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啪地落下来,砸在青瓦上啪啪作响,响的人心烦。景欢吃了半块西瓜,便扔进盘子里,不再吃了。晓寒早默默退下了。屋子里只有景欢,安静的只有外面的风月声。景欢走到台琴前,想起当年与净瓶谈论众师姐妹的琴声,净瓶曾经说,她从来不弹琴凑趣,只会弹琴杀人!
景欢随意拨了一声琴弦。铮地一声。毫无节奏感而言,其实她也从来不会弹琴,不弹琴,不凑趣也不杀人。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扫而过,琴弦发出杂乱的嗡嗡声,与外面地雨声交织一起,形成一副怪异的调子。
“真难听。”珠帘响起,风月甩着发上溅的雨水。皱眉。“老远就听见你乱弹琴,忍不住过来看看。真怕你把的我绿殊给弄坏了。”
景欢最后一次乱拨了一下弦,这才看向风月,只见他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想来是雨太大的缘故。“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怎么,我怎么的家,什么时候来,还要向你汇报?”风月皱眉,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白衫湿了半个,“半年了,还一点不会伺候人?不会拿东西给我擦擦水吗?”
景欢忍气,拿了干布递给他,他却不接,剑眉挑起,景欢只得道:“罢了罢了,我给你擦。”
手指隔着干布巾,依旧能感受到他身躯的温度,精壮的肌肉,修长的身材,指腹所到之处,都能感受到其中青年男子地气血澎湃,景欢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手一抖,布巾掉落在地上。景欢只觉头顶那双幽深的目光越发的热了,脸一红,耳根都已红透,暗骂自己,俯身拾布巾,“我去换干净的。”
来不及转身,腰已别抱住,抬眸对上一双炙热的眸子,景欢只觉得浑身都被下了迷药似地,想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无,浑身瘫软得无法动弹,“你……”一个字出口,唇已被堵住。海浪般地吻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维,呼吸都紊乱起来,探索的霸道的的吻缠绕着她的神经,大脑一片空白。刚干了的衣衫瞬间又湿透,压抑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景欢脑子里叫唤着“不可以”,可身子却早已瘫软成泥,被风月搂在怀里一丝都无法动弹。所有地武功,所有地倔强,不可思议地消失,变成了顺从。
紊乱的呼吸中好不容易找出丝出路,景欢地手挡在胸前,弱弱地说:“玉画儿……”
风月的吻已经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吸吮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唇齿间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她已经被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景欢推着他的手被他轻巧地放到身后,景欢大脑中依旧是抗拒的,一切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自己虽然懦弱,却不至于如此就会动情,不顾身世不顾情感就给他这么容易蛊惑的啊?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可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懂得他们之间早有了几分晦涩的情意,可这份情不过是细浪,什么时候已经卷起千层浪了?
风月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景欢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就跟每个黄昏时刻他燃气的清香一样,那种味道让人沉沦得不想自拔。
男人和女人的沉沦很容易。夏日雷雨中,激烈的雨水冲洗着燥热的大地,缠绵的男女体温更高,不知什么时候,罗衫已落,娇喘更浓。风卷起白纱帘,掩去了春色无边。
是沉沦,是陷害,是勾引,谁也说不清楚。
“你给我用了什么药?”潮红依旧在脸上,无法散去,一身洁白的肌肤染上一层胭脂粉色,乌发散开海藻一般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两具光洁的身体在白纱软帘后,半卷的锦被掩去半边春色,风月的眸子从暗黑慢慢变得清明,她身后将景欢搂在怀里,摸着她光洁的肌肤。半响才开口,“我在你和我身上下了情蛊。”
“什么?”景欢坐起,胸前的薄纱落下,她又一把抓住盖住自己,半响艰涩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风月伸手将景欢抱着躺到她的怀里,“如果要下地狱,我也会陪着你,景儿,这样你就不会怪我了吧?”
景欢愕然,“你曾经说我们合作……”
“不要说话了。”风月伸手放到景欢唇上,闭上眼睛,掩去眼底万般颜色,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情蛊,在西南边夷,也叫不离,被种蛊两人,一生一世都不能分离,若一方变心,必然会受情蛊日夜嗜咬心肺,若一方先死,另一方定会一世受情蛊相思之苦。
景欢静静看着风月俊朗五官,陷入迷惘中。他与她有这样深的情吗?她只悟远师叔提起过情蛊之毒,知道的不过是这浅显知识,更深的她却不清楚了。
景欢五内杂乱,只静静窝在风月怀中,不敢乱动,却不得不乱想。风月闭着眼睛,却也没睡着,听着景欢的呼吸,暗中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景欢感觉着风月坐起,依旧闭目不动,风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意披了外衫,点起了他最爱的清香,坐到琴前,手指轻抚琴弦。
雨已停,廊檐下滴答着几声残留的雨水,一缕夕阳挟着霞光透进重重枝叶钻进清宅。琴音突然拔高,似高骑战马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战鼓雷鸣,万马齐鸣,厮杀声起,刀光剑影,血海翻开……
景欢骤然坐起,望着静穆的风月,脸上有少见的严肃。风月有片刻的恍惚,战场上指挥若定,放纵自己才华理想的风月才是最帅气的吧?
