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偶尔听听,心里还是羡慕一下也不错啊……咦?喂!海蓝,你怎么把报纸拿去垫便当了?!”
午休时间的办公室,简直就像闹烘烘的菜市场。
这里,是位在商业大楼十楼、一家规模中等的进出口公司总务课中。
邱淑萍,还没听办公室这群女人要完嘴皮子,就看到一旁一直在做自己事的海蓝的动作。
她已经注意到海蓝这两天有些暴躁的情绪反应。她猜想,或许又是她的画出了什么问题。
在这家公司里,邱淑萍还算跟海蓝距离近些。事实上,海蓝与办公室里的同事几乎很少有互动。不过,海蓝也并非难以接近;正确来说,她只是很少主动跟人交际而已。
海蓝,打开便当开始吃她的饭。
“报纸你们不是看完了?还有人要看吗?”瞥到正面刚好有“唐尔然”的名字,她忍不住哼了哼,忆起两天前的恨事。
那个没度没量、没气没质的男人,竟然用那种威胁手段害她失掉一个打工机会,害她少赚一份钱。她很死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有钱又怎么样?她彻底唾弃那种有钱人的嘴脸!
哼!
海蓝把饭盒里的卤蛋当泄恨的对象。
抛下那群七嘴八舌的女人,邱淑萍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
“海蓝,有事憋在心里会生病,要不要说出来,也许我有可以帮你忙的地方?”在这个部门里,她这邱大妈的绰号可不是被叫假的。尤其她一向很喜欢海蓝这种努力为自己理想奋斗的女孩子。
她想成为画家,也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事实上,她也真的卖出过几幅画。邱淑萍虽然不懂画,不过曾看过她的画的那种纯净感动,她倒是一直忘不了。
海蓝看着她--这个从她半年前进公司就对她很好的娇甜女人--不由得放下筷子。想想,她终于也笑了。
“没事,其实只要我把它当成是被一只疯狗咬的意外事件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我还好……”
她已经在注意报纸上的分类广告了。失掉那个园艺店的工作,行!她就再找。为了她的梦想,她可得努力增加存折簿上的数字才行。
家人不支持她的画家梦,认为当画家没前途,她就只好一切靠自己。
不同于家中那两个优秀的哥哥姊姊,他们随便念书也能一路顺利念到现在为人师表。而她,则是个从小就成绩平平、好不容易才拗上一间大学念毕业的海家小孩。这平凡的前二十多年,唯一可以让她比得过兄姊的,大概只有她的绘画天分了。在学校,哥哥姊姊是老师同学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每次拿的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的奖状。她呢,只能拚命把美术奖状带回家。
原本她要念的是美术科系,却被家中父母以断绝经济来源为威胁,逼得她只好转念根本没兴趣的商科。不过尽管如此,课余时间她还是照样画,甚至有空时还跑到别校的美术系去旁听观摩。
熬了四年大学毕业,她留在台北。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一边工作、一边充实自己、画自己的画。是很辛苦,不过值得……★★★
下班时间,海蓝婉拒了同事们邀她一起去吃晚饭的约,她匆匆赶到了一家画廊。
位于艺术中心十二楼的达文画廊,一场知名画家的个展就要在明天结束。
海蓝终于赶在这最后的两天来了。她喘了口气,放轻脚步走进了这间以收藏、展出台湾前辈画作闻名的画廊里。
这间画廊规模不大,整体的规划却予人贴心、温馨的感觉。画廊里,现在正有一两个藏家似的男人在仔细看着墙上的画。
海蓝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画。画,是一幅巨幅大作,画中,是整幅瀑布奔泻直下的情景;而这气势磅砖的手法,竟使人有种仿佛耳边听到了瀑声隆隆、仿佛真实的飞瀑就在眼前……海蓝忍不住赞叹地吐了一口气。
“黄老先生画的飞瀑很具震撼力是不是?”
突地,一阵轻轻低低的声音在海蓝的左手边响起。
海蓝转过头,这才发现在她身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斯文男人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仍炽烈地停驻在那幅“飞瀑”的画作上。
看来也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也许他是情不自禁才发出了赞赏吧?
