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法师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想用探照灯看一看,双手却腾不出来,而烛帽的光亮又不够,在黑暗中等待,那种听见自己心跳的等待是一种对意志的考验。直到那东西到法师面前他才发现,不是什么怪兽的触手,而是一种奇怪的液体,没有味道,正贴着铜柱慢慢地滑下来。不仅自己的铜柱有,别的铜柱也有。法师伸出一根指头碰了碰那液体,感觉手套外面滑腻而微黏,亚拉法师大声叫了出来:"油,是油,上面开始喷油出来了!多吉,绳子系好没有,快点!"
这时的情况是,张立和岳阳分别爬到十三四米高的位置,唐敏在二十五米附近停着,方新教授在三十三米左右,卓木强巴和巴桑都停留在四十一二米的位置,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则接近五十米,距离洞口只有约十米,但是都已经寸步难行。
亚拉法师的左手已经无法附在铜柱上,而不断浸下的油已经抵达他右手位置。张立喃喃道:"油?是油?什么!是油!靠,这柱子还不够光滑吗?竟然浇下油来。"
岳阳兀自愣道:"什么油?"
张立只差跺脚大跳了,急道:"是油啊,润滑油!上面流油下来了!"
岳阳大惊:"有没有这么夸张,我们还怎么上得去?"
这时,多吉抛下一捆绳子道:"绳子来啦。"
亚拉法师的右手刚巧松动,再也攀不稳铜柱,看准绳子抛下的方向,反手一掌击在铜柱上,跟着一蹬,准确地抓住了绳子。绳子一沉,上头又是咔的一声,接着轰的一声,看来这座倒塔的底门关上了。吕竞男那边也已经坚持不住了,但是她距离绳索很远,也不能像亚拉法师这样一跃而就。吕竞男看准方向,双腿一蹬,反身扑向另一根铜柱,下坠十米左右,总算抱住了卓木强巴所在的铜柱,跟着又下滑了约十米,距离卓木强巴有十五米远。卓木强巴所在铜柱顶上是一面铜锣结构,反而让油沿着铜锣边缘滴落,没有沿铜柱滑下,暂时是安全的。而巴桑那边则不同,油的下滑速度加快,很快就要侵入巴桑所在的位置了。巴桑看了看自己和绳索的距离,狠狠心,也横空掠起,抓住绳索后又下滑了几米,总算稳住了身体。跟着出口外面又是"嗒"的一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就好像碰倒了一颗鱼雷,那颗鱼雷正朝墙角滚动,随时都有引爆的危险。
亚拉法师已经接近出口边缘,眼看就要爬出洞口了。而方新教授也面临着手脚被油浸的危险,方新教授不能像吕竞男那样跃到卓木强巴的铜柱上还稳稳地抓住光滑的铜柱,也够不到绳索,只能下滑,油浸的速度毕竟较慢,他滑至与唐敏、吕竞男等高的位置停了下来。
唐敏能抓住绳子,但是安全绳的负重有限,而且多吉刚练习打结没多长时间,随时有滑结的危险,那时候一条绳上的人全部得掉下去,所以亚拉法师爬上去之前,她不敢贸然抓绳。张立和岳阳就比较惨,他们距离绳子末端还有好几米距离,这时正拼命向上爬,不过大多数时候爬多高就滑落多少。亚拉法师爬出出口,迅速抛下另一根安全绳,刚好垂至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中间。方新教授不能再等了,赶紧先抓住了绳子,油顺着铜柱就从教授身边滑了下去。这边唐敏也抓住了绳子,巴桑开始向上爬,岳阳张立正眼巴巴地看着还有两三米远的绳尾,不过已经能看见油了。
头顶又发出了"嗒"的一声,就好像一面鼓捶在每个人的胸口,响得蛋壳内的人心惊肉跳,吕竞男道:"不能再等了,强巴拉,你再往上爬一点,看能不能直接出去。"卓木强巴依言上爬,依稀可见亚拉法师将绳子绕在自己腰间,拖着方新教授正想办法把绳子一头系在出口旁的石像上,而多吉在一旁帮忙。方新教授攀着绳索已经到了卓木强巴的高度,和卓木强巴对视一眼,大家心有默契,先上去了。巴桑也已至出口附近,唐敏也已经高过卓木强巴,关怀地看了一眼,卓木强巴则鼓励地望着她,两人心有灵犀,唐敏也先上去了。
此时只剩下卓木强巴、吕竞男、张立和岳阳四人。卓木强巴所在的铜柱,左右两根绳子都可以攀爬,他望了眼脚下的吕竞男,一个眼神,两人各自左右跃出,分别抓住了不同的绳子,又是咔咔两声,准确得如同死神的计时器。这时,听岳阳和张立两人在下面道:"强巴少爷,教官,我们上不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原来,油已经滑到他们的位置,而他们距离绳末端总还差那么一点儿,卓木强巴不由暗骂:"这两个家伙。"只听吕竞男已经骂道:"你们两个浑蛋!赶快给我上来!"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两人,不约而同地滑绳而下,吕竞男采用的特种兵滑绳,将绳索在手臂绕一圈,在腰间绕一圈,一手抓绳上面,一手抓绳下端,可自由控制下滑速度。吕竞男道:"抓住我的手!"张立慌忙抓住吕竞男的手臂,跟着吕竞男手往上一提,张立一蹬脚,吕竞男用膝顶一下,张立第二步就踏上吕竞男的肩头,跟着就蹿上绳索,这些也都是特别训练过的。