可是一切都不复存在。
西线的战争依旧胶合在一起,潘若飞等人依旧在西线,是帮助大将军宋和,还是别有图谋,就不得而已。景欢想起那个温柔压抑的潘若飞,他依旧会在明月夜,悲哀吹箫发泄心中难言的悲伤吗?人人都在悲伤中,都在无奈处,谁都逃不掉。就连风月,堂堂王爷,不也不自由?
景欢也披了衣衫下床,洁白的床单上那抹殷红红牡丹般触目惊心,景欢脸色一红,拉了薄纱被遮住。
风月头也没抬,指尖琴音渐低,转为清风雨露般柔和,似春日垂柳娇柔的溺出水来,满是柔情蜜意。“过来,我教你弹琴。”
“我……”
“不准说不。”
他倒是真了解自己,景欢心中虽然这样说,脚还是走了过去。
即使是欺骗,即使未来是风雨血拼,那又如何?一日日的互相依偎,能有一日温暖是一日吧。
“我想见玉画儿。”
“可以,学会弹这首。”
“为什么一定要学琴?”
“……”
三十、琴音入宫
景欢不得不承认,风月对她真是很好,温柔体贴,跟战场中的残忍,跟外人面前的不羁,又是一个模样。她有时候会恍惚,从他的眼底表情动作,一点都看不出任何的造作,可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安?
他说在他们身上下了情蛊,景欢试图解开其中的秘密,可风月根本不给她机会,他最近也不上朝,日日就在家里,与她耳鬓厮磨。但她知道,他偶尔会出神地看着她,那种眼神似乎有些悲伤,景欢尽量装作不知。心越近,却觉得悲伤越深。
风月带景欢去西郊避暑,他抱着她坐在马上,在夏日的落日中走向美丽的镜湖,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风月突然抓住景欢的肩说:“景儿,我不会让你走的!”那一刻眼底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却有一丝不属于他的痴狂和固执。
景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怔怔地看他,半响却说道:“琴我已经学会流水了。”
风月的手骤然放下,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那是时候了。”他牵了她的手,走向密林树荫下,“母后最喜欢听一些佛音,更喜欢琴,你是佛家出身的女子,我教你琴不过为了让母后喜欢。景儿,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景欢说,“喜欢不喜欢不过随缘,能不能投太后的缘我哪里能知道?”“你一定行的。”风月笃定地安慰景欢,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可是。我现在又不想送你去见母后了,我怕……怕她见了你,就不放你出来了。”
景欢仰头看向满天霞光,眼神飘忽,“半年多了。风月,我被你关在那个小院子七个月了,如果再被关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
“你不会。”风月牵着景欢的手一紧,“因为我们是一体地。”他牵着景欢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吗?这里跟你流淌着一样的律动,我们永远是一体的。你不能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你。”
“是的,我不会背叛你。”景欢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掩去心底的痛苦。懦弱的女人,情感是第一吗?可是她就是这样,可怜可恨。
景欢站在树荫下,望着湖光霞光斜阳交织一起,碧绿的水草,清澈地湖水。比人的眼睛干净太过。风月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躯在树影下斑斑驳驳,一把拧断了身边的一株灌木。景欢似乎没有听见,而是一直看着那夕阳,默然不语。
景欢是第一次踏入皇宫,有些紧张,但依旧压抑住自己好奇的心,乖乖抱着绿殊跟着风月进宫。午后的寿宁宫,远远就听见几个宫女玩耍的笑声,眼尖的小太监看见风月就要去禀告。风月对他摆了摆手,小太监会意对风月行礼后,便干自己的事去了。
进了红漆大门,一眼便看见花影后几个素衣地宫女蹦跳着踢着毽子,廊檐下躺椅上半躺着的正是太后,她微笑着看小宫女们左蹦又跳。脸上的慈祥之色让人很是安心。
“母后。好雅兴!”风月看了片刻,这才从花丛后走出,太后听见他的笑声,便更深地笑了,那笑容太多慈祥,饱含了太多的情意,母子的温馨立马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