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
切德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紧握放在骨瘦如柴双膝间布满斑点的双手。“我不知道。普隆第确实很着急,如果你断然拒绝并责备他叛变,我想……我不敢说他会杀了你,不过别忘了当女杰形成对他的威胁时,他的处理方式可真是当机立断,而这对于一位老刺客来说实在担待不起。我们需要一位国王。”
“没错。”
“你可以和惟真再度技传吗?”
“我害怕尝试。我不知道如何抵挡择固和端宁,或是欲意。”我叹了口气。“不过,我会试试看,况且如果他们偷听我们之间的技传,惟真一定能察觉。”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切德,当你明晚带着珂翠肯逃离此地时,一定要找机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让她相信我的忠诚。”
“哦,当她逃回群山时,那些将是让她安心的讯息。不过,不能在明晚。我会在她的处境安全之后再把话传给她,你也必须试着和惟真联系看看,但小心有人偷听你们技传。你确定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我只得摇摇头。“但我相信这计划目前为止还挺安全的。我在一开始和惟真技传时就告诉他了,直到结束时他才说有人试着监听我们。”
“或许你应该杀了择固。”切德自顾自地抱怨,然后就因为我盛怒的表情笑了出来。“不,不,冷静下来,我不会因为你的自制而责备你。你对普隆第所说的计划可得谨慎,一旦消息走漏,帝尊就有足够的理由扭断你的脖子。若是他沉不住气而且鲁莽行动,更会尝试吊死他的公爵们。噢,不,我们就别再想了!公鹿堡的厅堂在那之前就会被鲜血染红。如果你当时设法在他提出要求前转移话题就没事了,除非如你所言,他们可能另有人选。噢,好了,我们不能把老年人的头摆在年轻人的肩上。不幸的是,帝尊却可以轻易地把你那颗年轻的头从你年轻的肩上移除。”他蹲下来再添一块柴火,吸了一口气之后叹了出来。“你都准备好了吗?”他突然问道。
|qī|我可真是满心欢喜地转移话题。“我尽力而为。博瑞屈会准时在赤杨树林那儿等候,就在狗狐狸从前的窝那儿。”
|书|切德眼睛溜溜转着。“我要怎么找到那个地方?问从身边经过的狗狐狸吗?”
|网|我不经意地微笑。“很接近了。你会在公鹿堡何处出现?”
他固执地沉默片刻,这只老狐狸依然痛恨泄露底细。最后,他终于开口:“我们会从稻谷棚里走出来,从马厩数过来的第三个棚子。”
我缓缓点头。“有匹灰狼会在那里与你会合,然后带你不经由城门走出公鹿堡的城墙。”
切德有好一会儿只是注视我,而我也等着他露出谴责或厌恶,甚至好奇的表情。不过,这位老刺客确实经验老到,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感受。他终于开口说道:“如果我们不知善加利用手边的武器,那可真是傻瓜了。它会对我们……造成危险吗?”
“它的性情和我一样。你不用披着驱狼草或喂它羊肉,它就会让你通过。”我和切德同样熟悉这古老的传说。“你一出现,它就会出来帮你带路,带领你通过城墙走到赤杨林,博瑞屈会备好马匹在那儿与你会合。”
“会走很久吗?”
我知道他挂虑国王。“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得了,而且积雪很深,路面也崎岖不平。要从城墙的洞里爬出去可不容易,但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可以让博瑞屈在城墙内等你,但我不希望引起别人注意。或许弄臣能帮你?”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看来他非得如此不可。我不想再让其他人参与这个计谋,只因我们的处境似乎愈来愈难以防守。”
我低头表示赞同,他说的可是真的。“那你呢?”我进一步问道。
“我会尽力赶在时限之前完成任务。弄臣可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国王张罗好衣物和盘缠。黠谋勉为其难同意我们的计划,虽然明知这是个绝佳妙计,但每个细节都还是令他感到焦躁,毕竟帝尊是他的儿子,斐兹,而且是他最宠爱的幼子。即使他感受到帝尊的残酷无情,却依然很难说出王子对他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你看看他的处境:承认帝尊造反等同承认他错看了自己的儿子。逃离公鹿堡就更糟糕了,因为这不但证实帝尊确实造反,还显示了这开溜之计是他唯一的选择。国王从来就不是个胆小鬼,如今让他逃离原本最应该忠于他的人,简直让他痛苦不堪,但是他非这么做不可。至于我是如何说服他的?我承
认自己大多表示如果缺乏他的认可,珂翠肯的孩子就很难继任王位。”切德叹了口气。“我尽全力准备就绪,也备妥了药剂,而且全都打包好了。”
第172节:一切都准备就绪
“弄臣明白他不能和国王同行吗?”
