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清完垃圾的下人一走,铁衣马上过来,一脸贼兮兮地问。
刚才县太爷来就是急着找元岁寒谈这事。他一得知他听信儿子的话派人抓来的竟是天下大庄风云山庄的弟子,着实吓了一跳——虽然他是官府,但为了行事方便,官府偶也得跟江湖人打上交道,所以他也很清楚风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因此他十分着急。再加上现在官位比他大的那边派人来,而他又不敢强迫元岁寒放人,这三方的人马他都不愿得罪,他可头大了。
「你的话这么多,刚才宝凌小姐在的时候,你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元岁寒睨了他一眼,然后脚下一转往楼上走去。
铁衣呆了呆,下意识要跟上去,叶子将他挡住。
「喂!爷他……」铁衣莫名其妙。
「你要跟去做什么?」目光熠熠地盯住他。
「当然是保护爷……」终于醒悟地住口。对了,赵姑娘正睡在上面喔,然后爷对赵姑娘……
「笨蛋!」摇头,决定离他远一点,以免被传染了笨病。
元岁寒来到赵棠棠床边,凝视着她陷入沉眠的脸庞一会儿后,他缓缓伸出手,食指指节轻刷过她眼底下方的淡淡黑眼圈。
为了保护「其他人」,她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她以为她这样能换来什么?姚千浩的心吗?
元岁寒轻蔑的一哼。
这个傻瓜!
忍住捏她脸颊的冲动,他转而将散落在她颈畔的发丝拂开。
如果姚千浩真的紧张,那就再让他紧张一晚吧。不管为了什么理由再次将她丢下,姚千浩这般行径已经惹恼他了。他不立刻交出赵棠棠,除了他的私心,另外也是因为他的不爽。
他承认,知道赵棠棠无故被牵连关在大牢里的一刹,他有种想把梁大成得意扬扬的嘴脸揍成肉酱的强烈冲动;而在见到窝在阴暗牢房一角的赵棠棠时,他得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捺住诅咒脱出口。
他把这一切全算到姚千浩头上。
他也同时清楚,能引起他这么大反应的赵棠棠,在他心中的意义已起了变化。一开始,是她的灵活眼波吸引了他;后来是她拚命打退盗匪后,大剌剌的躺在地上,那一副「随风去吧」的姿态勾动了他心的一角;接着在风云山庄,她对姚千浩的迷恋,让他直觉想破坏……
就算他是为此注意上她,又何妨?
他十分明白刚才在宝凌面前曝露出她的后果,不过……
忽地坏坏拉起唇角微笑,他一点也不否认他是将她算计了。
斩断她重回姚千浩身边的可能、切除她对姚千浩的感情,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结果。只不过很可惜,明天他一定得将她交出去。
俯身,再深深盯着她的睡脸,这时,他终于觉得不大对劲了——他探上她的额际,然后是脉搏。
正常。没有发烧,脉象稳定。
照理说,练武之人的警觉心应高于常人,身边若稍有动静,她应该会马上醒来。不过从他进来到现在,她却连动也没动一下,根本对四周毫无意识……
她睡得太沉了!
元岁寒深思着,忽地忆起第二次遇到她的事。
那时她突如其来地昏迷毫无知觉,他可以解释成是因为她的伤,那么这次呢?听叶子所言,她同样也是忽然毫无预兆地睡倒,难道要把它归咎于她被关在牢里两天,因为此刻精神、身体一放松,所以才会睡成这样?