但是卓木强巴滑下的时候,岳阳已经开始下滑,虽然他想拼命保持身形,但双手已经沾上油渍,无法再控制了。不过卓木强巴已经计算好了,他是全身倒挂着下滑的,绳索在腰上绕一圈,用腰带捆绑固定,用脚再绕住了绳索,这样又多出一米的距离,滑到底端时,刚好抓住岳阳的大背包。岳阳脱掉手套,双手紧紧握住了卓木强巴手臂。卓木强巴松开抓背包的手,两人手上使力,就像空中抛物一样,将岳阳抛得上升一段,然后同时松手,岳阳抓住了卓木强巴的腰带,而卓木强巴也抓住了岳阳的腰带,然后岳阳再抓着绳索爬了上去,卓木强巴倒旋回来。
刚爬至一半,只听鸣声大作,整个内部蛋壳好像裂开一般,露出许多缝隙,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吕竞男和卓木强巴在下面紧跟着张立岳阳,四人用尽力气地往上爬。上头的方新教授等人也开始拉绳子。还未到顶点时,就听到"哧"的一声,好像箭矢一样的东西急速地破空而出。跟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多,声音的末端则是"嘣"的一声,好像弹断的琴弦,慌乱间不及细看,只想着爬出去再说。
好不容易爬上出口,张立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哎哟,哎哟,我被打中了。"
跟着岳阳也坐在地上,卓木强巴和吕竞男没吭声,但面上表情也不好看。很明显,背包被刺得最多,张立被刺中了左肩,伤口并不大,但是是菱形的,血流不止,涂药上绷带压迫后才好些。岳阳的脸划伤了,大腿被蹭掉一大块皮,也进行了简单的医疗。卓木强巴伤在臀部,好在皮糙肉厚,走路并无大碍。吕竞男自己说仅是擦伤,但卓木强巴觉得她肯定伤了哪里,只是不说。
藏地密码4 第二十五章 巨门之后
[第十二座倒塔]
灯光再度照射下去时,只见一只只梭形小镖带着一条极细的铁丝不断从石缝中激射而出,长度都是经过控制的,刚好触到铜柱,身后的铁丝就到头,然后又自然下垂,石缝中的机关牵绕着铁丝将梭镖拉回石壁,而脚下四五米处正是油喷之处,此时油已经大量涌出,呈喷射之势。方新教授道:“哪里来的油呢?”
亚拉法师敲击旁边的铜佛,铜佛竟然发出“当当”空响,方新教授道:“这么大一尊佛,少说也能装四五吨油吧。”
亚拉法师道:“从佛顶将油灌注入内,再将它密封起来,一旦触动机关,便捅破底部密封层,让油大量泄漏,这些好像是不会凝固的植物油,又或者不是,它们黏度很高。而多吉的绳索,正绑在铜佛的一条手臂上,不管怎么说,活着便是万幸。”
唐敏突然道:“你们看!”只见石壁四周突然弹出四柄硕大的刀,绕着中间铜柱不断旋转,忽然当的一声,似乎刀背和铜柱相撞,发出了火花,跟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然后被投入蛋壳底部,跟着蛋壳底部的油便燃起了熊熊火焰,石壁关上,整个蛋壳都被炙热的烤着。
吕竞男道:“你们两个,不是想在下面等我们吗?”
张立和岳阳面无人色,知道这次不是强巴少爷和教官,他们已经和死神拥抱了。
巴桑道:“现在退路被封死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亚拉法师道:“未必,火油燃烧之后,石门又会自动打开吧,或者,开门的机关也在这上面的佛像之中。这些地方是训练场,而不是防止盗贼的一次性封闭机关。”
卓木强巴问道:“对了法师,说起来,这些机关威力惊人,它们的动力从哪里来?”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你忘记了吗?阿赫地宫那些机关的动力是从哪里来的?”
卓木强巴讶然道:“水力?”
亚拉法师点头道:“自然界的力量,风力和水力是最早被古人利用的,可永久循环的动力。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地底大峡谷的底部,依然是一条奔涌的大江,只是与我们距离太远了,所以听不见水声。古人大可利用水车一类的装置,将动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这尊巨大的佛像内。”
唐敏道:“可是,已经一千多年了啊!”
吕竞男叹道:“是啊,一千年过去了,整个庞大的机械构造依然生生不息的运作着。”
亚拉法师看了大家一眼,似笑非笑道:“可怕的机械术,可敬可畏的古人智慧,不是吗?”
岳阳道:“看,光,他们已经点燃了第十七座倒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