切德揉揉额头。“他想再过几天后出发跟上国王。我很难劝阻他,顶多让他分头出发。”“那么,我就得设法清空国王的房间,不留任何人证,好让你迅速而神秘地带走国王。”“噢,是的。”切德阴郁地说道。“除了真正的行动之外,一切都准备就绪。”
我们一同凝视炉火。
黠谋国王执政的末期,沿海和内陆大公国之间所爆发的冲突并非新兴的分裂事件,而是旧有歧见再度引起的纠纷。四个沿海大公国毕恩斯、公鹿、瑞本和修克斯早在六大公国组成之前就已经是个王国,当恰斯国统一战争的策略使得威德国王确信征服它们并无利可图时,他就把野心转向内陆。他所领导的严明部队很快就攻下游牧部落散布的法洛地区,而人口更多且较为安居的提尔司,在它昔日的国王发现领土遭包围、商业路线也被断绝之后,不情愿地投降了。
有一个世代的时间,古老的王国提尔司和日后的法洛皆被视为被征服的领土,他们丰裕的谷仓、果树园和畜群因沿海大公国的利益而遭大肆利用,而威德国王的孙女康凯王后早就明智地看出来这将在内陆地区酝酿不满情绪,所以极度包容且睿智地将法洛人民的部落长老,和提尔司前任王室提升为贵族,并运用婚姻和土地授予来促成沿海和内陆结盟,也首次将她的王国称为六大公国。然而,她所有的政治手腕仍无法改变不同地区相异的地理条件和经济利益,因为内陆大公国的气候、居民和生活方式实在和沿海人民大相径庭。
在黠谋统治时期,两个地区不同的利益分歧因他两任王后的子孙而更加恶化。坚贞王后是他年龄较长的两个儿子惟真和骏骑的母亲,是一位来自修克斯的女贵族,此外她也有些贵族亲戚住在毕恩斯。她本身是个相当典型的沿海人。黠谋的第二任王后欲念则来自法洛,但她表示她的家族血缘和古老的提尔司王室及瞻远家族具有远亲关系,因此,她再三重申她的儿子帝尊比他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更像皇族,也更有资格当上国王。
王储惟真失踪和死亡的谣传,以及黠谋国王显而易见的失能,使得沿海大公国认为权力和头衔将落入拥有内陆血统的帝尊王子手中。他们宁愿和惟真王子未出世的孩子结盟,只因他将是沿海人的王子,可想而知他们竭尽所能为保障沿海的血统巩固权力。时值沿海大公国遭受劫匪和冶炼之际,这确实是他们所能做出的唯一合理的选择。
王储继任典礼过于冗长。群众老早就集合完毕,好让帝尊正式进场,按照阶级位置一路走到主位,昏昏欲睡的黠谋国王则在那儿等他,而脸色犹如细蜡烛般惨白的珂翠肯则站在黠谋的左后方。黠谋身穿毛领长袍,所有代表王权的皇家首饰装点一身,珂翠肯则坚决抗拒帝尊的建议和怂恿,仅穿着朴素的紫色长袍,高大笔直地站着,在隆起的腹部上方系上一条腰带,还有一个简单的金色饰环固定住她的一头短发。要不是她额旁的那圈金属,她看起来可就像站在一旁准备服侍黠谋的仆人。我知道她仍将自己视为牺牲献祭而不是王后,但她却无法理解那身僵硬的服饰让她在宫廷中更显得格格不入。
弄臣也在场,身穿一件磨损的黑白花斑点装,鼠儿又出现在他的令牌顶端。他也把脸涂上黑白两色而我纳闷这是用来掩盖他的伤,还是仅为了搭配他的花斑点装。他比帝尊早出现,缓缓地漫步在走道上,显然很享受自己一手酝酿的场面。他挥舞鼠儿令牌表达祝福之意,接着向与会者行屈膝礼后就优雅地跳到国王的脚边。侍卫原本想拦住他,但引颈观望且咯咯发笑的人们却挡住了去路。当他走到主桌上坐下时,国王心不在焉地弄乱了弄臣稀疏的头发,看来他也很难稳稳地呆在他原来的位置上。群众因弄臣的表演或愤怒或欢乐地面面相觑,端看各自对于帝尊的效忠程度,我自己则深恐这将是弄臣的最后一场闹剧。
城堡里一整天的气氛好比锅里的沸水般热烈。我误以为毕恩斯公爵的口风很紧,没想到我却不断遇到太多忽然对我点头致意、或是锁定我的双眼想与我交换眼神的那些位阶较低的贵族。我怕这情况无法逃过帝尊那群爪牙的监视,因此下午大部分的时间我只好呆在房里或躲在惟真的烽火台中,徒劳无功地对他技传。我本来希望在那儿清理自己的思绪以唤起对他的记忆,却白忙一场,反而极力捕捉欲意在烽火台楼梯间轻微的脚步声,或是感受择固或端宁细微地触及我的精技感知。
当我放弃技传之后,就坐下来花了很长的时间认真思索该如何把国王房里的侍卫全都引开,这可是一道未解的谜题。