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命定之人,就姑且一试,送入计府,养段日子,送入宫中吧。”何正起敛目不动声色道。
何正群依旧和他意见相悖,“我觉得少门主虽姿色上乘,倒还到不了以色事主的份上,还是留在江湖,领导青竹门外在事宜,计议复国起事才好。”
何正起不知道想什么,突然抬头道:“这样也好,我也觉得此女性子太野,入不了宫廷王府的,那些下乘之法,还是留着其他女子吧。”
荀涯一直不吭声,听着二人计议,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做事不能思前顾后,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位置,便道:“送景儿来清源,以悟因师太的意思不过是让二位以后多多照拂,我这里便也没什么事。”然后就不说话了。
且说景欢听到这里已是连心都凉透,说什么带自己游历江湖,不过都是一句空话,荀涯,荀涯!景欢根本就不理何家那两人的想法,却只在乎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居然对自己如此无情!景欢从脖子里掏出那贴身挂在胸前快十年的荀子令,摸着那黑黝黝的牌子,清晰的纹路咯在指尖,说不出的感觉。
芮葭正好又跑了回来,轻轻拍了拍景欢的肩膀,景欢一惊,一下子没屏住呼吸,两人不由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赶紧静气,屋里似乎并没有发现,她们才又把耳朵贴了上去。
屋里的几个人互望了一眼,何正群拈了拈胡须,哈哈一笑,“世侄啊,这次与芮葭一起回来,她没少给你惹麻烦吧?”何正群自然知道芮葭在迎湖楼设擂台的事,他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未免宠爱了一些,这时说起这个是客套之言,也是实话。
荀涯一笑,“世叔客气了,芮葭与我相交多年,情比非常,她向来懂得规矩,不会太过的。”
何正群早被二太太嘱咐过与荀门结亲的话,两家大人也都默认了这门亲事,现在等的不过是定亲,然后嫁娶罢了。“世侄如此说我倒放心了,只是眼看着芮葭这孩子越发大了,烈性却不改,动不动就偷着跑去江湖,我和他娘总不能安心,倒早日定了她的终身,让她收收野性才好。”
荀涯听何正群提起芮葭终身之事,便知道自己此次是无法开脱,他和芮葭的事早是众所周知,但他心中暂无娶亲想法,所以便犹豫了一下。
外面偷听的芮葭听爹此言,不由脸烧的通红,又期盼荀涯的回答又是羞涩,可等了半日也不见荀涯如何回答,便有些恼羞了,也顾不得自己在偷听,从后门推门便入了进去,怒道:“爹!你又在说什么!我才不嫁人呢!”
荀涯见芮葭突然闯进来,小脸憋的通红,表情又怒又羞,心中一动,其实自己年纪也够娶亲了,定下与芮葭亲事,对未来之事更有把握,见芮葭扭头就要甩手而去,脚步一转便挡住了芮葭的路,低头看着芮葭美丽的眼睛勾唇浅笑,伸手便握住了芮葭的手转向何正起:“世叔,世侄此次前来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师叔成全。”
芮葭见荀涯当着长辈的面牵起自己的手,更加羞涩,欲挣脱,荀涯却握的更紧了,“荀涯,你要干什么?”
何正群早乐呵呵地问道:“世侄有什么话尽管说。”
荀涯也不看芮葭,只拉着她对何正群便拜了下去,“世侄想求世叔答应我和芮葭的亲事。”
何正群忙虚扶起荀涯和芮葭,“世侄快别多礼。”
何正起咳嗽了几声,笑道:“荀涯和芮葭的亲事不过是定下日子的事,你们又何必在这里做这么多虚礼?大哥就赶紧应了吧,看芮葭,再不答应,又要恼了!”
芮葭听三叔打趣她,那脸更如三月桃花般艳了,头低垂着,哪里还有半分江湖儿女豪迈,全然一副小儿女娇羞之态。
景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心口就如刀绞般难受,眼睛无意识乱转着,却突然对上何正起阴郁的目光,景欢只觉心头一寒,他到底是何意?认出了自己还是别有他意?
何正群一手牵着荀涯,一手拉着芮葭,乐得胡子都绽开了来,“其实啊,荀门主已经来信催促婚事了,今日不过是问问世侄的意思,总不能太唐突了。芮葭也不必害羞了,记着以后不要跟荀大哥太过胡闹就是了!”
芮葭低声应着是,荀涯微笑点头,眼角扫过站在门边脸色雪白的景欢,那笑容不由滞了一滞,“不过世叔,我想先跟芮葭的婚事定下来,婚礼还需等两年。这样可好?”
“两年?”何正群看着女儿,两年后可不都二十了,于是道:“娶亲之日回头看了再定,今年是太仓促了,不过两年也太久了些,最好是明年,把这个调皮这么大还爱听壁角的丫头交出去,我就真的放心归隐江湖了!”