海蓝将脚步移向下一幅较小的“云海”画作前。这也是这位前辈令人惊艳的作品。而就在她专心一致地欣赏眼前令人悸动不已的画作时,她的身后有人发出了轻咦声。
“咦?蓝?”是男人的声音。
海蓝一愣,转过身。而当她一看到身后的男人时也不禁有些惊讶。
“咦?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轻松简便、一张占尽便宜的娃娃脸上带著可亲笑容的男人,倒是已经不稀奇会在这种地方看到海蓝。
房一廷,国内略具知名度的室内设计师。海蓝一向很欣赏他,不只因为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也是因为他的才华与随和性情。
“果然是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不是到这种地方的料……”房一廷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地眼睛一亮!“对了!你今天来得正好,我一直想要为你介绍这个朋友,你应该也会很高兴认识他……”
顺从他的好意热心,海蓝随着他转到了画廊的后方──一间小巧、却充满艺术气息的办公室。而就在一旁的书架前,她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个正捧著一本杂志皱眉的男人。
是他,刚才那个偶然跟她同看一幅画,无意间出声引起她注意的斯文男人。
听到敲门声,那男人随即放下杂志。看到房一廷的出现,他舒展眉头笑了。
而当他的视线瞄到房一廷身后跟着现身的年轻女郎时,脸上的笑转为挪愉。
“我就想说,你要找我怎么约了时间还没出现,原来是先去找了女朋友才来。”
房一廷对他大摇其头。
“你猜错了。不过我要是一说这位小姐的名字,你一定就知道她是谁。”
“哦?”斯文男人有兴趣了,不由得看向那年轻女郎。
她不特别美,可是一双澄澈炯亮的眼、浓眉、稍阔的唇却奇异地形成了另一种耐人寻味的独特感;而在她身上,热中带冷的深沉气质很容易让人的眼光沉溺。
看着她,他的心竟微微在蠢动。
他感到稀奇极了。
“这位小姐,该不会就是你常挂在嘴边、那位爱画画的海蓝小姐吧?”他突地扬眉。
房一廷哈哈大笑,而海蓝,则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这回你猜对了。没错!她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海蓝,也是我和素娟的好朋友。”房一廷对海蓝介绍了:“蓝,这位是罗可夫,因为最近我接了他房子设计的案子才认识了他,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对他的身份更有兴趣。他就是这间画廊的主人。”他终于宣布谜底。
海蓝,不禁惊奇又佩服地看着站在那里、微笑如春风的男人。
★★★
下班回到租住的小窝,海蓝原本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把朋友替她兼来的几张插画图赶快完成,没想到一通电话立刻打乱她的计画,也让她记起了今晚的约。
糟!她竟然把素娟今晚的服装成果发表会给忘了。想到刚才素娟一听出她茫然不知的声音,就知道她早已忘了这事而想立刻冲过来宰了她的意图,她就想也不敢想她的插画稿了。
没时间吃饭了。
海蓝用最快的速度冲完澡、整理好自己,就赶紧冲出门。
等公车,又转捷运,再加上从车站跑到服装会要发表的大楼前!海蓝就已经足足迟到三十分钟了。
而当她顾不得碍脚的长裙和脚下挤得她发痛的高跟鞋继续向里面冲、也终于看到那台刚巧快要关上的电梯时,她紧张极了!
“喂喂!等我一下,我--我要上楼──”她一边向电梯里的人大喊,一边朝电梯快跑。
似乎听到了她的要求,那两扇原本快关上的电梯门又缓缓向两边滑开。
海蓝又惊又喜地赶紧提起裙子、加把劲,总算一脚跨进了电梯。可就在这时,惨事却发生了--
“喀”的一声轻响,海蓝差点用摔的进电梯。
海蓝反应很快地抱住了旁边的电梯门,这才没难看地跌倒。
脚,她的左脚突然被定住动不了。
没来得及看电梯里的人,海蓝又喘又急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天!怎么会?她的左脚鞋跟竟然卡在楼梯地板与电梯的接缝处--就奇*书*电&子^书那么窄窄的一条缝!
海蓝尴尬又狼狈地根本不敢向就站在电梯里、那双光亮皮鞋的上方瞧去。
“对、对不起……”她低促地向电梯里站着的唯一那双皮鞋的主人道歉。不管头皮是不是因篇感受到了强烈的视线而发麻,她赶紧蹲下,一手就去扳那卡住的鞋子。
不动!鞋子竟然动也不动!
海蓝开始紧张得直冒汗。她干脆把左脚从鞋子里抽出来,转身跪在地上,用这种可笑的姿势,双手抓着那只孤伶伶却又刺眼极地卡在电梯缝里的鞋子。
不会吧?不会吧?她用尽了力气竟然还是拔不出鞋子!
幸好这个时间没有人进电梯,否则她明天别想见人了。
可是,背后上方传来的压迫感让她顿觉芒刺在背又窘迫万分。
“先生,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可以了……”她咬著牙,就不信自己会败给一只鞋子。
可恶!回去她非把这只鞋剁成八段不可!
“走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