他蹙眉。接着,他低首,将唇印上她的。
果然,她还是没有反应。
眸光一瞬,心异动,他就着她柔软清甜的樱唇又一啄。
「忘了妳的大师兄!忘了他吧……」低沉而诱哄的嗓音回荡在她耳际。
隔日清早。
赵棠棠醒来,发现自己一身睡衫躺在陌生的房里。她摇摇头,很快记起昨天发生的事。
但她的记忆只到她随叶子来到这问房,之后……
低头看了自己身上被换下的衣服,她不禁垮下了脸,不过又赶紧振作起精神。
转头瞧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换上衣服。而就当她刚穿好衣服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妳醒了?」看到站在床前的赵棠棠,叶子稍一愣,但仍没迟疑地将手上的洗脸水放到小桌上。「赵姑娘,妳醒了正好,我们爷在等妳要一起用早膳。」朝她点头。
一会儿后,赵棠棠已经置身在空气清新的凉亭下,和一身神清气爽的元岁寒对坐着吃早餐。
「……抱歉,希望我昨晚没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在开饭前,赵棠棠为自己的可能失礼举动先道歉。
元岁寒挟菜到她碗里的手顿也没顿,他微笑道:「妳是指妳忽然睡昏,害叶子手忙脚乱,以为妳是被人暗算偷袭的事吗?」
赵棠棠闻言,心猛跳。「啊?我……我有这样……」一时慌了。
「妳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眼一抬,他的锐眸直视着她,单刀直入问。
「我……呃……我哪有问题,你瞧我人不是好好的!」被他的黑瞳一盯,她不自主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回道。
他……不用知道这种事吧?眨眨眼,她有些心虚地低头猛扒自己的饭。当然,她这时才终于发现碗里多出的菜,微楞,又忍不住朝他偷瞄去。而这一瞄,她的视线却收不回来了。
元岁寒准确攫住她的目光,俊脸上的笑意转淡。「其实妳有顾忌也对,对妳来说我还只是个陌生人,妳是不该跟我说太多……」
「我没这个意思!」他的话令她一呆,怕他真误会她了,赶紧说道:「你救了我两次,我也当你是朋友了,你又怎么会是陌生人?我真的没问题,我只是……只是一到天黑就会想睡而已嘛……」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元岁寒的眉微蹙。「只要一到天黑……」记起她昏睡两次发生的时间了。
好啦,她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啦!
赵棠棠圆眸一转,脸上紧绷的表情放松了。她耸了耸肩,「那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就连大夫也找不出来我到底哪里出问题。反正吃什么仙丹妙药都没用之后,我自己也习惯了。总之只要天一晚,不管我再怎么抗拒、用尽各种方法,到最后我还是会眼睛一闭,睡到不省人事,所以天还没黑,我就要赶快回房躺下。」她说得很轻松,但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也是除非必要否则她不出师门的原因。
对他不好意思笑笑。「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们了吧?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的……」
凝视着她甚开朗的笑脸,元岁寒知道她的状况后,对于姚千浩的不悦与不满更盛了。
那家伙明知道她的情况,竟还放她在身后面对险境!
该死!
赵棠棠说完,心理负担一下子减轻,于是开始不客气地吃起她的早饭。而且礼尚往来,她也替他挟了菜。「元堡主,你不饿吗?不会是听了我的事影响你的食欲吧?对不起喔,是你自己想听的。」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真的是他逼她说的嘛!
见她的举动,元岁寒的面色稍霁。他执筷,慢条斯理吃起了早餐。
赵棠棠笑了。
清晨的风徐徐吹拂,凉亭的气氛和谐融洽。
两个人悠哉地用完早饭后,立刻有下人将碗盘收拾走,并送上热茶。
而赵棠棠一边喝着茶,一边舒适得差点要闭上眼睛听风声鸟鸣了。
出来这么多天,她几乎都快忘了上回能如此惬意喝茶是多久以前了。就连前两天的牢狱之灾,她也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她可没忘了她的任务和大师兄他们的事。
「……元堡主,我……」把茶喝完,杯子放回桌上,她想到似乎该去打探大师兄他们的消息了。
何宽和刘尚不知道跟大师兄碰头了没?
这个县太爷虽然因为元岁寒才放了他们,但他不会再为难大师兄他们吧?
刚才的惬意心情消失无踪,她开始焦躁起来。
元岁寒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急。
「妳该走了。」他乍地开口。
「啊?」反倒是她错愕了。
元岁寒唤来随身护卫。他从铁衣手上拿过弯刀递给她,「这是妳的刀。」垂睇她讶然的模样,他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妳的大师兄已经在前面等妳了,妳走吧!」
才收起刀的赵棠棠闻言心一跳,又惊又喜道:「什么?大师兄来了?」立刻转身就要跑。不过她猛地又顿住脚,旋身面向元岁寒。
「元堡主,你是不是会去武林大会?」她满是期待地问他。
原本元岁寒见她一听到姚千浩的名字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俊颜倏地微微铁青,可没想到她忽然又回来,用那双闪闪发亮的黑白大眼专注地看着他。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剧烈收缩——是因为她。
脸部刚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他强压下想伸手抚上她红润的脸颊、欺上她水嫩粉唇的欲望,给了她一抹意味极深的笑,与一个保证。
「我会去。到时,我们再见吧。」
对他回以灿烂的笑靥。「好!我一定等你!」点头,她这回真正转身跑开了。
叶子和铁衣两个人跟着她前去。
站在原地的元岁寒则一直看着她瘦削却充满生气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慢慢收回复杂的目光。
「……如果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大概会很后悔刚才回头……」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赵棠棠在经过这两三天的受难、折腾,到最后意外的被元岁寒解救,现在她终于又和姚千浩会合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