“爹……”芮葭晃着何正群的手臂撒娇,眼角的幸福笑容却掩饰不住。
“算了,都一家人了,还世叔世侄的不怕人笑话?”何正起依旧坐着,说话永远是那么冷冰冰,他又咳嗽了一声,“既然是定亲,荀涯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
“三叔!”“三弟的意思?”芮葭和何正群同时说起,芮葭不做声了,何正群看着何正起用眼睛询问着。
“荀门定亲,向来以荀子令为证,想来荀涯是带了荀子令迎娶我们何家三小姐的吧?”
景欢听提起荀子令,手不禁抚上胸口,大家都等着荀涯的回答。
荀涯却是不疾不徐,从容道:“荀门的确有这个规矩,不过三爷也知道,荀子令荀门只有三枚,一枚在定平之乱时遗失,一枚是镇门之令,另一枚嘛,如今并不在荀门,所以此次婚定,并不能以荀子令为证了。”
何正群自然知道荀子令对荀门的重要性,更是对荀门当家主母的肯定,还从没有一个荀门主母不是以荀子令聘来的,如今荀涯这样做,那就是对何家的大不敬,于是脸上也有些下不来,“涯世侄,这荀子令可不能玩笑。”
荀涯这便从怀里掏出祖父的信恭敬递给何正群,“至于荀子令之事,家祖这里已给世叔有所解释,还望世叔见谅。”
何正群打开荀卿之信,荀卿信里很简单,只说从今以后荀子令不再作为荀门礼聘之物,并无他解释,何正群知道荀门向来是江湖最神秘的几大家族之一,其中有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荀卿如此解释定然有他的道理,但不以荀子令为聘,何家会不会遭人诟病?
这边芮葭见父亲迟疑,早不顾娇羞了,晃着何正群的胳膊道:“爹,我们要人家的荀子令干什么,又不要号召江湖。荀涯既然说荀子令不在,必然用到了该用之处,你就不要为难他了嘛!”
何正群被芮葭晃的头晕,又有荀门门主的信,也只得如此,拍了拍芮葭,“别晃了,爹知道,女大不中留。回头我就叫人与荀门主商议,成亲日子。”
一件儿女亲事就这样简单定了,何家,甚至荀涯都是笑意盈盈,唯有靠门而立的景欢那颗难言的心早飞到了天外云霄。
荀涯,你既然给了我媒聘的荀子令,为何又要与芮葭成亲?是我太小了吗?景欢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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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马车之祸
默默地退出,眼前的幸福离自己很近,却又如此的远,景欢避开了来往的仆人,宽松的大道,向记忆中那阴暗狭窄的地方寻去。总以为自己记性极差,十年前深夜走过一次的路,本以为早忘得一干二净,可如今走来却如此的轻车熟路。景欢站在枯败的大树下,看着眼前三间小小的房舍,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破旧,似乎跟以前一样,矮小阴暗却不如何破落。
景欢向前走了两步,又站定了,自嘲地笑了笑,转身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心中那股抑郁之气却更盛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胡乱地走着,出了何家,一个人在街上,不看人不看路不让车,直着眼睛,想哭却又笑着。
“嗖”地一声鞭响差点就抽到了站在青石板路中间的景欢头上,景欢正郁结难受,伸手就抓住了鞭子,也不管那驾车人的骂骂咧咧,反手就给了那汉子两鞭子,骂道:“凶什么凶,不知道人是最重要的啊?不知道珍惜生命珍惜眼前人啊?”那本要抽打景欢的驾车汉子捂着头,仿若被景欢突然的发飙吓到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景欢丢了鞭子到那汉子身上,也不管路边行人诧异的眼光,更别说那汉子后发后觉的叫骂,一溜烟便消失在一条暗巷中。
景欢站在小巷一处暗影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墙角一处道:“出来!”跟着她这么久,躲躲藏藏的不累吗?而且轻功如此之好,难道是他?
“呵,我还以为副帮主多日逍遥江湖,又入了如此富贵繁华之地,耳目也跟着富贵起来了呢。”跳出来的人嘴里说着尖酸话,但脸上却挂着温和轻松的笑容,那种反差感却又让人感觉不出怪异。
“是你?”景欢失望的同时,又有许多的疑问涌上心头,“成名,你怎么逃出来的?又来清源干什么?”
成名却不理景欢的问话,打量着景欢,“刚才看你失神落魄地在街上乱闯,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不想还算正常。”他的眸子不明地扫着景欢,“你到底怎么了,谁得罪了你吗?”
景欢也不回答,“你跟了我多久?”
“没多久,你在何家出来我就跟着了。”成名温温一笑,“何家可是清源第一大家族,你可要当心。”
景欢知道成名是在提醒她,点头,“我知道,我是跟荀大哥来的。”她并不想跟成名解释太多,“你们怎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