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回父亲家去了,明朝照常上课。”
“有无问起爸爸?”
“保母同他说,父亲去外国开会,从前也常常这样,他没有怀疑。”顾少芹办事十分磊落。
片刻佣人送了食物来,祖琪一点食欲也无,却鼓励自己慢慢一口一口打桩似吃下。
这种时分万万不能倒下来。
祖琪需要力气。
五个多小时一晃眼过去,医生一直没有出来。
顾少芹报告说:“医院门口人群已经散去。”
新闻已经做完,震撼被接受消化,三天后将被遗忘,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祖琪耐心守候。年轻的顾少芹吃不消,她在长上盹着了。
马经理上来,他的面孔比西服更皱,想叫醒助手,却被祖琪阻止。
“外头怎么样?”
“不幸中万幸,其余同事情况稳定,无生命危险。”
江医生出来了。马经理立刻迎上去。江医生讲了几句,走到祖琪身边,祖琪看着医生,心底发冷,“真是奇……”祖琪松口气,反而用手掩住面孔。
“走到这一步也真不简单,不过,他仍未脱离危险期,手术中发觉视觉神经肯定受到影响,苏醒后才知道程度到何种地步……
“他会康复?”
“要看情形。”
祖琪低头,郁满堂有的是意志力,但这次是为生命搏斗。
“郁太太,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我想见一见他。”
两位医生想一想,“请随我来。”
私人病房内光线幽暗,郁满堂一动不动躺着。头发剃光了,只见头皮上有拉链似缝针,祖琪以为头部受伤病人都用纱布缠住,原来并不这样,伤痕清晰可见。
他的面孔仍然浮肿。祖琪坐下,握住他的手。
她轻轻说:“从来未曾英俊过的你今日丑得不似人形。”
看护听见这样的话惊异得抬起头来,她轻轻走开。
祖琪说下去:“你得改一改营业手法,那么多人恨你,发财也无用。”她叹息。
然后,在他耳边说:“弟弟想去南美洲,我想搬家,你一定要醒来。”
医生同她说:“郁太太,稍后再谈吧。”
走出医院,不觉已经天亮,回到家中,吩咐佣人:“我想吃饭”,然后到楼上沐浴更衣。
吃饱了,她出门去郁家。弟弟刚预备出门上学,看见母亲,飞扑过来。
“今日测验公民可是?功课都温习过了吗?是否打算拿甲级呢?”
母子在后座挤着坐,手握手,相依为命。曾经渴望志一是女孩,现在也接受了现实,“将来,帮妈妈开车,抬家具、读文件。”
祖琪一直没有流泪,这时,不禁心酸。自小学回家,祖琪一个人坐书房里,考虑下一步应该怎样做。
忽然大门前一阵扰攘,佣人大声说话,脚步声传入屋内。
祖琪不由得站起来去看个究竟,门口站着祖琛与学华,祖琪意外得发呆;事发后祖琪一直未通知他们,没想到他俩会自动出现。
学华看见有人,立刻问:“祖琪呢?”
“我就是祖琪呀,”她踏前一步。
“嗄?”学华怔住。
她以为是保母,眼前的少妇又胖又壮,短发、声哑,这怎么会是彭祖琪!
祖琛也不相信,“祖琪?”大半年不见,她似换了一个人。
“你们来得正好,学华,你根本是郁先生助手,请留下帮忙,祖琛,他一直想你做左右手,这段日子,少不了你。”连口都变了,她沉着镇定。
“伤势怎样?”
祖琪轻轻答:“脑部重创,听医生口气,救回来已是奇,一切要待苏醒再说。”
“我们这就去看他。”
祖琪握住他俩的手,“谢谢你们回来。”语气第一次像大人,第一次像女主人。
郁满堂在翌日清晨苏醒,医生问他想见什么人,他立刻说:“志一。”
祖琪实时唤人去接志一,然后,他说:“房间漆黑,快开灯。”
医生“呵”地一声,祖琪退后一步;病房内满室阳光,是他双眼出了问题。
医生马上替他检验,郁满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按住医生的手,沉着地问:“可是已经没有希望?”
医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他双手颤抖,隔一会儿,颓然倒下,一声不响。
祖琪过去,劝说:“大家还以为你会变成植物人,已是不幸中大幸,也许,视觉神经尚未受损,仍能补救,这么快气馁干什么。”
谁知郁满堂大为讶异,抬起头,对牢声音,疑惑地问:“你是谁?”
祖琪一怔,他语气不似讽刺的反话。
“我是祖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