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我对周围的人筑起坚强的防御,却也因此把他挡在外面。”
“我对这些可完全不懂,但是我知道那个问题。你确定自己是在那时和他失去联系的吗?”
于是我告诉他,我在那场战役中微弱地感受到惟真,或许他也在同一时刻遇袭,博瑞屈不耐烦地点点头。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难道你不能对他技传,重新建立你们的联系?”
我立即压抑住自己翻腾的挫折感。“不,我不能,我无法那样技传。”
博瑞屈皱了皱眉头。“听着,我们既然知道最近的讯息传达频频出错,那我们怎知这个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我们无法确认,但很难相信帝尊敢大胆假造惟真的死讯。”
“我可相信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博瑞屈平静地说道。
我帮煤灰清理完马蹄上的泥巴后就站直身子,看着博瑞屈靠在红儿的厩房门口凝视远方,头上的一绺白发鲜活地提醒着帝尊是个多么残忍无情的人。他若无其事地下令除掉博瑞屈,仿佛打死一只烦人的苍蝇;而帝尊对于没把他杀死似乎也毫不在意,一点儿也不害怕一位马厩总管或者一名私生子会报复。
“所以,他在惟真回来时会说些什么?”我平静地问道。
“他一旦当上国王就不会让惟真回来。登上六大公国王位的人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他视为是眼中钉的人。”博瑞屈陈述这些时并没有直视我,我也试着不让这带刺的言词影响到自己。此话不假。帝尊一旦得势,毫无疑问会有一批刺客等着奉命行事,或许现在就已经有了。那想法可真令我不寒而栗。
“如果我们要确认惟真还活着,只能派人去找他,然后带回他的讯息。”我向博瑞屈提议。
“就算使者能活着回来的话,也耗费太多时间了。帝尊一旦掌权,使者的话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而传达这类讯息的人也不会敢大声说出实情的。我们需要惟真仍然生还的证据,而且是黠谋国王会接受的证据,要赶在帝尊得势之前就握有这证据,那个家伙不会屈就于王储身份太久的。”
“但黠谋国王以及珂翠肯的孩子的王位顺位仍然在他之前。”我提出抗议。
“事实证明,就连强壮的成年人都难安坐那个位置,何况是体衰的老人或未出世的孩子。”
博瑞屈摇摇头,把那个想法置之一旁。“这样吧!既然你无法和他技传,那么谁可以?”
“精技小组的任何一名成员。”
“得了吧,我不信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黠谋国王或许可以,”我迟疑地提议,“如果他能从我这儿取得力量。”
“就算你和惟真的联系中断也行得通?”博瑞屈热切地问道。
我耸耸肩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说'或许'。”
他在红儿刚梳好的、油亮亮的皮毛上,做最后一次的理顺。“总得试试,”他坚定地说道,“而且愈快愈好,一定不能让珂翠肯无缘无故发愁哀悼,因为这可能会让她失去孩子。”他叹了
一口气然后看着我。“去休息吧!然后计划一下在今晚晋见国王。我若看到你进了他房里,不管黠谋国王发现些什么,我都会确保有人目睹。”
“博瑞屈,”我抗议,“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甚至不知道国王今晚是否清醒或能否技传,或者他是否会答应我的请求。如果我们这么做,帝尊和其他人就会知道我是通精技的吾王子民,还有……”
“抱歉,小子。”博瑞屈忽然插嘴,语气几乎毫不留情。“此地有太多的危机比你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不是我不关心你,而是我觉得让帝尊知道你会精技,并且证明惟真还活着,就会让你的处境安全些,这总比让大家相信惟真的死讯,使得帝尊认为此刻能适时地把你除掉好多了。我们今晚一定得试试,或许不会成功,但总得一试。”
“我希望你能找些精灵树皮来。”我对他发牢骚。“你开始上瘾了?小心一点。”接着他却露齿而笑,“我当然可以拿到一些。”
我也回他一笑,然后为自己感到吃惊。我不相信惟真死了,刚才的微笑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根本不相信我的王储已不在人世,而我也差不多要和帝尊短兵相接,证明事实的确如此。而唯有让我双手持斧这么做,才能更令我心满意足。
“能否帮我一件事?”我问博瑞屈。
“什么事?”他警觉地问道。
“你自己也要非常非常小心。”
“我一直都是,你也得多小心。”
我点点头,然后沉默地站着,感觉尴尬极了。
过了一会儿,博瑞屈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吧,如果我见到莫莉,你希望我告诉她……什么?”
