段落后,才终于憋不住地问了。‘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吧?’谁知道那叫啥‘圣明教’出来的家伙会不会这一手?
卫霆先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在欧阳泉的指示下退出房,由他去应付她的问题。
欧阳泉汪视她的眼神里绽出了和暖的笑意。
‘小缺,他不曾顶知未来,不过他可以捏造一封假信。’
张大眼睛,唐小缺猛地醒悟。
‘你说我家里送来有事的信是假的?’她跳起来,气愤地握紧双拳。
‘我一直怀疑那封信来得突然,而且连你和令兄都因为其中的危险讯息而忽视了中的不合理迹象,例如:那封信为何并不使用武馆专用的信笺?送信来的一定是由武馆出来的人,照理他该把紧急信件交到你们手上,却为何只交给你?他不知道武馆的二少主也在我欧阳府吗?还有,送信的人就算再怎么十万火急,也不会不亲自见你们,却只把信交代给守门的人便走……’欧阳泉随口就可以列出一堆可疑点。‘不过最确切的证据是:负责盯紧兵秋原的人亲眼看见送信的人由相国府出来,又回相国府。’最后,他终于说出这使人无法反驳的一点。
唐小缺的眼睛愈瞠愈大,等到他说完,她的表情已经由错愕、愤怒,再转为松了口气。
‘那么……武馆是没事啦!可恶,竟敢骗我!让我捉到那家伙,我非痛揍他个半死不可!’想到这几日自己为家里所担的心,就恨不得把那骗得她火急赶路的兵秋原吊起来凌迟。所以她才在放松了所有累积的紧张情绪之后又气呼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