我自顾自地摇摇头。“只需告诉她我很想她,除此之外还能对她说什么?我除了那句话之外,可什么都无法给她。”
他带着怪异的表情看着我,是同情,没有半点虚假的安慰。“我会告诉她。”他向我保证。
第149节:人民更需要希望
我离开马厩时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也不禁纳闷自己何时才能不再以博瑞屈对我的态度来评价自己。
我直接走到厨房想吃点儿东西,然后听从博瑞屈的建议去休息。守卫室里挤满了由战场返回的士兵,一边狼吞虎咽吃着炖肉和面包,一边告诉留下来的人所有的遭遇。这是预料中的事,
而我此时只想拿了自己那份粮食回房去,却只见厨房处处都是一壶壶烧开的水,面包正发酵膨胀着,而肉串也在烤肉叉上。厨房的仆人们忙着切菜和搅拌,匆忙地走来走去。
“今晚有宴会?”我傻傻地问道。
厨娘莎拉转身面对我。“喔,斐兹,你可活着回来了,而且毫发无伤,总算和以往不同。”
她仿佛已经赞许我似的笑着。“没错,有个欢庆洁宜湾之役告捷的餐宴。我们也不会忽略你的。”
“惟真逝世了,我们还坐下来大吃大喝?”
厨娘平视着我。“惟真王子若还在这里,他会希望怎样?”
我叹了一口气。“他或许会说要好好庆祝这场胜利。相较于哀悼,人民更需要希望。”
“今早帝尊王子也这么对我解释。”厨娘心满意足地说道,然后转身把香料涂在一条鹿腿上。“我们当然会哀悼他,但你要明白,斐兹,他离开我们,而帝尊留下来了。帝尊留下来照顾国王,并尽全力守护海岸。惟真走了,但帝尊仍在这里与我们同在,更何况洁宜湾也没落入劫匪手中。”
我保持缄默等待突发的情绪消退。“我们并非因帝尊在此守卫而保住洁宜湾的。”我想确定厨娘是否将这两个事件联想在一起,而不仅是在同一段话里提到它们。
她一边忙着在肉上涂抹香料,一边点点头,而我嗅出了捣碎的山艾和迷迭香的芬芳。“马上派兵出去,这就是一直需要做的事情。技传本身没什么不好,但是知道事情将如何发生,却没有任何人采取任何行动,又有什么好处?”
“惟真都会派遣战舰出航。”
“但似乎总是太迟了。”她转身面对我,并在围裙上擦擦手。“喔,我知道你很崇拜他,小子。我们的惟真王子是个大好人,他为了保护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并不是要说逝者的坏话,我只说技传和追逐古灵并不是对抗红船的方法。帝尊王子一听到风声就派出军队和船只,那才是一直需要做的事情,或许帝尊管事才能让我们活下来。”
“那黠谋国王呢?”我轻声问道。
她显然误解了我的问题,却也因此让我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喔,他的状况和预期中一样好,今晚甚至还会下楼来参加盛宴,至少会稍作停留。可怜的人,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可怜啊,真是可怜的人!”
行尸走肉。她差不多就这么说了。对她来说黠谋不再是国王,只是一位可怜之极的人。帝尊可得逞了。“你觉得王后会出席餐宴吗?”我问道。“毕竟她刚听到她的丈夫、也就是未来国王的死讯。”
“喔,我想她会出席的。”莎拉自顾自地点点头,砰的一声把鹿腿翻过来在另一侧敷上药草。“我听说她表示自己怀孕了。”厨娘的语气满是怀疑。“她想在今晚宣布这件事。”
“你怀疑她是否怀孕了?”我直截了当发问,厨娘并未被这话所激怒。
“喔,我不怀疑她有了身孕,如果她这么说的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在惟真的死讯发布之后才说出来,而不在事前告知?”
“怎么说?”
“我想,我们之中就是有人会纳闷。”
“纳闷什么?”我冷冷地问道。
厨娘瞪了我一眼,我咒骂着自己刚才不耐烦的响应。我可不想让她闭嘴,因为我需要听到所有的谣言。
“是这样的……”她迟疑了一下,却无法拒绝我的凝神倾听。“当一个一直没怀孕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远离时,忽然宣布怀了他的孩子,总是令人多心。”她瞥了瞥四周看看还有谁在听。所有的人都各自忙碌着,但我相信一定有人朝我们这儿竖起耳朵偷听。“为什么忽然在此刻宣布?而且既然她知道自己怀孕,为何又在深夜匆匆离去参与战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位怀着王位继承人的王后这么做是很不寻常的。”
“这个嘛……”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和缓下来。“我想,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她是在何时受孕的,如果真有人想屈指算算月数到底对不对,到那时再算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